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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窜出来的人却不含糊,撒腿就跑,心里盘算着,先引走,再甩了绕到对面的巷子里找约理。
拿枪的人呆了片刻,见身影移动太快,瞄不准,索性追了上去。
宾馆大门也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帮着去追钟来寿,其余的围在门外商量着什么。卢约理见形势不妙,翻过手将刀柄狠狠的敲在挟住的后脑勺上,那人脱力晕倒在地上,自己悄悄的从巷子另一头隐去。
钟来寿转挑又黑又窄的巷子跑,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在这样的环境下,奔跑素来是他最得意的,不要说一起做工的小孩,就连武馆里,也没有几个同辈的学徒比得上他。却没想到偏偏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遇到对手。
他绕过了四五条巷子,微微侧头,余光瞧见那人还在不远的地方跟着自己,心道不好,乱了步伐。
武昌的路他本就不熟,这一慌更加没有章法,象个没头苍蝇一样,遇到弯就拐。跑了多远,走到了什么方向也都逐渐记不清楚,只顾没命的跑。
转过一个拐角,前面是一条又长又窄笔直的巷子,巷子一路具是上坡,旁边没有门窗,没有分叉路,若是后面的人开枪,怕是一打一个准。
果然,来不及跑出巷口,追过来的脚步已经在正后方停下。钟来寿转过头,尽管四周一片昏暗,幽深的枪口还是异常扎眼。
眼见着来不及,身体止不住的向前飞奔,风声似乎更响了,巷口还有些距离,精神反而放松下来,他缓缓闭上眼。
就这样结束也很好,虽然没有帮爹拿回宝贝,但他尽力了爹就不会怪他。传说太监死去没有带着宝贝,来世也会不完整。若可以的话,他想把自己的给爹,代替爹受下一世的苦。
约理呢,从见第一面开始,而后为他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觉得后悔。一定有的话,他只恨命运要他在爹和卢约理之间做一个取舍,他为了一个总要去伤另外一个。
倘若埋伏在宾馆的人,真是因为他的那封电报引来的,也好,他用一命换给约理一次逃跑的机会,便不再用愧疚什么……
枪声如预期般响了。
声音很大,盖过了耳边的风声。
他感觉被什么撞飞,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被一片柔软护住。
没有痛楚,没有流血,他惊异的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一双弯成迷人弧度的眉眼。
巷子里传来掴巴掌的声音,接着有人骂道:“你他妈把眼睛睁大点,打死那个矮的没所谓,如果那高的死了,你知道多少钱就打水瓢了么?”
没等钟来寿反应,卢约理迅速爬起来,趁时候拉起他的手跑了两步,拐进另外一条巷子。两人七拐八拐,不一会儿跑到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四周的巷子四通八达,地形时高时低,处处可见居民自己见缝插针加建的房屋,非常方便藏人,不一会追在后面的人就没了动静。
钟来寿捡了一条命,心还在突突突的乱跳,长吁一口气,赞叹所在正是块避身的好地方,话还没出口,突然觉得拉在一起的手一沉,身边的人一个趔趄翻身倒在地上。
捌:糖果
钟来寿捡了一条命,心还在突突突的乱跳,长吁一口气,赞叹所在正是块避身的好地方,话还没出口,突然觉得拉在一起的手一沉,身边的人一个趔趄翻身倒在地上。
“约理……?”
“你跑的好快……我差点没赶上……”约理脱力闭上眼。
钟来寿赶忙找了处黑暗的墙角,扶着人坐下。解开大衣的扣子,才发现里面的白衬衫染红了一半,温湿黏腻的血把衣料粘在皮肤上,透出宽阔的骨架,衬的皮肤更加苍白。
他倒吸了一口气,在大衣衣领左边找到一个不易察觉的弹孔,他哆嗦着要扒开衣领查看伤口,却被一只手钳住手腕。
“不用……”卢约理吸气,努力用清晰的声音说:“你走吧……”
“约理,咱们一起逃。”
“他们冲我来的,不会杀我,会杀你……”
“那我也不。”
“你听我说……去汉口的汉北公寓,找一个姓翁的,让他带你离开,如果他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你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箍在手腕上的手忽然一紧,“……你就报周闻的名字。”
“周大哥?约理认识周大哥?”
