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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您知道少主明天就走的事吗?”老管家实在不得不提醒。
“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威斯斜看著跟他了几十年的管家,说:“他要走的事是明在干的,不遮不掩也说明他不怕我拦他,既然他都不怕了,那我还拦得住吗?”
“呃。”一听,老管家觉得自己问了个相当白痴的问题,他默了默,又道:“您知道少主对他继兄有…有…嗯,有那种心思,您怎麽还能让他回去呢?”
威斯不答,他淡了神采,只是看一看他周遭的一切,不知在想什麽,良久他惘然地一吁,仿佛回忆著他用金钱堆出来的一生,说:“帕特的死,我明白我的教育有多失败,也明白到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
“当初强行带走希斐尔,是因为他是一匹狼,如果生活在平凡的温室里,他的能力得不到激发,慢慢就会从狼就变成犬,那是我不乐意见到的,所以我也不像纵容帕特那样纵容他。”
威斯先生启了口,便说出了他所有的感慨:“现在狼崽已经长大,而我充其量也活不了多少年,又何必再为他喜欢的人跟他起矛盾呢?”
“您,不介意少主爱的是个男人?”
轻笑了开,迎著老管家疑惑的眼光,威斯先生摇一摇头,笑著,最终也没有作答。
并不是介意,而是感激,感激希斐尔还会爱人,没有完全变得跟他一样。
其实他们这一类人,心灵就像深夜飘荡在无边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自私唯我让他们周围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时间一久,不是使孤舟翻覆就是使孤舟迷失。
然而,希斐尔是幸运的。
他的黑色并不比他们来得浅,可是他的那片大海上多了一座灯塔,暖暖的光让他围著那座塔在转,拼搏著只为守住那道光,保护那个人,虽然让他多了一个弱点,但又令他永远不会在海上迷失。
……这样的灯塔,换个角度思考,又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
36
在市区的一幢五星级大酒店,十三层。
墙壁采用深灰色为主流,地上铺设大气的豹纹毛毯,四四方方的屋室在正中央用一排镀银护栏圈围出一块空地,这块地向下陷形成一个许大的坑,那是一个尚且空无一人的擂台,刺刀般的白光独独扎射著它,带出一种生死搏斗前平静和悲哀。
护栏四周是一个又一个的台位,每一张小巧的玻璃桌上都放著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桌旁摆有两张酒红色沙发,昏黄的灯让这里的人蒙上一层暗淡。他们有的闲坐著无事,有的站在栏前等著好戏上演,有的只身一人,有的三五结伴,等待一场残忍却刺激的杀人游戏。
不论是商业巨头、上流名媛,或者歌影巨星,身份愈是高常人一等的,在这里好似愈容易找到,他们也都有默契,偶遇见熟人了就一举杯,点头打了个招呼。
平时一般来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然而今晚有莫大的不一样,座无虚席。
“麟森”和“狂蟒”各自派拳手出来打这场赛事,黑市拳坛里的新起之秀和资深老辈首次交锋,现场的40张门票是炒到10万元一张。两方人马各自开盘,“麟森”的收注下限是50万一注,赔率是1:2,开赛前半小时封盘,“狂蟒”模仿之。
两家几天下来收的赌金累成了天文数字。
按照惯例,也为了避免比赛掺假,这样的拳赛有一个异常苛刻的规定,那就是20分锺内台上必须有一个拳手死亡,胜利者才可以拿到巨额奖金;如果超过30分锺还没分出胜负,台上两个拳手即场击毙,麟森和狂蟒两方所收赌金如数退回。
人的内心都有黑暗的东西,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狂热於这种残忍的发泄,所以大把名流贵族聚集在这里。同样的,没有拳手会拿命来擂台上开玩笑,所以这样的比赛可观性非同一般。
时间大约是在赛前15分锺,一个温润如玉的俊秀男子在保镖的簇拥下踏入这里,男子身穿著银灰的西装有股不凡的气势,金色的飘柔长发散落背後,他泰然自若地迎著全场的焦点,有些人高举酒杯向他示意的时候也微笑地回以一颔首,随後步进一个视野绝佳的独立卡座。
不知道是真的有那麽雄厚的资本,还是对底下的拳手信心十足,稳坐在沙发上品著红酒的林睿看似这麽漠不关心,直到看见了另一帮走进这个卡座的人,他才来了点兴致,不那麽无聊了。
“希斐尔。”狂蟒的老板──克力斯坐在桌旁的另一张沙发上,美国人,四十多岁的他身材保持得还算可以,没有年轻时的健壮但也不至於秃顶大肚,他瞧了瞧林睿和他四周的人,说:“好久不见了,你祖父身体还好吧。”
“很好,谢谢关心。”
“不用谢。只是,我关心你们,你们也多关心关心我这边。”克力斯语气凉凉地说道,斜视著林睿,又问:“听说,你最近生意很好?”
