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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前一怔,转过头来,茫然地望着萧悠,见他冷冷地站在七八步外的地方,一双清明锐利的凤眼望着自己,却不带半丝感情,知道他果然是对自己无情,竟是丝毫不肯假以辞色,不由得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跳起身来,冲出了门去。
萧悠追上一步,心念一转,却又止住了脚步,叹了口气。丁前是他从小带出来的,一直非常努力上进,自己也向来看重他,教他学文习武,只不过却从没发现他对自己居然怀着这样的感情,如今不得不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明知是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萧悠再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常清来,自己的全幅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这一腔爱意,已经半点不剩地给了他,可是那个人哪,唉——
一口气还没叹完,门外红影一闪,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扑了进来,撞在萧悠的怀里,萧悠正在失神,没有提防,被撞得向后倒在椅子里,知道这样莽撞的人只有那其格,所以在这样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没有忍心推开她,两人一齐跌坐在椅上,那其格坐在萧悠腿上,用两只小拳头拼命地捶打萧悠,又哭又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爱那个笨笨的常公子,那其格多好,你为什么不爱我!”哇哇大哭,又抱住萧悠,在他脸上亲吻,萧悠躲闪不及,被她的眼泪鼻涕涂了一脸。
“那其格,别这样!”萧悠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又急又窘,见她又扑了上来,忙伸手捉住她的双肩,沉声道:“快下来,有话好好说!”
那其格拼命摇头,满头的小辫子都甩了起来,哭叫道:“就不就不,悠哥欺负我!”
萧悠无奈地道:“我那里欺负你了?”
“你明明说过等我长大了要娶我为妻的,为什么又去喜欢了别人?”那其格哽咽地叫道。
“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萧悠大为奇怪。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要嫁给你的,你说好啊,等我长大了再说,这不是答应了我吗?”那其格振振有词。
萧悠不禁莞尔,笑道:“啊哟,那其格,那可不是答应你呀。”
那其格不依,叫道:“你明明说了‘好’的,怎么不是?”
“我只是说等你长大了再说,并不是答应你啊。”萧悠不急不忙地道,拿出手帕给她擦擦鼻涕,这等咬文嚼字的事,他最是在行了。
那其格就着他的手用力擤了擤鼻子,哭骂道:“明明就是答应了,你们汉人鬼心眼儿多,偏有许多绕弯子的说法,我不答应!”
萧悠无奈,只得好言劝慰,那其格却只是不依,萧悠不得已,狠一狠心,起身将她放下,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止住了她想扑过来的动作,直视她的双眼,认真地道:“那其格,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子,对你好生喜爱,但这种感情,就像你哥哥蒙拓对你一般,绝无男女的私情在里面,你还小,分不清对哥哥和对男子的喜爱……”
那其格大声道:“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欢你,我们蒙古人喜欢情郎,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萧悠皱起了眉头,见那其格一幅慷慨悲壮的表情,实在是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那其格,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你的哥哥,将来你一定会遇到真正的心上人……”
那其格几次想扑过去抱他,却被他牢牢制住了,不得前进一步,好不委屈,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扭着身子,用力顿足,大骂萧悠不讲理。
萧悠心道:“到底是谁不讲理啊?!”只是对这小姑娘,却不好像对丁前那样冷硬,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又哄又劝,最后严肃地警告她,如果再不听话,就永远也不来看她,这才吓得那其格止住了哭,一边哽咽着,一边恋恋不舍地扯住萧悠袖子,道:“悠哥,不要……呜呜,别不来看我,呜呜……那其格喜欢你。”
萧悠给她擦擦眼泪,柔声道:“悠哥也喜欢那其格,只要你乖乖的,做个好妹妹,我一定会常来看你的,如果你再这样蛮不讲理,我可就真的再也不来了!”
那其格眨着眼睛,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同意,又实在舍不得,扑进萧悠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又哭了好一阵子,才在萧悠的哄劝下渐渐止住了泪,提出要萧悠每年最少来看她三次,这才勉强同意不再把他当作情郎了,只当作最亲爱的哥哥。
萧悠见终于说服了她,松了一口气,携了她手送出院门,嘱咐人将她送回家去,这才摇着头回转自己屋里——跟这小姑娘一阵纠缠,竟比跟武林高手对阵几个时辰还累人呢,真的是身心俱疲啊!
32
萧悠回到屋中,却正见到五哥秦越和天生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不由一怔。
秦越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向萧悠道:“小悠啊,你还真是拈花惹草、人见人爱啊,仰慕者众多,男女通吃哩!”
