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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灰觉得宋地球可能是失血过多,性命即将不保,他眼下束手无策,就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热血灌入宋地球口中。罗大舌头和刘江河见状,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也不多说什么,默默挽起了袖管在旁边等着接替司马灰。
胜香邻以前总认为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都是无法无天的人,从十五六岁开始跑去缅甸打仗,参加游击队颠覆政府,年纪轻轻就杀人如麻,说不定还弓虽。女干妇女,火烧民宅,反正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都干得出来,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看谁死在面前都不在乎,而且出言轻薄,既能粗言俗语,又能上纲上线,专好逞口舌之快,使人不敢与之对言。所以对他们并无太多好感,但此刻见司马灰竟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腕血脉,眼也不眨的给宋地球灌血,不觉十分动容,心中更是感激。
其实司马灰也知道这种土方子,毕竟替代不了输血,可情急之下,实是无法可想。不过活人鲜血可以吊命也是不假,那宋地球感到有股滚热的咸腥涌入喉咙,“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他此刻回光返照,往事历历,都在心前。
司马灰见宋地球再次醒转,悬着的心才又落回原位,他正让刘江河帮自己扎住腕上的刀伤,却发现宋地球双目无神,对矿灯的光线一点反应都没有,惊问:“老宋,你的眼……”
宋地球听到司马灰的声音,就抬手抓住他的臂膀,叹息道:“完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你记着,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尸体焚化了留在地底,好让我图个清静,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几个……”他说到这停了一停,忽然问道:“对了,我……我跟你们说过电话机没有?”
司马灰等人不解其意:“什么电话机?”
宋地球急道:“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都怪我事先对危险估计得不够充分,又因为要遵循保密制度,想穿过地槽后才告诉你们,电话机……要先找到一部‘AФ53携带型军用磁石电话机’,你们摇通它……就能进入罗布泊望远镜了,但是接通之后,不管电话里的人说什么,都绝对不要相信……”
司马灰更是奇怪了,这地底下怎么会有一部“AФ53型磁石电话机”?是不是苏联人留下的?为什么说那部电话是“罗布泊望远镜”的洞口?还没等他再问,宋地球的手就忽然垂落,心脏也从此停止了跳动。
第四卷 苏联制造 第一话 煤炭的森林
众人在水面上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就按照宋地球死前的交代,用火油将尸体焚化,那快岩石峭立水中,火势一起,旁边就站不住人,他们只好搭乘船棺离开。
四人回望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逐渐消失在了身后的黑暗中,不禁心如刀割,空落落的茫然若失,通讯班长刘江河与测绘员胜香邻都悄然落下泪来,罗大舌头则唉声叹气:“完了,老头子也没了。”
司马灰在缅甸山区作战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但他和其余三人背景相似,身边都没什么亲人,宋地球对他们来说,即是师长领导,也像家中的父辈,今天先是得到阿脆和玉飞燕在境外遇难的消息,又眼睁睁看着宋地球死在自己面前,这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也让他感到难以承受,各种混乱的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身心都已疲惫到了极限,竟自伏在棺材板上沉睡了过去。
司马灰在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闷热漆黑的丛林里,夏铁东和Karaweik等人都还活着,不知为什么宋地球和玉飞燕、穆营长也在伍中。战斗间隙的时候,众人都围拢在一起休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四周围鸦雀无声。司马灰却觉得心中格外安稳,盼望这一刻过得越长久越好,又隐隐担心隆隆炮声一起,部队就要上阵地了。那一场恶战下来,也不知这些人里还能剩下多少。
这时夏铁东等人突然起身,匆匆忙忙的整队出发。司马灰心知是有紧急任务,也想跟着队伍行动,可人挨着人都站满了,硬是没他的地方。司马灰心中起急,拽住Karaweik说:“你个小贼秃毛都没长全,跟着去捣什么乱。快给老子腾个地方。”夏铁东却按住司马灰的手臂:“这次你不能去。”
当年夏铁东从北京回到湖南,曾在军区的子弟学校宣传当前形势,召集众人参加大串联,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骑在墙头听之,甚服其雄才大略,甘愿追随在后,所以后来才肯同来缅北作战,想不到此时却被他拦下。司马灰不禁怒道:“这些年出生入死,我几时落于人后?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夏铁东黯然道:“因为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太远。你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司马灰没听明白,正想追问究竟,队伍却已开拔,他想伸手拽住夏铁东,却又使不出任何力气,就觉周围的环境更加闷热压抑,几乎透不过气来。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渐行渐远,心中的失落绝望之情更是难以自抑。热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此时队伍末尾有个女子回身站住,司马灰的手被她紧紧握住,抬头一看,好像是玉飞燕。他有些莫名其妙:“打头的,你们山林队老少团不都是盗墓的土贼吗?怎么也入伙参加缅共人民军了?你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玉飞燕忽然流下两行泪来,低声对司马灰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绿色坟墓……就躲在你的身边!”
