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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怕他骂我胆小;没想到他大加赞赏;说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如果调查就要这么保守。但他又劝我还是别调查的好;就当来旅游一次也不错。我当然不肯罢休;却也讲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只好分别评价每个人;以此说明我还是有收获。
老板没什么可说;典型生意人。
齐近礼这老头;从旁观者的角度说;很有意思。形象绝对鲜活;观赏起来乐趣无穷。但是;还是那句话;你得是外人。如果和他是一家子;恐怕难以忍受了。
李敏贞这老太太;没有她老伴那样落伍;在时代上至少领先了十年;脾气也比较随和;没有那么执拗;行事相对变通。虽然他们这一对在各个方面都好像是老头占优势;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谁才是掌握大局的那个。
方擎岳嘛;是那种人。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小学时;非常喜欢当着众同学的面;模仿相声小品或评书的经典段落;连腔调都很像;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上了中学;会因为过分痴迷于足球篮球等体育项目;被年级组长痛骂;却因为脑筋灵光而深受数理化老师欢迎;大学则是宿舍里的一枚开心果。不过;别看平时活跃;一涉及感情问题就开始含蓄。如果哪个女孩子等他表白心意;那她有得等了。
既然说到这儿;下一个自然轮到田静。我对这姑娘印象极好;她是我心目中标准的〃妹妹〃。我时常想象这样的场景:有位朋友来我家作客;我们相对坐好正在寒暄;忽然听见后面长裙摩擦的悉簌声;原来是我妹妹端来两杯新沏的茶。放好茶杯;她在我旁边坐下;两手搭在一起;静静地听人说话。听到妙处;掩嘴小笑几声;在恰当时;还会得体地轻声慢语两句。客人走的时候;不用说;自然是赞不绝口:〃真大家闺秀也〃!
稍微对比;就会发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我那个妹妹;唉!除了在杜公子面前装过几回绵羊;其他时候都是勿庸置疑的豺狼!(当然;这是我瞎想;可没说出来呀。)
下面该说……对;江汨。这孩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往轻了说;是人前背后两个样;往重了说;就是狠毒;从根儿上就坏了。他说田静是凶手;我看根本是陷害。如果哪天;他说〃我没说过实话〃;那么好;他的嘴里总算说出过一句实话。
至于他妈;任莉莉;开始觉得这人除了事儿多点;其他还不错。那副尖锐的嗓子;虽然让人吃不消;倒也没什么。可是后来又感觉不对;好像总有些假惺惺的。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大概是昨天聊天的时候;她最初的语气;似乎对死者无限同情。最后嘲讽他死法的却也是她……
孩子他爸江源呢;我只在搜查的时候见过一次;长相实在不敢恭维。黑皮肤;脸上坑坑洼洼;满是青春痘的疮痍;五官安排得也不太是地方。他老婆虽然不算美人;但还称得上亮丽;配他可以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不说了;也许我在别人心里也是不便提到的那个什么呢。还有;这人的声音也相当有特点。你说什么?声如洪钟?不是;声如破锣。你笑什么呀?本来就是。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社会;你一看见他;就联想起烟、酒、饭局什么的。
刘湘……你可能也听说过;就是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天才演员;噢;你还记得呀?记性真好;旅馆里那些人;估计就没有一个认出她来的。她小时候特有意思;我跟你说啊……行了;她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真多事;说她干什么呀?案发时她和咱们一样在车上;绝对不会是凶手;是不是?
好了;基本就这么多。哈……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净做梦了。你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呀;可是梦见一只啄木鸟站在我头上是什么意思?表示我脑袋里有虫子?
什么?探视时间过了;这么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啊。
回到旅馆;进了大厅。
这里十分安静。大家各做各的事:老板在柜台后翻看登记簿;刘湘和任莉莉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一个旅馆服务员在抹茶几;田静在厅中走来走去;左右看着。
〃你转了这么半天;我都快晕了。〃老板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田静轻皱着眉:
〃找东西。我的伞不见了。〃
〃你放哪儿了?〃
〃一直挂在这里的架子上呀;可是昨天……〃
任莉莉赶忙站起来说:
〃我是借用了一下;回来以后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把它好好地挂回原来的地方了呀。昨天晚上;我上楼睡觉之前还看了一眼;和那件衣服并排在一块呢。〃
〃可是真的没有。〃
刘湘似乎不喜欢这么多人在旁边吵闹;平淡说道:
〃你要是着急出去;就先用我的吧。〃
田静笑了:
〃谢谢了;我倒不是要用;就是忽然想起来。它虽然不贵;但是新买的;没用几次;丢了太可惜。〃
说着又到处看。老板也探着身子;往柜台外面扫视;服务员虽然伸着脖子;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任莉莉和这事多少有些关系;不好意思不帮忙;就站在原地转动着头;表示她在找;眼睛却不时瞟向电视。刘湘就坦率多了;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为所动。
我一看到这种场面就烦;走过去真正加入战斗。
第一个目标当然是架子;上面除了一件衣服;什么也没有。
〃哎……不对。刘湘;你的伞怎么也没了?〃
〃是吗?〃她转过脸来。
这时;江源从楼梯口出来;冲着他老婆说:
〃你来一下。〃
任莉莉跑过去;刘湘却也转过脸去;对着夫妻俩上楼的背影拧眉毛。怎么?她认识这位江先生?
