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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然冒出来的臭脸胖男子和莫名其妙的平头男以及绑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地斥骂,一定会觉得吃不消吧。
我们也是一样,我实在不了解为什么这些人非得被责骂不可。说起来,我只是目瞪口呆,并没有生气。恕我重申,我并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我很宽容的。
至于老师……唔,他是在生气吧。
可是他并不是站在社会正义的旗下做出道德性的发言,也不是代为申诉太太的心声。这个人只是因为状况决定性地远离妖怪而生气罢了。
「这是不可以的!」老师说,「不,我也不是说赌博全部不对。事实上就有公营赌博,只是打发时间,小赌一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做为一种游戏,赌博魅力十足。说起来,赌博这事与神事和占卜彼此相关……」
我捏了老师的大腿一把。
话题要是偏向那里,就要不可收拾了。老师看我。我摇摇头。
老师干咳了一声:
「话……话说回来,这状况岂不是很异常吗?村人有一半以上都瞒着家人沉迷于赌博。甚至还有人差点因此上吊……」
老师望向小针。
旅馆老板缩起身子,缩到不能再小,说了声,「对不起。」
「我想你一定是瞒着太太从家里拿钱出来赌博,结果输得一干二净,变得身无分文;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怎么样都转圜不了,才会想要自杀,是吧?」
小针垂着头,「呃,唔,算是这样吗……」
那语气像是在说状况有点不同。
「不太一样呐。」八兵卫说,「客人,嗳,虽然都一样教人目瞪口呆,但为了信介的名誉,我得为他辩解一下,其实是……」
「隐居老爷,不可以,只有那件事不能说,说出去就完了!」村人异口同声地阻止。
八兵卫摇了摇头:
「听说这位胖先生是个了不起的学者,跟他撒谎是行不通的。他的那双眼睛……是瞒骗不过去的。」
「了不起的学者?」
唔……访问八兵卫家的时候,我们是说了类似的话,不过那几乎形同唬骗了。至于眼力……老师的眼神的确恐怖,但那也只是装腔作势,我想应该是爱怎么骗他,就可以怎么骗他。
「老师,我就老实说了。这事呢,这些赌博,是村子开会决定的事。是村长也同意而决定的事。换句话说,就像是公营活动……这些人也不是喜欢赌博才开始赌的,不是信介一个人的错。」
「村、村长也同意?」
我……再次目瞪口呆。
「虽然如此,只有村长一个人表面上必须装作不知情。因为这是违法的啊。所以现在说的内容,请装作没听见吧。」
八兵卫低下头来。
全员都跟着垂头。
老师无意义地挺起肚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这是赌上这个村子存亡的、一生一次的大赌注。不不不,我知道赌博不好。可是为了让村子维持下去,我们需要钱。为了让没什么产业也没什么资源的这个村子存续下去……就算是靠赌博赚来的脏钱,我们还是需要。」
「所以……才会搞起公共事业——也就是村营赌博吗?这说不通啊。」老师说,「这是在村里头进行的赌博吧?那么钱只是在村子里面移动,总额并不会增加啊。有人赚就有人赔,对全体利益没有贡献。不就是这样吗?」
「不,这是……」
「我说你们,」老师语气更加严肃地说,「这发想太奇怪了。没有生产性的赌博无法创造财富啊。不管谁输谁赢,都只是钱从右移到左而已。还是怎样?是以赌输的名目各自提供金钱,填补村子财政这样的计划吗?唔,如果是村民同意决定的事,外人是无法插口,但这事太不合理了。村子的财政可能是会获得补贴,但相反的,村民就大亏了。要是一直输,生活就过不下去了啊。结果甚至搞到有人自杀未遂……」
「对不起……」小针说,头垂得更低了。
「……这、这样子好吗?嗳,所谓公营赌博,就是这样的结构,或许没道理国家能做,村子却不能做,但以国家单位进行姑且不论,那是可以在这么小的村子里做的事吗?当然不是吧,绝对不是的。」
「嗳,不是这样的啦。」八兵卫说。
「不是吗?明明就是嘛。」
「嗳,老师说的是没错,但我们在做的不是这样的事。」
「哪里不是了!我不懂。」
「赌、赌东是外头的人。」
「咦?」
「我们赢的话,钱就会从外面进来。赌金是我们一人出一点,村子共同的钱。所以就算赢了,个人的荷包也不会变多,全都会变成村子的财产。个人只拿得回一开始出的本金而已。就是这样的构造。」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老师瞪大了眼镜底下的小眼睛。
老人呐呐地说了起来:
「这座村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孤孤单单地座落在村子与村子之间。也不是自古做农为生的村子。我刚才也说过了,不管做什么,都慢了一步,跟不上时代,总之是不成器。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老实而已呐,是座愚笨的村子。」
