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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首巡视着远远近近的宫殿。
视野中雄壮而又华美的池阳宫殿群沐浴在午后的日光下,平静中透露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人多了,是非便多了。
若他为帝,必定要造就个不同的宫廷,不同的朝堂。
必定要让所有的臣民对他和他的爱人顶礼膜拜、信服不已。
丝毫不觉得这是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洛无极挑起眉,俊美的脸上,是洛自醉,甚至连他自己也会觉得陌生的冷酷神情。
午膳虽用得有些晚了,不过,洛自醉的胃口还不错,令唐三和小侍们放心了不少。在他如往常一般慢条斯理进食的时候,洛无极将自己在内宫所见之事一一细说。洛自醉只是听着,间或皱起眉头,并没有回应只字片语。
晚膳,洛自醉也没有耽误。
像以往的作息那样,他到书房看了一会书便回到卧房,洗浴过后,躺在床上,合上眼。
只是,无法入眠。
换了许多种熏香,也没有任何助眠的效用。
半夜,洛无极实在听不下去他辗转反侧发出的声响,起身找到那酩香花袋,立在他床前。
洛自醉隔着半透明的纱帐望了他半晌,接过他手中提着的香袋,揣在怀中。
洛无极伸手挑开帐子,俯视着他,低低道:“你才睡下没多久,三公子便来了,说宁家似有徵兆,须得在这三四日之内拿下他们,否则必要生乱。”
洛自醉垂眸,回道:“且看看今日朝上是否会有转机。我再找时机上奏,请圣上做出决断。不过,两位陛下若不和解,间隙愈来愈大,只会让长公主派钻了空子。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尽量使皇后陛下同意与主上见面。”
沉默了一阵,洛无极才道:“你,觉得皇后陛下已有所思罢。”
“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洛自醉轻轻一叹。
听了此话,洛无极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退后数步。待到约莫一柱香后,床上传来悠长、规律且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转身翻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事发第二日,朝议的主题仍是废后。
朝堂上热闹且混乱。在群情激愤的文臣中,洛自醉平平静静,波澜不惊,尤为醒目。
“圣上!秽乱内宫!败坏礼法!怎还能作为万民表率,与圣上共治天下?!”
“圣上!百姓都已风闻此事,已是满城风雨!皇后不能服众!如何能继续为我池阳之后?!”
“陛下待他情深意重,他却是如何对陛下的?!此事已尽人皆知,传到他国,这样的人依然稳坐皇后之位,池阳皇家的脸面何存哪!”
“先祖们怎能容此品行不端之人为我池阳之后?!”
“臣等恳请圣上下诏废后!”
“请圣上下旨!”
乌鸦鸦跪了一地人。
九龙座上,皇颢已面沉如墨。
底下众多或怀着心思或自命忠诚的臣子见状,却更似得了助力一般,你一言我一语,渐有不得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架势。
皇颢的视线移至洛自醉。
洛自醉感觉到他目光中的询问之意,垂首出列,淡淡地道:“圣上,臣有异议。”
“爱卿且讲。”
“是。”似乎并未察觉众人都已明里暗里盯住自己,洛自醉仍平淡地道:“此事,皇后陛下是遭人陷害。”
“栖风君何出此言?!分明内宫众人亲眼所见,皇后陛下也亲口承认,怎能说是陷害?!”丞相立刻出言反驳。
洛自醉轻轻一笑,瞟他一眼,道:“我并未否认发生过的事,但,事情如何发生的,却是一个阴谋。”
“栖风君——”
“住口!”皇颢冷冷望了丞相一眼,“周卿家,朕问的是栖风君!”
丞相识相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爱卿,此话怎讲?”
洛自醉解下腰间的酩香花袋,徐正司接过来,呈给皇颢。
“圣上,这是酩香花袋。酩香花是名贵药材,有安神的功效。”
皇颢颔首:“前一阵,朕彻夜难眠,太医也曾燃了此花作熏香,药效确实出众。不过,此花只产于献辰,宫中药用的干花也不多。数日前,太医长禀告说,此药材已经用完了。”
“圣上有所不知,我池阳有人种活了酩香花。”
“噢?”皇颢挑起眉,“朕听说献辰专设司酩香花栽种的官吏,酩香花栽种的方法乃是不传之密,我池阳竟有此奇人?”
“是。此人精通药理,知道酩香花的香味与凤仪宫侧园那些名贵药花药草的香味混合,便能令人中强烈的合欢之毒。因此,得知侧园群花花期将至,他便想构陷皇后陛下与臣,送了陛下和臣酩香花袋。但,昨日臣因上朝之故,并未在侧园中久待,没有让那人构陷得手。一计不成,那人又施一计,与内宫中人勾结,命人禀告皇后陛下冯修仪的病久未见好,引中毒的陛下前去内宫探望……”
群臣哗然。
皇颢冷冰冰地看着手中的酩香花袋:“赠花袋者,是何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平常,却杀机四伏。
众臣不约而同地望向洛自醉,心怀忐忑者更是胆战心惊。
一时间,殿堂上一片静寂。
洛自醉抬首,淡淡道:“涧雨君,宁姜。”
皇颢倏地立起,面无表情地望向左将军,同时冷道:“来人!将涧雨君宁姜押入天牢!朕要亲审!”