田静从我面前走过;像在提醒我〃别发呆了;帮我找吧〃。我于是展开大搜索;可惜许久无所获;丧失希望地回到架子前;才想到架子下面还没看;就趴在地上:
〃啊……里面太像有一把伞了。帮我把架子挪开点……好;出来了。〃
田静过来看:
〃这不是我的。〃
确实;是刘湘的那把。我记得昨天给她挂好了呀;怎么跑到下去了?哦;那场齐老头与警察的追逐战;曾波及过这个架子;大概是当时给碰掉的。田静那把会不会也一样呢?我弯着腰;用力盯着地;希望从那里再看出一把伞来。
〃你的是什么样子?〃
〃长短和这把差不多;也带个弯钩;可以挂的。这把伞头是铁的;我的是塑料的。伞面的花样不一样;她的是纯黑色;我的是深蓝底;白玉兰的图案。〃
〃哎呦!〃
我直起身子;头罩在那件衣服里;忽然觉得后颈一疼。〃啪〃的一声;一把伞掉在地上。田静欣喜地过去捡起来。
我揉着脖子;心里庆幸:幸亏她的伞是塑料头;要是铁的;扎一下恐怕够戗。嗯?不对;任莉莉不是说;伞挂在衣服旁边吗(我记得也是这样)?怎么重叠上了?
是小说看多了吧?我想到的居然是有一个人;在晚上大家睡着之后;来这里穿过这件衣服。可是为什么?要出去一趟?回来后又脱下来挂好;可能是顺手吧;和田静的伞扔到一个钩子上。荒谬的想法;可是我无法摆脱。
〃老板;这件衣服是……〃我隐约猜到答案;因为它的尺码出奇的大;样式老旧(是否应该叫中山装?);还有特殊的陈腐味。
〃是老齐的呀;前几天他在厅里看电视;忘了拿走;我帮他挂这儿了。他也没找;可见不急着穿。我什么时候得告诉他一声;让他收回去……〃
说完吩咐服务员这里可以了;去打扫其他地方;然后自己埋头翻开登记簿。看他忙碌的样子;刚才的许诺恐怕已经抛诸脑后了。
〃您等会儿;我还要问您……嗯……哦;对;晚上可以出去吧?〃
〃怎么?你有事呀?没关系;什么时候回来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等门。〃
〃等门?这里不能自由出入的?〃
〃我们这儿十点以后就几乎没客人了;从里边把门锁上;跟锁自行车似的;主要是为了安全。遇上特殊情况我再开。其实;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你要真有什么事……〃
〃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麻烦您了。〃
推翻刚才的想法。如果有人想秘密地出去做点什么;还要事先向人申请;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忙半天我也累了;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顺便告诉刘湘'伞帮你挂好了'。
这里的电视和很多人家里的一样;虽然没人真的用心看;但是整天开着。现在频道这么多;电视带来的乐趣不再是欣赏节目而是玩遥控器。
我看着屏幕闪来闪去;有些茫然。
齐老太太走到我身边;转动头看来看去;好像在找坐的地方。电视前的沙发是三条;刘湘坐正面;我左田静右;都已经占全了。看得出;这选择有点为难。
她终于决定坐在刘湘旁边。还没坐稳;就开口道:
〃你们在看电视吗?〃
同时手已经伸向扔在沙发上的遥控。
〃没事;我不看。〃首先表明态度。
〃您播吧;没关系的。〃田静一径的温柔嗓音。
老太太如愿地把节目停在一出京剧;从兜里掏出眼镜盒;戴上花镜;正要像所有戏迷一样投入其中;却放下遥控;有些不安地打量刘湘;大概是觉得她不回答是因为不同意、不高兴。其实我知道;她只是不爱搭理人。
她终于把视线停在刘湘的衣角上;露出笑容;伸手过去;吓了衣服的主人一跳。
〃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绣的这个东西。〃
〃哦。〃
〃是一朵兰花吧?〃
〃是紫罗兰。〃
〃一看就知道原来没有;是买来之后才弄上的?〃
〃我妈帮我绣的;不过我自己也会。〃
刘湘微微笑着;声音里始终含有一种冷淡的礼貌。
〃那可不容易呀;现在的姑娘有几个会绣花呀?〃
〃她们家比较传统。〃我插嘴说。这么说让我意识到我认识她很久;我了解她;从而有点沾沾自喜。
〃是呀;我小时候经常拿奶奶的花绷子当玩具。〃她平淡地解释。
〃你还用过那个呀?〃老人真的笑开了。
田静看着这边;挪过来坐:
〃是什么东西呀?〃
〃是大小不一样的两个竹圈;〃刘湘比划着解释;〃正好可以比较密地扣在一起;夹上布;中间的部分就绷平了;可以在上面绣了。〃
〃知道这些老东西真不容易呀;我还以为它们都绝种了呢。昨天跟我们老齐聊天;他还说'现在的人都乱七八糟的;不按规矩来;爷儿两个起名字倒像哥儿俩似的;成什么话?'以前是讲究着呢;他和他四个堂兄弟的名字是一套的……算了;不说他。对了;你懂得挺多;你们家是干什么的呀?〃
〃她爷爷是老中医。〃我抢答。
〃他没让你也学医?〃
〃没有。我倒是自学了一些;还算有兴趣。〃
〃自学吗?很了不起呀。〃田静称赞。〃你家有教材?〃
〃我家有手抄版的《本草纲目》。〃
〃哎呀;那我可得考考你了……容易点的;失眠;怎么治?〃
〃我想想;〃刘湘笑得很有信心;〃这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