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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澄幽幽道:“八年前,也是这样的月明之夜。”
陶清客笑道:“不同了啊,今夜你我是相聚而不是离别!”
苏澄惨然道:“是不同了,八年前,我还可以与你纵论天下,豪言壮语,如今,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了!”
陶清客轻轻道:“阿澄,你变了好多啊!”
苏澄苦笑道:“是么,我那里变了?”
陶清客道:“没有了从前的锐气,变得谨慎而沧桑了!”
苏澄长叹一声,笑道:“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凭是什么样的棱角也会给磨圆了。我的身体里早已经没有年少时的血性了。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可以那样自由自在,率性而为。而我却还看不透,放不下,舍不得。”
陶清客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还不是武功尽废,被困在这里。”
苏澄轻轻笑道:“你怨我了!”
陶清客噘着嘴道:“哪敢啊!”
苏澄幽幽道:“你怨我,我也不后悔!我后悔的是八年前一时心软放过了你,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陶清客道:“当年我夹在你和冯衔玉二人中间,实在为难啊!”
苏澄笑道:“少说好听的了,没有他,你也不肯乖乖跟我走的。你对他可真是不薄啊,偌大个汾州,风清扬和清风会全送给他了,你既如此无信,也别怪我绝情!”
陶清客皱了皱眉,道:“你就为了这个恨我?”
苏澄怔了怔,喃喃道:“恨你?”静静想了一会,忽然笑道:“对啊,我是恨你的,恨的咬牙切齿的,你在那里逍遥自在,可知道我受了多少苦?”
陶清客看到他凄苦的表情,微微一怔。
苏澄道:“还记得血书里的内容么?我并没有骗你。从前纪昌玄宠我信我,我是平步青云,意气风发;现在的太子纪宗文却是个唯我独尊,嫉贤妒能之辈,我如今是危如累卵,如坐针毡。最可恨的是,他竟然,竟然——!”
苏澄说道这里,面色通红,眼里闪动疯狂的神色,惨然的笑道:“你还记得莲月么?纪昌玄虽好男色,对我也觊觎已久,但他毕竟尊重我的才华,不曾对我有过非分之举,这个纪宗文却是个人面禽兽,他曾以设宴为名,将我迷昏,百般凌辱——,你看!”
他激动地扯开衣襟,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竟然全是鞭打的痕迹,陶清客见了又是一怔,顿时心里一阵刺痛,喃喃道:“他竟然,竟然这样对你!”
苏澄理好衣衫,凄苦的说道:“当年我瞧不起莲月,没想到我竟然也成了别人身下婉转承欢的贱人!我早就没有颜面苟活于世,只是胸中一口怨气难平,还不能死,我要亲眼看他得到报应!”言罢已是泪流满面。
半晌,苏澄渐渐平静下来,淡淡道:“你现在看不起我了,是么?”
陶清客轻轻叹道:“阿澄,你知道我不会的!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么?”
苏澄忽然又笑了,听在陶清客耳中,却是比哭声还难受。苏澄笑了半天,道:“好,好,这个笑话说得好,陶清客你现在已是阶下囚,凭什么保护我!我又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让你保护我!”
陶清客静静道:“凭知己这两个字还不够么?”
苏澄忽的一下站起来,怒道:“谁是你的知己,陶清客,别把自己抬的太高了!我才不要你的施舍!”言罢怒冲冲的拂袖而去!
陶清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继续潜水中
第二十七章
陶清客呆呆的坐在亭中半晌,忧思无语。忽觉夜深风冷,便起身慢慢地踱回房中。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隐约看到陶小善静静地坐在桌边等他。
陶清客满心忧愁烦恼,见到他不禁一怔,便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小善起身冷冷道:“这么晚了你都不回来,谁还睡得着?”
陶清客闻言心里一暖:原来是在担心我,便笑道:“和苏澄多说了几句,忘了时辰,我们还是快点休息吧!”言罢便去整理床铺,见小善站在桌边不动,就过去轻轻牵了他的手,只觉五指冰凉。
陶清客微微诧异,转念一想,心里就明白了,呐呐说道:“你一直都在亭外么?”
小善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陶清客笑道:“想不到武功废了,耳力也弱了,呵呵!”见小善仍是不理他,便收了笑脸,轻轻道:“那你都听见了?”
小善嘴角似笑非笑,道:“有什么怕我听见么?”
陶清客忽然有种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感觉,脸莫名其妙的发起烧来,颇有些恼怒的说道:“明明是偷听还这么理直气壮!”
小善冷冷道:“我没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让我听到又怎么了,他见不得人么?”
陶清客黯然道:“小善你别这么说,阿澄他,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陶小善道:“哼,叫得这么亲热。你现在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保护他?”
陶清客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陶小善嗤道:“别想!我和他非亲非故,是敌非友,干吗要帮他?要帮你自己想办法去!”
陶清客道:“别这么小气嘛。要是说起来,我与你也是非亲非故,你能救我就不能救他么?”
