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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箭划破夜空,穿过层层屏盾,洞穿了洛无极的左肩,血流如注。
然而,它并未阻挡住二人,下一刻,他们已消失在阵外。
出来了!
自由了!
还未等好好品尝欣喜的滋味,洛自醉便觉得背上一沉。他现在的功力实在承受不住洛无极的重量,两人自半空中跌下来。
被树枝挂得伤痕累累的洛自醉找到不远处仍趴在草丛中的洛无极:“无极!”
发现他左肩上的伤口,他连忙自行囊中取出药,止血包扎。
“无极,醒醒!”
仍然没有回应。
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洛自醉忧心忡忡,背起他,向密林深处飞去。
身后脚步声不断,身上背着伤者,自己的武艺连自保也难……洛自醉有些紧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刻也不敢停息。
狂奔了一阵后,他慌不择路,跳上一座斜坡,乱中一步踏错,脚下一空,两人滚落下山涧。
呼呼风声从耳旁掠过,洛自醉无暇多想,只能紧紧抓住洛无极。
落入水中时,他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这样穿衣落水,更无异于自杀。
呛了不少水后,他终究想起闭息,于是停止呼吸,静静等待水流将他们送到浅滩处。
顺水漂流到黎明时分,水势明显缓下来,洛自醉才拖着洛无极攀上涧中的大石。
河道两旁是高耸的崖壁,虽说树木茂盛,却也不是此刻的他能上得去的。看来他们来到了人迹罕至的群山深处,一时被困住了。不过,换个角度想来,这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察看了洛无极的伤势后,四下顾盼,终于发现附近有块突出的巨岩,既可遮风挡雨,岩边茂盛的长草亦可隐去身形。于是,他便背着洛无极藏入那巨岩之下。
凝神屏息倾听,方圆数里内并无旁人的气息。洛自醉舒了口气,集中精神,以火灵力烘干衣物。他的火灵力过弱,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将被水浸得透湿的衣物烤干。接着,他将包袱中的长衫撕开作绷带,给洛无极换了药。
“无极,无极……”连连低声呼唤,洛无极也没有清醒的迹象。洛自醉抚了抚他的额头,皱起眉。不知是在水中待得太久还是身体过于虚弱的缘故,他竟然起了高热。
冰冷的涧水应能权作冰枕降温,但热度之后便是浑身发凉,生明火起烟,自己的火灵力又弱……据说人的体温足够取暖,也不知是真是假。
已经无暇多思考,洛自醉脱下外衫,赤着上身,将洛无极抱在怀中。
换冷布巾,低声呼唤,不停不休……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自醉累得睡过去了。
直到觉得有些热,他才自小憩中醒来。拨开草叶看,太阳已升得很高了。根据太阳的的方位判断,这条河涧自西向东流,此刻他们应当已在献辰境内——如同身在虎|穴之中。
虽有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的俗语,洛自醉却并不认为此处较之昊光、池阳、溪豫安全。
洛无极的高热已经褪了,伤口也有些起色,继续前行应当无碍。
洛自醉收拾好东西,正待要走,远处却传来轻柔的衣袂拂动声。
他不由得警戒起来,屏住气息。
不多时,一个着褐色长袍的人落在涧中大石上,随后,四个穿献辰暗行使服饰的人落在他身边。
这褐袍人轻功极高,身法敏捷,他绝不是此人的对手,况且还捎带了四个暗行使。洛自醉攥紧双拳,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庄主,可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褐袍人微笑着瞥了瞥洛自醉的方向:“你们且看,这岩上有些干涸的血迹。”
四名暗行使低头查看。
洛自醉心中暗道不妙。方才太过匆忙,且又在夜里,没有注意到居然留了血迹。
“血迹是几个时辰前留下的,他们大概顺着水流往东走了。”
“一路行来,也没见外人,看来,是我们先行一步了。”
“正好将他们锉骨扬灰,一雪前耻。”
褐袍人仍只是笑了笑:“四位就顺流而下罢,若见了他们,先暗中随着,切莫动手。”
“是。”
眼见四名暗行使就要离开,洛自醉抓起几颗石子,看准他们的死|穴,运足力弹出。四人惨叫着落入涧内。
那褐袍人分明已经发觉他们就在附近,也能够出手相救,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些人与他无关。洛自醉自岩下走出来,寻了个洞窟,将那四人的尸首掩埋了。
褐袍人仍然没有动静,只是含笑望着他。
洛自醉暗忖,此人倒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他已知道无极受伤,所以才不出手。听他的名号,也不像是官场中人,应该是所谓的“江湖人士”。
仔细看这个神秘人物,相貌只可说是端正,并不算出众,也没有什么特征,给人留不下任何印象。但是,他身形修长,笑容不减,只立在那里,不凡风度便浑然而生。若生在官场,便是身居高位的有为之人;生在草野,也应该是江湖中叱咤一方的大人物。
“阁下是奉命来取我们性命的?”