一直站在龙座边的皇戬行礼,道:“原想下朝之后再禀报父皇——昨日涧雨君杀他的侍从灭口,恰被太傅撞见。他欲对太傅不利,儿臣便命人拿下了他。”
皇颢瞧他一眼:“好,今日就此退朝!待朕提审过后,但凡与此事有干系者,绝不轻饶!”
“圣上!”左将军双膝跪地,叩首喊道,“老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圣上!虽说皇后陛下可能被人陷害!但秽乱后宫毕竟是实!请圣上下旨休后!”
“臣等恳请圣上下旨休后!”
皇颢无视众臣高呼厉喊的模样,拂袖而去。皇戬也随上去。
除去仍然坚持向皇帝施加压力的臣子,其余众臣都各自离开议政殿。
洛自醉也缓步朝外走去。大约因事情过多,洛程和洛自清今日仍未上朝。而洛自持、洛自节、黎巡也没有停留。宫外之事瞬息万变,的确应该着紧。正想着若他们没有空闲,他便在去吏部之时,顺道去刑部一趟,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不知栖风君中的春毒又是如何解的?”
语气虽云淡风轻,却满是暧昧之意。
洛自醉循声看去,数步之遥外,立着一位年轻的御史。面善得很。
略加思索,洛自醉微微抬起眉,笑了。他向来不擅长记忆人的脸孔,时至如今,仍然如此。不过,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丞相家大公子。
“我中毒不深,且得了解药。”
“噢?中了那春毒,有程度深浅之分么?”周大公子笑道,放肆地望着浅笑淡然的洛自醉,似乎不知收敛为何物,“啧啧,而且,那春毒竟也有药可解?”
难道他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么?洛自醉挑高了眉,故作奇道:“难不成周御史曾中过此毒?否则怎知此毒无药可解?也无程度深浅之分?又或者周御史精通此春毒毒性?奇怪了,这些奇花异草,府上也有么?”
那周大公子怔了怔,笑容有些僵硬,一时间竟似不知如何回应。
“栖风君说笑了……”
见状,洛自醉淡淡一笑:“天下还没有我大嫂解不了的毒罢。”
“原是常太医解的。常太医的医术,确实十分出众。”有些讪讪地,周大公子转身走了。
洛自醉步出议政殿,神色自若地走上西长廊。不过走了几步,便见封念逸匆匆地迎面行来。
“栖风君,圣上口谕,宣你我二人陪驾前去天牢。”
“念逸,你何时回京的?”半年前,皇颢自洛、宁二家军中各抽调五千精兵强将,赐给封念逸。为了尽快将这些人收归己用,封念逸带着他们去往京外五百里的封家军营,日日操练。因而他时常不在京中,上朝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今晨。一回来便听满城沸沸扬扬。”
洛自醉笑了笑:“流言传得真快呢。”
封念逸苦笑回道:“还有越加肆虐之势。不但编派皇后陛下,连你也没有放过。”
闻言,洛自醉仿佛早已预想到这种态势,仍然只是微微笑着。
封念逸便又说起他所知的宫外情势。洛自醉静静地听着,如此一来,他今日也没有必要出宫了。
两人来到天牢时,御驾已经到了。皇戬并没有陪在皇颢身边,洛自醉侧首想了想,他记得,洛无极也在周大公子走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见他们二人到了,皇颢便吩咐提审宁姜,并挥退所有侍从、狱卒。
当然,提审不过是幌子。宁姜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都上奏后,皇颢沉吟了一会,问了封念逸新军的操练状况,便吩咐他回营地等候旨意。洛自醉与宁姜点头告别,随后遵从上意,与皇颢一同来到凤仪宫。
御驾在中庭花园停下了。
皇颢瞧了洛自醉一眼,道:“若朕去了,他恐怕还是不会见朕罢。你与他素来交好,或许,你能劝服他。”
“臣尽力而为。”洛自醉颔首。
“去罢。”侧靠在御辇边,皇颢似乎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
洛自醉又望了望他,这才转身独自前去寝殿。
他曾觉得后亟琰实在太委屈自己,但到方才,却倏地转了念头。皇颢又何尝愿意自己的爱人太委屈?只是,君主之责不能放,朝廷的状况一时也无法改变,内宫的女人,他也不可能一一顾及到。更何况,他的爱人骄傲不下于他,不可能答应接受他的保护。
能让他们不再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们生于皇室,不可能抛弃权势。
那么,就只有那唯一的前路了。
后亟琰要选择这条路么?
他在寝殿前立了一会,没有听见内里传来的任何声响。待他想转身在寝殿四周看看时,洛无极忽然落在他面前。
“公子,随我来。”
洛自醉没有迟疑地与他一同来到寝殿后面,远远地便望见支起的檀窗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