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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侧面无发,头顶梳下一条长辫,半边眉毛,半边纹蛟,通体黝黑,凶神恶煞之人长枪一杵地,高声喝道。
“船上何人?”
从第一船上,走出一名青年男子,他模样算不得长得多好,却眉清目秀,斯文温和:“苍氏族长,尤立。”
那人又问:“侍从几何?”带了多少随从?
“一百十二。”
“可有长器?”有没有带上兵器?
青年男子摇头:“无。”
既带着诚意来到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不敢携带任何兵器,以防产生误会。
“可,上岸。”那看起来一脸匪相的半边无眉壮汉,用力一招手,便带着一批人马回去复回。
而在一顿审问后,等苍氏族长尤立领着他的族人们下船登岸后,便是一番排查,一一地搜身,摸底。
当一名笑得吊儿郎当的士兵一脸痞相朝着虞子婴伸手准备搜身时,不经意抬眼,便触及到一双幽黑至极,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他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不知为何一点一点变白,直到血色全无时,突地浑身一震,像被人揪捏住心脏般,慌乱退后一步。
“喂,布,你怎么了?”他身边一士兵被他撞得一踉跄,这一转头便一脸不耐地吼道。
那名叫布的士兵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地,眼神恍惚,却是半晌回不出一句话。
那名士兵看布没有回应,反而一脸呆傻样,感觉有些不对劲:“嗳?你傻了?”
“不,不是,刚才……我……”
“好,检查完毕,全体通行!”
前面突地吼来一声打断了布的喃喃自语,前面的人隔得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时属于苍族的队伍开始按照顺序缓缓前行。
就在虞子婴目不斜视地经过那名叫布的士兵身边时,他感到一股寒意拂过,脑中不由得浮现那才那一双黑瞳,浑身一僵,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阴鸷的蛇类盯住,也像被人无形之中缠住了脖子,全身冰冷,喉咙发哑,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地跟人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搜过那人的身,他不知道为何心底有一把声音在提醒他,闭嘴,否则他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于是,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第一百十一章
虞子婴稍将一身黑得冒泡的冷冽煞气回收回敛内,便低眉垂眼,静静地跟随着队伍而行。
若非刚才那人一脸古怪笑意似要摸至她胸前,她亦不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但既然做,便要做绝了,不留半分余地令他反应,她要令他惧极,怕极,惧极,便敢念也不敢言了。
当然,这种雷霆般的威摄亦只是一时可奏效,但无妨,待她走远了,就算他反应过来,拿此事与别人说道,也不见得谁都能拿它当个正事儿,更何况他只是一名小兵,所谓人轻言微,只怕有些话传不出他周围便会被消蔑了。
一行一百多人,是以队伍排成两列而行,而像她的这种驭夫的卑微身份,自是排在队伍最后面,而她旁边另外还有一名驭夫。
这一趟运送牛养的驭夫总共有两名,一名是取其苍族主寨内,一名则是苍部分部落索取一名,两名驭夫各居住的位置不同,是以至上船后便无招呼,双方之间并不熟,等同陌生人。
当初虞子婴会选择此人亦是经过一番考虑的,以观人术与微表情探堪,此人最合适她所需,这才大胆取而代之。
“喂,小儿,你刚才对那名士兵做了什么,为何那堂堂丈夫,会变失惊样?”旁边那一少年郎驭夫以一副勉强施尊的语气问道。
在他看来他是主寨内的驭夫,自然比起虞子婴这个分支部落的驭夫高其一等,说起话来那自然得摆正位置。
要说,一般只有长者才唤晚辈小儿,他这口气不可谓不大,当然关于这一点苍族常识虞子婴是不知道的,但她却听得明白,这小年郎的口气十分嚣张。
“无事。”对于这种低劣的挑衅,虞子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因扮演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所以她自动将声音转换成少年郎的清沉微哑,淡声道。
“你敢不相告?”那穿得像一个羊宝宝的少年郎瞪大眼睛,似被虞子婴那不识好歹的神色惹怒,顿时凑近便横眉怒眼。
虞子婴低下眼:“无可奉告。”
“你敢……!”少年郎被她一噎,眉眼猛跳几下,本是细声交语,不经意间声量突地放大。
“后方何事喧闹,噤声!”