小善气的一跳脚,骂道:“好你个陶老头昧良心!你和他能一样吗?”言罢又冷笑道:“你这样疼他,也难怪人家对你情意绵绵。”
陶清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跳起来,怒道:“你!你胡说什么?”
小善直视他的眼睛,幽幽道:“我没胡说。他费尽心机把你骗来,实是指望你救他出去。他刚才口口声声怨你,心里却是柔肠百转,爱恨交加,你还听不出来么?他这样口是心非,足见他,他是喜欢——”
陶清客怒喝一声:“你给我住口!越说越不像话!”由于激动,声音也不正常的高亢起来。
陶清客心烦意乱,怒道:“他是男子,我们绝不可能,也绝不可以!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快给我睡觉!”
陶小善霎时像被雷劈一样的怔在原地,月光正照在他皎洁如玉的面庞上,清楚映出了那举世无双的美目中饱含的哀怨与痛苦。忽然轻轻一笑,呐呐地道:“男子,男子么?你果然——”冷冷的抽出仍握在陶清客掌中的手,呆呆地上床睡觉。
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再不说话。陶清客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小善,见他脸对着墙静静躺着,似乎睡着了,心里便有些懊恼,又不知道懊恼些什么,一边发愁,一边叹气,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去,朦胧中隐约感到又被人紧紧抱住,胸口湿热一片,于梦中便长叹一声,悠悠醒转。
天早已大亮了,伸手一摸,身边却空了。叹了一口气,便起身洗漱。就有下人进来禀了,说小善一大早就被请进宫了。陶清客微一皱眉,心里生出隐隐的担忧来。
用了早饭,陶清客便在花园里散起步来,一面闷闷地想着心事。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传来,轻柔婉转,似在抚平莫名的烦恼。陶清客一时忘记了忧愁,寻着琴声慢慢走去,不知不觉又到了水榭亭台前,便站在原地发愣。琴声忽然停了,只见一个清雅丽人笑吟吟的推开窗,道:“陶公子干吗站在那里,进来说话吧!”正是苏淡。她身后抚琴的正是那日朔阳殿中见过的女子。
陶清客回过了神,不觉脸红,忙道:“在下冒昧,打扰二位了!”
苏淡轻轻一笑,便去开门。那女子紫纱妆身,云髻轻曼,温柔可人,见他进来,也起身相迎,一种淡淡的兰花馨香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
苏淡笑道:“这位姑娘陶公子还不认识吧,容我为你介绍。她叫紫鸳,乃是澹州名士吴贤柳的侄女,我的闺中密友。”
紫鸳轻轻道:“小女子见过陶公子!”
陶清客忙道:“姑娘多礼了!适才被姑娘的琴声吸引,一时忘情,打扰二位雅兴了。”
紫鸳笑道:“不妨。”
苏淡道:“紫鸳姐姐的琴技乃澹洲一绝,说起来她还是我的老师呢。陶公子颇通音律,倒是说说,昨日我们合奏的那曲《忆春行》可好?”
陶清客笑道:“那是在下所听过的最好的合奏了,紫鸳姑娘真乃奇才也!适才听到姑娘抚琴,轻柔低缓……似在疏解淡淡哀愁。在下凝听之下,心情也平静了好多。”
紫鸳幽幽看他一眼,轻轻道:“想不到公子竟然能听出小女子的心声。小女子身不由己,愁何以遣,唯寄瑶琴。”
陶清客看她模样,似有难言之隐,又不好多问,便讷讷的不再开口。
苏淡道:“也难怪,你二人也算得是同病相怜了。太子尝有求于吴先生,见过姐姐一面,惊为天人,花言巧语骗到剑阳,逼着姐姐做他的妃子。要不是碍着吴先生的威名,怕是早被他得逞了!”
陶清客闻言微微一动,忍不住多看了紫鸳两眼,只见她眉头轻锁,柔弱可怜,心内不禁感叹红颜薄命。
苏淡继续说道:“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陶清客抬头看她,不禁苦笑,道:“这可由不得我做主啊!”
苏淡不禁莞尔,道:“公子机敏聪慧,身边还有众多能人相帮,要离开这里并非难事。公子如须帮助,小女子自当竭尽全力,绝无欺瞒。”
陶清客忙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令兄在朝为官,这样做只怕会连累诸位!”
苏淡惨然一笑,道:“这个官不做也罢!不怕公子你笑话,我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了,我是恨,恨他们翻脸无情,辱我苏家!又可怜姐姐弱质红颜,忍气吞声,早就在筹划救她出去了。不知陶公子可愿意相助我们两个弱女子?”
陶清客哪里忍心拒绝,便道:“姑娘既然这么相信在下,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苏淡笑道:“公子果然是个热心人!小女子自当寻找机会,救公子出去,到时候,只盼公子能带上我与六哥,还有紫鸳姐姐才好。”
陶清客道:“就是你们不说,我也早有此意!”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