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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轶闻手记:纸人割头颅-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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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发觉自己的怀疑之心在嗷嗷膨胀,任何风吹草动马上都会让我噤若寒蝉,没头没尾地乱琢磨一通。但是眼下这魁岭周遭又确实处处冒着诡异,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正在缓缓将我们拉入渊薮的中心地带,不可遏制,无法摆脱,看不见,摸不着……究竟,究竟这一切种种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我和皮五凑上前去之时,陈连长已经亲自抄着家伙什儿铲起土来。但见直径五丈见方的深坑已然坍塌得不成样子,深坑边缘横七竖八地堆着大块大块的岩石。
随着沙土不停地扬出,时不时就会钻出三两只白毛地鼠;挖土的士兵们根本顾不上它们,只是连连带着哭腔嘟囔道:“四个同志!连长……连长,一共有四个同志……被埋在下头啦!”陈连长沉默不语,憋着气息夯夯地使着劲头,偶然,一抬头正瞟见杜少谦在坑外帮着清理积土,他愣了愣——似乎突然明白不该让我们来到这个地方,随即冲着两名士兵打了打手势。
两名士兵心领神会,伸手薅住杜少谦的手腕,接着连推带搡地把我们三人通通赶出了木房之外。杜少谦嘴里连连叫着陈连长的名字,只听陈连长忙里偷闲撇过来一句热气腾腾的命令:“全给我看好喽!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有!”陈连长此言一出,两名士兵的态度变本加厉的生硬,二话不说愣是撵着我们的脚步直至原来的房间,接着“哐当”一声掩上房门,双双立在门外持枪把守。
我沉了沉心气,悄声问杜少谦:“杜科长,他们好像在挖掘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觉得会是啥玩意儿?还有那些地鼠,个头怎么会那么大?”皮五缩头缩脑靠上前来,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士兵挖啥我不知道,不过那些个白毛地鼠倒没啥大惊小怪的,它们挖土刨泥那可是手拿把戏,甭管多结实的地界儿都架不住这些玩意儿的祸败。八成是士兵们挖到了人家的老窝,所以才弄塌了坑道。”我撇嘴道:“这么大的白毛地鼠还没啥大惊小怪?这么说你之前见到过?”皮五回道:“见到是没见过,不过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当年我在长白山大窝集里伐木的时候,山窝子经常会有一孔孔又深又冰的泉水,我就曾经在里头见过一种惨白色的鱼,这鱼可跟鸭绿江那些美味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不一样,它们身上的鳞片都是反着长的!”他有点夸张的说:“木帮里的老把头师傅管这物件叫作倒鳞鱼,说是味道苦得能要命,吃上半口嘴巴里个把月都是黄连味儿。后来我问老把头师傅为啥这倒鳞鱼长成这个色儿,老把头师傅告诉我,越是不见光的地界儿的物件,它们的身子越白。所以说,既然陈连长他们挖到了白毛地鼠的窝,估计最少也有十几米深哩!这个深度指不定还藏着什么怪玩意儿呢,魁岭苇塘枯井里的大哼哼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嘛!”我又执拗地问杜少谦:“十几米深的地下,究竟会有什么东西值得陈连长兴师动众呢?”杜少谦笑着反问道:“你和皮五觉得会是什么呢?假设你们是陈连长的话,什么东西会让你们这么不顾一切,拼命掩饰,却又怕外人知道?”我和皮五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慢吞吞的,爬一样,爬得人撕心裂肺的焦躁。疲劳和饥肠辘辘在这种时候变得异常锋利无比,刀一般,它们不是在用刀刃割砍,而是用刀尖一下下挑起皮肉,一下,又一下……终于,房门再次被推开,“吱嘎”的一声。
陈连长拖着沉沉的脚步走向杜少谦,杜少谦忙起身询问被埋士兵的情况,陈连长面无表情地说:“多谢杜科长挂念。他们没事,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说罢,陈连长又命门外的士兵领着我们去换下湿衣裳,处理在江心岛所受之伤。
诸事停当,我们再回到房间时,陈连长也拾掇一新。只不过他干净的面颊之上神色异常,多少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他指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说:“白米饭,刚刚才炖好的肥肉,我想你们肯定饿坏了。”皮五早已迫不及待,陈连长话音未落,他就抄起饭碗“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我虽然饿得两眼冒金星,但是看到这番情景还是禁不住有些疑惑:须知在那个特殊的年月,这白米肥肉可是上好的东西,尤其在乡村,不是逢年过节根本难得一见,就是见到也不够塞牙缝的,怎么陈连长会如此慷慨用它们来招呼我们?我猛然想起无脸士兵临终说过的那个“肉”字,难道这里头有什么古怪不成?陈连长见我畏首畏尾,八成明白了我的顾虑,他端起饭碗冲着我问道:“这些不合你的胃口?”我瞄了瞄杜少谦,只见他镇定自若地嚼食着,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往嘴里塞了个满满登登。
饭吃到一半,陈连长突然放下碗筷,说道:“杜科长,其实……这件事情不是非得对你们隐瞒,实在是对破案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现在你们既然都看到了,我想还是跟你们讲讲为好,免得我让你们离开时还心生疑惑。”陈连长突然间的改口毫无征兆,我顿时愣住了。
怎么他对待所隐瞒之事前后的表现如此大相径庭,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看到了那个深坑而已?