这时,前面蓦然地传来一声粗旷破锣的怒喝,却是一名渔人军团的士官扭过头,目光狠戾地扫向他们这边。
少年郎只觉耳廓哄地一声,双眸放空,脑袋一片空白,惊瑟间,连忙将头埋进怀中,颤抖着碎步默行,哪里还敢继续质问。
虞子婴抬眸,看那士官已气势赳赳地转过身去,这才将视线转向身边已变身鹌鹑的少年郎,依旧淡声道:“休惧……小事尔。”
虞子婴很聪慧,像苍族这种带着川腔的越话只听懂数遍,便能够简短地说出,当然若是一口气说长了,那带着中原腕调的口音却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那少年郎似没想到虞子婴被他连累一起被喝斥的时候,还反过来安慰他,他一时呆呆地抬起头,看到她那被毡毛遮了一大半,只露出半截的秀美的小颌,精巧挺直的鼻翼,肤色略黄黑却细腻无暇,心似一跳,莫名有些脸红,只是脸色太过黝黑不太显而已。
苍族人的肤色都较深,即使是妙龄女子的肤色亦是古铜色的颜色,而虞子婴没有药水将自己的脸涂成像少年郎这般自然黑,只能稍微易容染黄沉些,虽然比起中原女子的肤白如乳的皮肤相差甚远,但在苍族内却是可以媲美少女的肌肤色了。
这座荒岛很大,渔人军团的人带着苍族沿着海岸走了几里后,又将他们领向一山林,山林间开辟了一条羊肠石路,石路砌阶蜿蜒山路而上,行至半山腰,虞子婴居高临下,看到底下海滩上有一支戟兵在操练,远处有长枪分成四排,林间不远处也铲平了一块林地,上面亦有布甲士兵在训练。
并且不难看出,这些兵还是分了三六九等,普通的哨兵在巡逻警戒,高级兵种则因地施才地训练着。
想不到这么一窝藏荒岛的渔人军团冶军甚严,甚比军队。
虞子婴突然神色一怔,军队?!
没错,是军队!
虞子婴终于知道这座岛上究竟哪里让她一开始便感觉到怪异了,就是这治军严明的情况,不过是一蛇鼠匪盗之地,却有着大国规矩严明的治军风范,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又想到之前冷篍所说的话,她说这渔人军团原本是匪类贼类所求之为财,然而这近几年却有了变化,似开始集权拢兵,这说明什么?
这其中的变故不得不令她往深处想。
“小……嘿,哥们儿,你咋地这么白,像一个娘儿们似地?”沉寂了一会儿,似受不了这般沉闷压抑的气氛,之前那个不甘寂寞的少年郎又凑过来找虞子婴说话了。
娘儿们?虞子婴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肤色较这些胡人蛮夷那深黑的皮肤都白皙过甚,她想了想,便道:“吾有中原血统。”
此话其实经不起考究,因中原人一直瞧不起蛮夷人,特别是宛丘这贫困之地的荒蛮人,对于中原的贵人他们就是没有开发的野人,贫穷、粗鲁、丑陋、粗鄙,所以即使是最落魄的妓子都是不愿意嫁他们的,除非他们以强迫的手段辱之。
但这小年郎只不过一寻常人,哪里来得那么多心思,一听便只是聊聊而过,并没深究。
“你名?”少年郎一听她有中原人的高贵血统,当即便对她感了兴趣。
蛮夷人并不像腾蛇族那种重视自家血统的纯真,他们反而羡慕能与中原人混血的族人,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亦会水涨船高地高贵许多。
你的名字?
“婴——”
虞子婴刚一出口,便瞬间醒神,有种想抚额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每次编名字都是这个字啊,但话既已出口,变是不可能的了。
“英,英气勃勃?此名甚英伟,不过与你形象不太近似。”少年郎瞟了虞子婴一眼,痴痴地笑了一声。
虞子婴本为女性,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侮辱她男性尊严的言词,只转移话题道:“你以为,族此项交易可成?”
她本就有意向他打探消息,才跟这无聊的小年郎废话许久,眼看时机够了,便直接问道。
“不知,不过成与不成,咱们都得留下了。”少年郎一听扯到正事上,便收敛起脸上的轻狂神色,神色恹恹地,摇头叹息,眉宇间终于有了轻愁黯淡。
谁也不愿意留在这凶恶的匪贼之地,也难怪他会露出如此不愿的情绪了。
少年郎的话说得没错,这荒岛毕竟是贼匪窝,哪里能让人来去自如,成他们带来的东西便是利金,不成便也得留下当过路费,从没有听谁说过,财过匪窝还能带走的,所以不管如何,这牛羊金怕是退回不得,而他们这些专司牛养的人也得一并留下来看管。
“我族危矣,望能帮衬一二,偏生……无力啊。”少年郎倒是一个有志气的,他虽面有惧色,却仍坚韧道。
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苍族正处危难之际,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帮助它,偏偏,自已没有那个本事啊。
“敌甚可恨啊。”虞子婴有意引他继续说。
“没错!可恨那些夷族人啊!”少年郎果然咬牙低怒道。
原来苍族的敌人是夷族啊,虞子婴眯了眯眼,这就难怪了,难怪这苍族谁人不找,偏找上这恶名远播的渔人军团,恐怖权因这渔人军团与那蛮夷分支早积怨已深,且有这个能力寻仇。
之前她还奇怪,苍族不选择宛丘别的势力同盟,反而这般铤而走险,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虞子婴面色如常,沉稳道:“事已至此,休怒,静候佳音吧。”
少年郎被虞子婴这句震愣,心道,此人虽不善言辞,却从容大气,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