“嗯,那是他的学生,他一定会帮你……我跑不动了,他们人多,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
说着,用尽力气将钟来寿的手推了出去,含混的继续说:“……你也别想着来救我,你斗不过他们……若我侥幸没事就去找你……倘若……你就当做了场梦吧……今后自己保重……”
钟来寿被推在一边,心里五味杂陈,顿了一会儿,默默的走到他旁边,避开受伤的左肩拉起右手,慢慢的把人担在肩上,颠了颠扶正,顺着四周墙面透下的阴影缓缓移动。细小的身子支起一半的力量,卢约理拖着脚,不由自主的跟着迈步。
“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就不!”钟来寿倔劲也上来,咬着牙说:“先找个大夫帮你治伤,然后我就去找翁先生帮忙离开武昌。”
“傻瓜……”
“我爹也这么说我。”
“……”
两人每走一段,就探一下路。
敌方却也不傻,不出所料,在周围布了搜索的人,中、西医的药店门前更是密不透风。约理靠在来寿肩上,越来越沉,情况十分不妙。
不知哪里刮了阵邪风,原来微弱的月光完全被云遮住。恍惚间间感觉好像身在杂草密布的村落,血腥和焚烧的味道灌满了整个世界,多少他身边的人人都护着他,然后在他眼前死掉,唯独留下自己,寂寞的站在中央。
现在轮到约理了么?
他甩了甩头,把晦气的幻觉从眼前赶跑——再跑远点,总有那些人顾不到的地方。
忽然有了勇气,钟来寿猛的一用力,将整个人都背在身上,毅然决然的冲出那片民居,一路往南摸去。
“站那别动!”
身后的黑暗里有人喝道。
不管如何小心,最终还是逃脱不了,钟来寿心一凉,望了眼卢约理垂在前面的左手,停下脚步。
卢约理的指尖上还有滴血没有落下,夜色深深分不清是黑的还是红的,他疼惜的伸手握住那冰凉的指尖,悄悄将血揩去。
“我他妈的叫你别动!臭小子还真能跑,折腾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卢约理趴在肩头,在耳边轻轻吹气:“放下我,你自己跑。”钟来寿没有动,也没答话,手握的更紧了些。
“别耍花样,把人放下!”
钟来寿依言把卢约理放下来,扶他坐在墙角,余光看见来人举着把枪。半昏迷的卢约理忽得抓了他的手,偷偷将一把匕首塞到他袖管里面。
“两个男人腻歪个什么劲,真他妈恶心,松开滚到一边去。”
卢约理挣扎着直了直身子,“放了他,这事跟他没关系。”
枪依旧指着钟来寿。
“放了再等着他来找咱们麻烦?开玩笑,你俩这么情深义重,不如等你交代了财产,到阎王殿跟他相会吧。”
“他若死了,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钱在哪儿。”卢约理闭上眼。
那人举着枪向着钟来寿逼去,“哦?那可未必,你老老实实交代,爷就给他个痛快。否则的话,咱们就先敲了他的脚踝,再敲他手腕,泡在江水喂鱼,看你说还是不说。”
钟来寿望了眼卢约理,又转过头看着枪口。眼见着再无希望,反而平静下来,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逐渐散开来,像是在凝望远方。
随着细密的嗡嗡声,一个黑点闯入钟来寿的视线,极速的靠近,待到举着枪的人反应过来猛地回头,一辆黑色的汽车已经飞奔而至。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影被撞出好远,来寿也不知所以,只顾瞬间扑上去护住约理,汽车却吱的一声停在两人旁边。
“上车!”开车的司机从车窗冒出个头,一身黑色的中式短衣,戴了一顶宽边黑色毡帽,黑夜中看不清身影,声音像是故意压得低沉。
钟来寿愣了一下,拿不定注意该不该相信。
“快点儿,一会儿便来不及了。”兴许是着急,那司机一时忘记了压抑声带,吐出的声音清脆而婉转。
“爱婷姐?”钟来寿哑声惊呼。
那司机轻轻一挑帽沿,露出半个脸,道:“快!”
钟来寿这才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塞约理进去。人刚坐定,扯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离去。
“爱婷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哦……我刚巧……”王爱婷的言辞有些闪烁。
“这么说……”一直虚弱的卢约理突然发话,声音很小:“王小姐你是想好了?”
“卢先生何必逼的那么紧呢?”
钟来寿听的迷惑,没敢插话。扭着身子,手抖着将卢约理扶正了一些,拉到胸口。卢约理笑笑,十指相扣握住还在颤抖的手,毫不避讳的依偎在他怀里,话题却仍在王爱婷身上。
“那王小姐此行若被发现,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我当然知道,不过开始就是我找的事儿,我自己会承担。”
卢约理完全靠在钟来寿身上,又说:“卢王两家能联手,岂不更好?”
“有好些事你也查过了吧?你认为我会答应?”
卢约理用鼻子轻哼一声,闭上眼没再说话。
汽车一路飞驰向西走,四周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转瞬间灯火通明的城市就变成了身后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点。
王爱婷将车在一个孤立的农家小院前面停下来,转身扔给钟来寿一把钥匙,自己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柜子里有药箱,血流了那么久,死活要看他造化了。”
钟来寿望了眼王爱婷的背影,背了约理下车,回头说:“爱婷姐……我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谢谢你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