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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妹用力甩开我的手,我们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距离。现场气氛跟坐在学生餐厅面对面谈话时明显不同,更像是在对峙。险恶与困惑的情感在胸口匆忙来回,阻塞了我的呼吸。
「我觉得就算直接这样去我房间,会感到幸福的只有我,你还是一样心情郁闷。」
「你在说什么既难为情又恶心的话嘛。」
「呃,我自己说了之后也觉得很丢脸,但是我并不觉得我说错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嘛……」学妹再度喃喃地说,用「你没有必要特地演出善解人意的角色」的眼神责备我的故作成熟。但是我偶尔也想耍帅呀。
「而且……」
「请问还有什么事?」
「总有一天会正式拜访伯父,我想在这天到来前让你们和好,提升我的评价。」想想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旅馆,他对我的印象一定糟到谷底了。
「啊哈。」学妹不怎么开心地笑了,反应很妙。「跟学长结婚吗?我难以想像呢。」
「我自己也是。」
「……说吵架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吵着吵着变成斗殴而已,叛逆期的延长。」
顺着话题,学妹开始讲起了关于吵架的事情。
「老爸从以前就很严格。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个老顽固……总之他老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们头上,却又怕跟我们拉近距离而逃走。我就是讨厌他这点。」
学妹耸耸肩,用一副很受不了似的语气数落父亲的缺点。
「老爸平常老是嚷着要人听他的话,真是烦死了。整天唠叨不休,又不允许我跟大哥任性。但是……」
原本张开的手缩成一团,指甲深陷的掌上渗出鲜血。
「老爸一直逃避与大哥交谈,所以我无法原谅他。」
「你大哥……呃……在四月去世了?」
「对。他跟我与学长上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升上三年级后一次也没能去过。」
「……原来如此。」看来我平时不记人名的坏习惯引来了不好的发展。
感觉要是早点注意一下就好了。
「还活着时,老爸连询问病情或问大哥『会痛吗?』、『不舒服吗?』、『难过吗?』也办不到,死后却一直泡在大哥房间哭哭啼啼。我无法原谅这么没用的老爸。」
「……你对伯父表达过你的想法吗?」
「臭老头老是逃避我们,哪有可能一一去说出自己的想法啊。」
「既然还没说,趁现在说比较好。」
「多谢你鸡婆。」学妹的嘴唇发出拒绝的言语。
但是我的个性也没扭曲到能带着心境如此复杂的学妹去房间。
别看我这样,我经常被父母夸奖个性耿直呢。我是说小学的时候。
「这个给你。」
我掏出继续珍藏下去也只会带回家积灰尘的香烟盒。
用手指戳戳外盒两次,表示「喂,该你登场啰」的意思。
「原来学长抽烟喔?」
「不,你打开看看吧,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想为学妹做的事情很多。
但真正对她有帮助的事情非常少。怎么想都只有这个。
「唔……这种时候?」虽觉得奇妙,学妹还是收下香烟盒了。
就是这种时候才轮到珍藏的宝物登场啊。
学妹狐疑地打开盒子,发现藏于盒内的异物。得知内容后,学妹的瞳孔放大到极限,驱使急速干涸的嘴唇与口腔勉强挤出话语。
「这……学长……咦?跟爸爸……早就认识……吗?」
「不,这是从跟伯父多半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少年手中莫名其妙地收到的。」
究竟是怎样才会产生这番关联呢?《滚动的饭团》?还是《稻草富翁》?(注:都是描述从不起眼的小东西开始,经过一番迂回曲折后成为大富翁的日本童话)
学妹抓着破烂照片的一角,楞在当场。这个香烟盒表面上一点帮助也没有,实际上却是超有效果的实用印笼(注:指古装剧《水户黄门》中,微服出巡的副将军手中印有将军家家徽的小盒子)。能像这样交到学妹手中也算是种缘分吧。
两人暂时在现场发愣。视线没有交错。
我凝望学妹僵直的侧脸。
脑中浮现不演戏的学妹感觉会成为凶巴巴的老婆,这样好吗——之类的愚蠢妄想。
「……故事里不是常有只靠一张照片就让人闷心转意的剧情吗?每次看到我总会吐嘈『这才不可能咧~』觉得这类剧情很可笑。」学妹目不转睛地凝视照片,小声叙述感想。
「嗯,但是……」
「……虽然不可能回心转意,但是却有一种仿佛内脏被推挤上来的感动。」
啊~我懂我懂~情绪激动到极点时内脏真的马上有感觉呢。
今天的我就是紧张到临界点。
「我们以前全家人来过这间旅馆。」
转动头部,学妹环顾走廊一圈后说。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记得你家在这附近嘛。」