萧悠脸一红,苦笑道:“五哥取笑了,做兄弟的这里难过得要命,你还这般幸灾乐祸!”
秦越怕他着恼,忙忍住了笑,正色道:“见贤思齐,见美则爱,这有什么不对,我倒对你那个小丁非常赞赏,这孩子敢爱敢说,比那些爱了又不敢说的八股夫子强得多了!”
萧悠知他是讽刺自己心爱常清却不敢表白,也不反驳,只淡淡一笑。
天生捂着肚子,忍笑忍得好辛苦,却不敢在萧悠面前放肆,忙道:“我走了,公子那里还等我照料呢。”
萧悠叫住他,又问了问常清的起居,秦越却道:“赛钟馗,你不妨把今晚的事告诉你家公子知道,也好叫他明白小悠可是人见人爱的,他再不抓住,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
萧悠一怔,天生已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出门而去了。
萧悠张了张嘴,欲待叫住他,却又没有做声,心想:让天生却点醒一下清弟也未尝不可,这傻孩子向来只知道享受自己的关心,半点不知道回应,不知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生反应?
秦越瞧了瞧他,笑嘻嘻地道:“小悠,你办事总爱思前想后、顾虑周全,听天生说你追那个清公子已经快半年了,居然还没有进展,真是……”说罢连连摇头。
萧悠脸上一热,忙道:“哪有,天生他就爱乱说……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秦越一笑,并不回答。这几天他冷眼旁观,对这几个人的情潮暗涌早看得清清楚楚,今晚见萧悠独自约见丁前,便知有好戏看了,眼珠一转,又去招了天生来,两人悄悄地埋伏起来看热闹,果然大饱眼福,见到一向四平八稳的小悠被男女两个追求者弄得手忙脚乱,两人暗中忍笑,早忍得快要内伤了。
秦越笑眯眯地道:“小悠,我想跟你要一个人,那个小丁前,脾气很合我的口胃,便让他跟了我去,调到我们堂里,也给你去了一个绊脚石,怎么样?”
萧悠一怔,素知五哥是好男风的,他既然开口要丁前,那么一定是对他有意了,可是……
想了一想,萧悠正色道:“五哥,丁前这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人品很是不错,能力也有,你若是真心爱他,我自可放行,可是不准你伤害他,更不准用强。小丁在我心中,便如兄弟一般,与旁人自是不同的。”
秦越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其实去年我见他时,便相中他了,只是这孩子一心想着你,却对其它的人视而不见,如今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你放心,我秦五公子什么时候强人所难过?凭我的武功相貌、人品风流,还没有什么人搞不定的呢!”
萧悠一笑,知他是视甚高,待人接物,自有一套主张,小丁跟了他去,也未必是坏事,如今这孩子刚被自己伤了心,如果放任不管,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可如果留在这里,两人日日见面,小丁必会伤心难过,而自己碍着常清,自也不好过于关心开解,实在是为难,想了一想,便同意了秦越的要求,将丁前划到他的分堂,只是再三叮嘱秦越不可为难丁前。
秦越一口答应,笑道:“放心,有你这样厉害的娘家哥哥,我自是不敢轻视于他。”悠哉游哉的,转身出去了。
萧悠过来看望常清时,天生已经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常清知道,他正笑得前仰后合,见萧悠进来,忙跳起身来,迎了上去,笑嘻嘻地道:“悠哥,恭喜恭喜,今日竟是双喜临门呢!小丁和那其格都生得俊美可爱,又是对你一往情深,悠哥怎么不答应人家呢?”
萧悠见他没心没肺的,居然还笑得如此开怀,不由得暗中有点生气,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以清弟所见,我答应谁好呢?”
常清一怔,张口结舌的,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刚才他只是隔岸观火,笑得好不开心,如今真问到了他的头上,这才认真想了一想,猛然间发现,无论萧悠选择哪一个,自己都……都……都不会愿意的……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低下了头去,呐呐无言。
萧悠这次却不肯放过他,缓身坐了下来,接着道:“清弟高见如何,愚兄还要请教。”
常清悄悄抬起头来,见萧悠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慌,脸上更热了,喉头干得厉害,却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发出不半点声音来,只好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握在一起,拼命地扭来扭去,指节都捏得发白了。
萧悠见他窘迫至此,像个被先生训诫的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地立在当在,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心下不忍,叹了口气,转过了头去,不再说话。
两人便这样一坐一站,默默无言,只有天生左看右看,好生为难,却插不上话去,只有干着急而已。
良久,桌上的油灯爆了一个大大的灯花,惊醒了二人,常清抬头看了看萧悠,怯怯地道:“悠哥,我……我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