“在下是特地来杀云王殿下的。”
他们都称无极作云王。云王,应是世袭罔替的封爵。无极的身世被献辰帝和了时国师承认的同时便继承了云王之位。
云王……他们似乎注定要和宫廷牵连不断。
“阁下不是江湖人么?”
“虽是江湖人,却也有些野心,所以便暗中替朝廷办些事情。”
他倒不说是雄心,实在得很。洛自醉不禁笑了:“你很期待能与无极比试吧,不然便不会想等他醒来再动手了。”
褐袍人凝望着他,悠悠道:“若是病前的四公子,在下是无论如何也想要一战的。”
“……让阁下见笑了。”
“哪里,云王殿下不是被四公子教得青出于蓝胜于蓝么?”
洛自醉只是轻笑了笑,没有再答话。事实正好相反,他的武功都是洛无极教的。而洛无极的修为,大半靠他自己的领悟。
将近入夜,洛无极也没有醒来。
褐袍人留下“半个月之后一战”的战书后,轻飘飘地走了。
大约因他张狂地散发着高手的气势的缘故,整日也没有人再寻到这里。
洛自醉不敢拖延,背起洛无极继续东行,直到崖壁渐低,他才提气上岸,进入密林之中。
洛无极醒来的第一眼,就见洛自醉正背对着他啃山果。
他不禁放下心来,浑身疼痛较之刚有意识时也轻了许多。
不过,他也明白,这“放心”之中,远不止见他安全一种意味。
他没有舍下他……前种不安才平息,新的的不安却又悄悄升起——这人什么时候会不堪忍受性命之忧而舍弃他?
对他而言,性命比他重要。这他早便很清楚了,却没料到,终有一日,他在他身边会威胁他的安全。
他什么时候会做出选择?
还是已经做出选择,却因百年之约而无法实现?
正在他思绪万千时,洛自醉回过头,笑问:“醒了?”
“你的伤呢?”洛无极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把脉。他记得洛自醉中了毒,一直没有机会问他是否解了。
“毒已经解了,伤也都是些皮肉伤,倒是你的肩头——”
“无妨,药都是疗伤的绝品,很快便能愈合。”洛无极松了口气,坐起来。环顾四周,树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四周昏暗无比。
“这是何处?”
“……只有你记过地图。”
洛无极微微笑了,的确,当初只他看过平舆附近的详尽地势图。
“不过,应该是在献辰。”洛自醉道。他绕来绕去,实在不愿出这片适合藏身的林子,所以一连两天都待在原处。所幸这两日没有人来附近搜索。
“捕风阵正在缩小。”阵内能够感应到阵势的变化,洛无极拧起眉头,“速度虽然不快,他们要搜到此处,也不过三五日罢了。”
“是么,招来全献辰的暗行使追捕我们,倒像狩猎。”洛自醉哼声道。
被人当成猎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洛无极温柔地望着他,浅浅地弯起嘴角:“不管如何,总归是出了宫,自由了。”
洛自醉扬起眉,将一堆山果塞进他掌中:“这算自由么?摆脱他们才是真正自由了。”梦想中的游山玩水、悠哉游哉可不是这样的逃亡生活。而且,他根本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这两天可谓是吃足了苦头。当然,也长了不少见识。
“那可能要等到他死了。”那位皇舅父并不是会放弃的人,他很清楚。
“就算他死了,他的接任者也不会放过我们罢。”
洛无极想到献辰帝身边的小皇子。会笑得那样无暇的孩子,只要利益不冲突,应该不会对他们怎样。但是,献辰皇室并非只有他一个继承者,而且——
“说起来,这些暗行使和侍卫的武功路数与那些死士、刺客并不相象。”
果然还有什么玄机吗?还有更多敌人?
“或许,那些是献辰帝暗里培养的‘隐使’,以免被人认出。”
或许?……或许还有更多虎视眈眈要取他们性命的人。洛无极没有否认洛自醉的猜测。他不想令爱人更加紧张,更不想让他开始权衡他与性命孰轻孰重。他明白,一旦他权衡起来,他必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他太了解他了。
若能相伴一天,就再相伴一天。直到他不忍再看他痛苦不堪,直到他能放开他的时候。
这也算是他的自私罢。
洛自醉完全没有注意到洛无极内心的挣扎,几日来的经历已使他疲惫之极。
解开目前困境的方法,暂时没有。亦或有,但他不愿细想。
从彼世到此世……自由于他,难道真的只能是奢望么?
第三十五章 各奔东西
紧急例会结束三个月后,例会期间帝皇们颁布的旨意在民间掀起的猜测热潮也渐渐趋于平息。诸如池阳栖风君失宠离宫、献辰云王出世等话题,人们也都不再提起。平舆重归真正的宁静之中。
六月下旬的正午,天气闷热难当。
阳光烘烤着大地,如同巨大的蒸笼。商道、驿道上几乎不见人影。
在献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