「当时的我有老爸牵着手,就算不认得路也还是能轻松过活。」
温柔地把照片握在手心,学妹抬头看着伸手也触碰不到的天花板。
她细长而眼白过多的眼睛,现在眼角带着温和的圆润。
学妹回头,深深地向我低头。
「对不起,学长,我今天本来是为了破坏回忆才利用你。」
「啊,原来如此……算了,我也觉得突然走桃花运一定有理由。」
「因此……虽然没办法跟爸爸和好……但现在的心情也不可能跟学长去房间了。」
「…………………………………………」真是现实的状况。老实说,可以的话,现在我的心情之一是想大喊「咦~慢着慢着~没有这样的啦~」来挽留她,但是……
现在不耍帅一下也说不过去。事到如今也已经来不及退缩了。
「你要回伯父那里吗?」
「大概吧。」
「这个还你。」学妹把抽走照片的香烟盒塞进我的手中。
「好像很多事情都不顺利,真抱歉。」
很少见的道歉话语,却很适合现在我们身处的状况。
「不,我也是。」
「大学见啰。」
「嗯……」
虽然彼此心中部感觉到「哇……两人的交情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还是成熟地回答,与学妹保持适当距离。
成熟处理事情真的没半点好处。难怪老爸经常对老妈抱怨这个。
与学妹离开五步路后,我叹了一口气。成分包含了——
难堪的告别。
机会的丧失。
普遍级的贯彻。
……但是……
「唉……我真的没救了。」
当我从紧张获得解放,感到喜悦的那一瞬间起,我就知道我没救了。
因为叹气的绝大部分都是由安心所构成嘛。
椎名幸治(中年人) 下午4点45分
是「1701」号房!
从不知名字的女人手中获得的手机响起,我与来电者通话。
发现那个自称侦探的家伙不知为何也在同一间旅馆,莫名其妙地在窗外互相问好。
计算完距离自称侦探所在房间隔了几扇窗户的瞬间,我差点惨叫起来。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由「1701」号房探头啊!
「慢慢慢着!你,该不会……」差点接着说出「就是交货人吧?」拚命地闭上嘴。
怎能轻易暴露身分,此刻该做的是冷静地收集情报,就算办不到,也该保持沉默。
「什么?我跟你曾见过面吗?」
感觉上,这个距离似乎不透过电话也能听见声音,但是实际上我们却是进行着由有点距离的位置,彼此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阖,声音却由不同方向传入耳朵的奇妙通信。
侦探俨然很在意帽子飞掉的事,手不停地摸着头发。
「不,与其说见面……你是那个房间的……房客吗?」
侦探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锐利起来。他怎么了?我慌张起来,眼角抖动。
「你的问题很奇怪。你很在意这个房间吗?」
「不,那个……呃,能这样相遇也是种缘分,可以跟你见面谈谈吗?我现在就去你房间,能让我进去吗?」
不怕被拒绝地提议。彼此都是使用他人手机通话,恐怕难以拂拭对方的不信任感。既然信任感已经降到底,提起勇气跳下去也没有损失。
「没关系,我等你。」
侦探轻松地答应我,对我点头致意后缩回房里。缩回去前又遗憾地看了一眼窗下。大概很在意帽子掉落的位置。
我离开窗户,结束通话。待我回头,没看见夏实与种岛。「喂,他们呢?」我问唯一留在现场,正在发呆的女子。「刚才离开了。」她指着门说。「……是吗。」没办法抱怨说「为什么不帮忙阻止啊」真难过。
「又要出去吗?」
女子仿佛我的妻子,询问今后的行动。
「嗯。我想多半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这样喔。」
她的表情既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没有珍惜萍水相逢的味道。
在她的眼里,我只被当成从桥上低头看大河时「啊,好像有东西被冲走了」程度的重要性。
伹这也够了。对世界悲观到想自杀的家伙肯付出如此关心,已经算是好奇心大拍卖了。
「你现在很有朝气吗?」
「咦?」
「呃,如果没有的话,要你维持好朝气就说不过去了。」
随便乱编个道理为她打气,希望不是想自杀的朝气就好。
女人左顾右盼,经过一段独特的迟钝时间后,猛然大大地点了个头。
「喔,就当我还满有朝气吧。」
「我知道了。希望你能继续维持。」
「嗯,你也小心。」
就算只是客套话,能受人关心总让人心情愉快。
我带着奇妙的满足感,朝门口跨出一步。
「咦?」女子突然发出惊讶的叫声。
「怎么了?」我转头看她。
「你不从窗户出去吗?」
女子对于我正常的行动纯粹地感到不可思议。
「……请你饶了我吧。」
「喔。」虽然仍搞不清楚状况,女子还是含糊地点点头。
真是个从头到尾迷糊的小姑娘啊。简直就像多了个新女儿一样,令我不禁担心起这个女子的未来。过程中也就罢了,别在道别时让我怀着担忧啊。
……就跟夏实一样。
「我走了。」「再见再见。」最后又道别一次后,离开房间。
一回到走廊,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