「就是啊……」叹息般的同意声响起。
「而且年轻人被战争带走,村子里只剩下老头和妇孺了。剩下的男人也因为待在这儿无法温饱,有五成都外出挣钱去了。也有很多人迁出了村子。嗳,这也是世间定理,我们老人家也想就勉强维系到它消失为止好了,茫茫然地坐视着。然而到了最近,几个年轻人复员回来了,虽然几乎都留不住,离开了村子,但有几个人留下来了。那些留下来的年轻人说了教人心酸落泪的话啊……」
八兵卫望向后头。
恭敬地坐在那里的几个年轻人极不甘心地说了:
「这村子是咱们成长的村子。」
「我们不想就这么失去它。」
「我们喜欢这个村子!」
他们大概和我同一个世代,或者更年轻。
我是东京长大的,虽然应该也不是因为这样,但我对故乡没有什么强烈的执著。或许是这个缘故,我总有些羡慕这些年轻人这样热烈地表达对自己生长的村子的喜爱。
「就在这个时候,」八兵卫接着说,「关西一家企业提出了一个计划。」
「企业?」
「那是叫企业吗……?还是公司?所谓的计划是建设一座以外国人为对象的渡假村。」
出现了,又是开发事业。
「农业,林业,这村子总是慢上半拍。可是独独这次,是领先一步。是叫观光吗?这个国家现在虽然是这副德行,但不久后占领应该也会解除,景气好转的话,日本人也有闲钱出外游玩了。我不晓得这种地方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不过听说好像可以玩雪还是什么……呃,那是叫滑雪吗?嗳,好像是有一些娱乐吧。」
「叫什么假、假期……」
「休闲……什么的吧。」
那家企业似乎以相当新潮的词汇来说明。八兵卫突然转为耆老的表情说:
「山啊,对我们来说是生活的地方。山是恐怖的,是可畏的,是令人感激的,是无可替代的。但是他们说,在外国人眼中,山是娱乐的场所。嗳,我是感到抗拒啦。但这也是潮流嘛。就像这些年轻人说的,总比村子没了好。我这么想。」
老师一副忍耐着想要说什么的模样,他对这类事情原本就自有一家言。
要如何与逐渐变迁的时代妥协并迎头赶上,对于村落社会的确是个很困难的问题吧。如果继续维持旧态,将无法存活下去,然而过去、历史和传统也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吧。
所以有时候开发会引起严重的对立,也有急于开发,遭到诈骗的例子。这座村子……又是如何呢?
「嗳,村里的人都兴奋极了。村长也非常感兴趣。几乎没有人反对。然而……」八兵卫放大了嗓门,「有个极大的问题。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
「什么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那家企业要买下这整座村子。村子被买走就没意义了。就算渡假村再怎么兴盛,这儿也不是我们的村子了。大家都得迁走。」
「当然,企业提出了条件。」年轻人发言了,「从金钱面上来看,条件也相当优渥。另外,他们还说有技能的人会优先雇用,也会照顾村人找到新住处等等,安排后路。可是……那样的话……」
「那样就再也不是我们的村子了。」另一个年轻人说,「如果不是我们村民靠自己来开发,就没有意义了。我们蒙受祖先传来的这块土地的恩惠生活,却拿了钱就抛弃土地的话,对祖先和这座山都太过意不去了。」
「哼!」老师从鼻孔喷出气来,「这心志很值得嘉许!」
「我也这么想。在这块土地,这座村里,有许多神明。山神、灶神、厕神、道祖神、稻草人神。也有许多年节活动。我没法将它们全给抛弃。所以这件事就告吹了。告吹是告吹了,但咱们村子还是一样过得苦哈哈。所以……嗳,我们就决定靠咱们村子自己来推动那个计划了。」
「村子自己来推动?」
「是啊。大企业砸大钱做出这样的计划,都还算准了是稳赚不赔,那么咱们自己来干,应该也是一样有赚头啊。可是啊……缺少那最重要的东西啊。」
「唉……」集会所中叹息四起。
「谁……都不愿意这么穷啊。」老师说。
听着听着,连我都感到凄凉起来了。
「可是啊,老师,天无绝人之路,该说是凑巧还是怎样……」
看来前面都只是开场白,接下来才是正题。
「去年秋天,当时开发计划告吹,全村正意气消沉的时候,村郊迁来了一个座头※。」
〔※剃发盲僧的通称。中世纪时用来指称琵琶法师,近世则称剃发盲人,除了弹唱琵琶、三味线以外,亦以按摩、针灸、放款等为业。〕
「座、座头?」
真教人混乱。山村渡假村开发计划之后出现的名词竟是座头。这到底是什么时代?
「就是帮人推拿治疗的按摩师傅啊。」金平说,「他自称富之市……咦,本名叫啥去了?」
「菰田勘介六十五岁,错不了,是我负责登记的。」
这么说的话,应话的人是在村公所工作吧。
那个人说,这村子一直只有迁出去的人,战后第一次碰到有人申请迁入,让他非常吃惊。
「富之市向村子买下村郊墓地后头成了空屋的农家。那儿很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