司马灰听到“绿色坟墓”四字,顿时惊觉,他忽地坐起身来,发觉船棺仍顺着水流漂浮,地幔上升的热流已形成了蒸汽般的浓雾,才知是场噩梦。而正握住自己手的女子也不是玉飞燕,而是胜香邻。
胜香邻见司马灰睡得昏昏沉沉,口中所言都是胡话,哭得像个孩子。她担心起来,就上前握住司马灰的手将其唤醒:“你发的什么噩梦,怎会哭成这样?”
司马灰像是被魇住了,半晌都没回过魂来,他将梦中所见对众人简略说了一遍:“这是个什么梦?怎么如此真切?是不是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给咱们留下最后的警告?绿色坟墓就在这口棺材中?”
胜香邻安慰他说:“梦境大多为心念感应所生,你这是伤心过度,精神又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才会发了噩梦,何况咱们漂流在地下暗河中,这船棺里总共才有多大的空间,怎么能躲得住人?”
司马灰却不这么认为,他曾听宋地球阐述过噩梦的由来,人在睡觉时有两种状态,一是快速动眼睡眠时相,二是非快速动眼睡眠时相,前者是由于过度的疲惫和压力所造成,双眼在闭合状态中,眼球仍会出现每秒60——70次的快速运动,同时伴有呼吸、脉搏、血压的波动,梦境大多由此产生,此刻脑中各种杂乱的讯号交织在一起,通过潜意识产生自我暗示,比如有些艺术家在梦中突然获得灵感启发,又有些侦察员能在睡梦中想到案件的重要线索,这都是深层思维偶然产生的映射,只不过大多数梦相并不直观,使人难解其意,所以古时那些解梦或征兆预感之说,也都有其形成的基本原理,未必皆属虚妄言论。司马灰对这些事没有什么研究,他只是预感到这场噩梦就是一个警告——“绿色坟墓”现在就潜伏在棺材里。
罗大舌头也知道“绿色坟墓”阴毒狡诈,不敢稍有懈怠,用步枪把棺材内的死角挨个戳了一遍,又告诉胜香邻和刘江河:“你们是有所不知,那绿色坟墓的首脑就跟幽灵似的,当初在英国蚊式运输机里的舱内,空间可比现在这口破棺材封闭得多了,它可就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不是没人能把它揪出来。”
通讯班长刘江河提醒罗大舌头说:“特务会不会躲在水里?”罗大舌头说:“有理,狗特务嘛,还能不会两下子狗刨?”他们二人当即用矿灯照向水面,但见暗流汹涌,有无数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浮在水面上,不觉吓了一跳:“地热太高了,游到这段暗河里的鱼群也挨不住高温。出现了大量死亡的情况,看来这水底是不会有人了。”又担心棺船驶向暗河深处,地热将会变得更高,这棺木虽然紧密坚固,但搭乘在里边的人员却相当于上了蒸锅,非给活活蒸熟了不可。
胜香邻见状对司马灰说:“要是绿色坟墓躲在这棺材中,它只需凿开棺板,咱们落在暗河里也都没命了。可这一路上并没出现任何动静,或许是你太多心了,现在地幔中的热流上升幅度太快,应该先设法应付这件事。”
司马灰说我估计现在潜伏在咱们身边的应该不是“首脑”,而是那个特务田克强,当时我没能仔细检查那具没有人皮的尸体,既然无法确定身份,就不能从主观上排除任何意外因素,如今这名敌特分子接连失手,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他绝不敢再次冒然行动,因为这棺木质地坚厚,如果不能一举凿穿棺底,声音就会暴露他藏身的位置,他一定是在等待更合适的机会。
胜香邻说:“你分析得不错,只是全凭直觉,未免太不符合逻辑,除非那特务真是个幽灵,否则咱们怎么看不见他?”
司马灰说“绿色坟墓”首脑可能是个幽灵,但田克强却是活生生的人,他也不会使什么“隐身灭形”的妖法,他要真有那两下子。恐怕咱们也活不到现在了,我看对方只不过是以一种谁都想不到的方法,躲在了棺材内部。
罗大舌头也开始认为是司马灰疑神疑鬼了,明明一切正常,非要安排个假想敌在身边,典型的冷战思维,还嫌大伙精神状态不够紧张是怎么着?他对司马灰说:“既然是种谁都想不到的法子,那就得把思路拓展到另一个世界才能理解,咱可没那脑子。”
司马灰将矿灯压了下来,在身边仔细照视:“我看比起直觉来,还是更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些什么东西?”
司马灰最终将矿灯照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中。胜香邻等人顺着光束向棺底看去,就觉周围闷热窒息的空气里顿时透出一股寒意:“这是克钻六队的背包,谁将它带过来的?”
司马灰这组人携带的背包,都是荒漠地质包,使用土黄色的帆布制成,到现在为止,他们四人身边还剩下三个背包和一部电台,而钻探分队使用的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