琢磨来琢磨去,我都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此刻身处他所管辖的范围之内,只要他一声令下完全可以把我们驱逐在外,毋庸置疑的……“可能你们会觉得唐突,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陈连长补充道,仿佛拆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不瞒杜科长,我现在大可以请你们离开军营,我想就算陈某这么做你们也无话可说,军事禁地的相关条例怎么规定的你们应该懂。不过我实在是对杜科长的古道热肠深感钦佩,相信杜科长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之后,自会体谅我的苦衷。”杜少谦歉然道:“劳烦陈连长了。当日吴先生被害之时,神秘人獠牙剃刀曾出现在案犯现场;而后我们根据相关线索抵达江心岛,他也曾在岛上故意留下了若干谜团;如今获知三天前陈连长也曾见过他,一线牵着三点,所以我推断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陈连长将这件事说出之后,一切便会豁然开朗。”陈连长似笑非笑地摇着头,像是对杜少谦过于自信的分析并不以为然。他说:“好吧,但愿如此!杜科长,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许多年前的这里,曾经……曾经发生过一场对空战斗……”
“难道……”杜少谦偏着脸颊思索着,目光缓缓开散出去,“难道,陈连长指的是抗美援朝期间保卫水丰发电站的那次?据说,那场激战异常惨烈,负责保卫任务的高射炮团损失惨重,不过却也击落了十几架敌军战斗机。如果我没有估算错,那应该是咱们国家对空作战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吧?”“陈某不才,当时正是该炮兵团的一名战士。”陈连长说。话毕,他见杜少谦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又缓缓道来,“其实,早在这场战斗之前,美军的战斗机就曾袭击过这个地界儿,只不过当时美军意在炸毁发电站附近的铁路和桥梁,根本没碰发电站一根汗毛。他们深知这座发电站的重要性,要知道它可是朝鲜和中国东北地区用电的重要动力基地,他们是想连同朝鲜的三千里河山一并鲸吞。可是没想到中国出兵朝鲜之后,美军在战场上被中朝大军打得焦头烂额,溃败不已,如意算盘落了空,于是便处心积虑地想破坏这个目标。当时他们集结了近三百架战斗轰炸机疯狂地扑向发电站,野蛮地向发电站周遭倾泻了百八十吨炸弹,只是在咱们的高射炮团猛烈的火力打击下,始终无法直接瞄准发电站投弹……所以,今天这座发电站此刻还能安然横在鸭绿江上,都是大家伙儿用命拼回来的!只不过……”
陈连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对往事的耿耿于怀。
他叹息一声:“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就鲜为人知了!由于战斗发生得过于频繁,交通运输中断是常有的事儿,因此食品供应就变得非常困难,有时候我们很多天都吃不上口青菜,很多同志因此都得了夜盲症……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美军又下狠招,他们居然用专门的战机向安东、凤城、抚顺等战争后方地区投放了……投放了大量四格弹,而且尤其在我们的防线范围内投放得最为密集!”“杜科长,什么是……四格弹?”我扭脸问杜少谦。
“四格弹……”杜少谦眉头紧蹙,“这种东西……是当时美军秘密研制的一种生物细菌炸弹,弹内大都分成四小格各自独立的空间,一般装有带有传播性的毒虫或者毒液,弹体炸开之后这些毒源便会弥散开来,传染得飞快,杀人于无形!”“不错!杜科长,你当真见识匪浅!”陈连长立即说道,“但那个时候我们部队连温饱都是问题,身体抵抗力自然低得可怜,再加之当时的医疗设施,卫生条件有限,因此许多战士都被那些带着细菌病毒的苍蝇、蚊子、跳蚤、蚂蜢给传染了,特别是那些文职干部,平日里就弱不禁风,基本上十之八九都受了其中的天花之害。杜科长应该知道这种传染病,就算是侥幸得以治愈的人,从此脸颊之上也都挂着星星点点的痘痕……”
“什么?天花?你是说天花?”杜少谦显得有些吃惊,继而突然提高了嗓门脱口问道,“那么,那么陈连长是否还记得,在这些患病的战士,尤其是文职干部当中,是否有一位姓吴的人?”杜少谦此话一脱口,我当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隐意:业已身亡的吴先生脸颊之上确实有些清浅的痘痕,这一点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会留下印象,甚至在麻条沟我与他初次见面就注意到了,而文职干部之说也跟吴先生的身份相吻合……我的心头为之一颤:倘若当年的患者之中真有吴先生在内,那么就是说,他对魁岭周遭的地界儿应该很熟悉,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一个人重回旧地被杀,显然不能排除其与之前的旧人旧事无关!但是,吴先生生前的种种表现完全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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