“不错,还行。”林睿微倾著上身手臂抵在膝盖,平静无波地应付著:“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混口饭吃而已。”
“小打小闹?”不悦地反问,克力斯眼里都带著无数尖刺,说:“无缘无故冒出来挖走了我的拳手,抢走了我近半成的客人,这还叫混口饭吃?你当我是什麽?还是说,故意在和我作对?”
“别说这麽难听,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客人只不过是多一个地方选择罢了。”态度还是一贯的不温不火,林睿悠然的十指交叉,侧过头对著克力斯,笑道:“至於拳手,如果你那边条件够好,他们也不会到我这边来,你怨谁呢?”
“哼!”从鼻子冷哼了声,克力斯可笑不出来,斜眼变成瞪视,他隐带讥嘲地说:“死在台上的给九十,手脚残废的给三十,高位瘫痪给七十,植物人给八十……开出这种条件,怎麽,你是慈善家吗?”
底下的锺声敲响,两位拳手同时入场,代表麟森的是──杰克。
“拳手卖命给我赚钱,我当一下慈善家也是应该。”林睿说话还是很谦和的,只是那蓝眸幽深得叫人捉摸不透,他依旧扬著嘴角,问道:“没有顾虑他们才会拿命去搏,你也一样跟过我祖父,不是连这道理都不懂吧?”
或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克力斯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话中有话地说道:“你祖父都没有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希斐尔,你现在是认为你比你祖父更有能力?”
“我不是比我祖父有能力。”否认了句,林睿似乎琢磨著词语,他静了一静,然後用一种很犹疑的语气征求著克力斯的意见,说:
“只是这个圈子里的领头羊已经老了,我是怕羊群以後没人带,理所当然就要出来试跑一下了,对不对?”
台下的搏击已经炒热了气氛,宾客都围在护栏紧盯下方,缠斗玩命的拳手,那种一来一往的骨头互撞的抨击声鼓动著人们的心跳,本该最在意比赛的两人却望住对方,一个眼神狠戾,一个笑容可掬,危险的氛围比擂台上一样紧迫,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摸著枪柄。
“你算个什麽东西,真当自己那麽了不起?”克力斯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开了口,他瞅住林睿,沈不住气地道:“不是靠你祖父你能在这里?你有什麽地方能和我父亲相提并论。”
哦,原来是克力斯的儿子,林睿明了地想。
“既然你认为麟森能比我们强,我那跟你赌一把,两百万,来不来?”
林睿把视线望向擂台,目不斜视,也不语。
“怎麽?这点小钱你也不敢?”
“乔西,你知道最高的轻蔑表现是什麽吗?”不管那男人的叫嚣,林睿转头对同学兼助手的乔西问著,但他又自己答曰:“是无视,那种看他一眼都多余的无视。”
乔西点点头,眼角有意地扫了一下那气得脸色发青的男人。
真傻,希斐尔一路走到今天,他看得清楚,威斯老先生在他的成功上是有帮助,可是只担任了东风的角色。
“好吧,我接。”在对方就快要拔枪之前,林睿一下打消那快爆发的战争,淡道:“就跟你赌一把。”
他的笑容,他抑扬顿挫的嗓音,如果有人感悟得深一层,会发觉林睿温和得使人寒冷。
※※※※
在第十九分锺,杰克一脚踢断对手的脖子,对方轰然倒地时,他擦了把汗水,才一离开擂台就有人从上面朝那死去的拳手掷下酒瓶,伴著一声声怒骂:“去你妈的杂碎,杂碎,没用的狗东西……”
大概是输钱的人吧。
“第一次来我这里,就拿两百万给我赚,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林睿兴许是待得腻味了,他带著人经过克力斯旁边,仍是淡笑著说:“招待不周,後面还有比赛,慢慢欣赏。”
林睿话一搁下就走,眼里还是没有克力斯的儿子,他似乎觉得很侮辱,在林睿经过那一瞬,他倏地抽出手枪……
克力斯来不及阻止,林睿的保镖立即反应过来,可竟然谁都没有林睿快,他身体一旋凌空跃起一米高,有力地左腿脚板对准扫在克力斯儿子的右颊──对方整个人翻转了一圈摔在地上,面上一个红印,挣扎地晃晃头,一倒,终究还是晕死了过去。
前後不过眨一下眼的功夫,林睿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好,就像他没动过一样,对著阴虎著脸的克力斯扯出一笑,整一整衣领就率人走出了门。然而,到了门外一转首他就收敛了表情,低声向乔西交代:“叫上杰克,注意别让克力斯接近他,明天让他跟我们的专机一起回去。”
“我知道了。”
37
重新踏上这块土地,回到这个富有历史色彩的国度,林睿想著,究竟这里算是故乡呢?还是法国是故乡?坦言说,真是说不上来。
下午三点的阳光,林睿靠窗坐在後车座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他凝望著窗外的人,窗外的景色,大楼外墙印有中文的广告牌,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自从走了之後,这是第一次回来。不经觉间好多年了,不是不想回来,是不能。
忘记是在几岁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