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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婴知耻而后勇,想着反正都完全暴露了她的无知,干脆便问个仔细——老妇在说什么?
然而,惰却朝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只听过腾蛇语,所以认得,却没有学过,哪里能知道这老妇说的什么意思。
看惰也不知道,虞子婴整个变得深沉起来,她想着,眼下如果说自己不懂腾蛇语,那就是完全谈崩的节奏啊!
谁能相信一个腾蛇族人不懂腾蛇语,就算她跟老妇好说歹说地解释,她其实一直是被放养的,为躲祸种种种种,先不说这解释下来得费多少时间跟精力,光是解释完人家信不信都是一个大问题啊!
于是,她觉得与其坦诚以待,何不如“装”着。
“你怎么会腾蛇语?”虞子婴露出一脸警惕之中带着惊讶的神色。
实际上,她展现出来的表情太过内敛走心于老妇人眼中,依旧只是……面摊,但老妇倒是个容易满足的,她听了虞子婴的话却依旧喜形于色,她激动地一把抓住虞子婴的手:“你听懂了?那、那你、你姓什么?”
虞子婴暗松一口气,好在老妇人这次说的中原话,不然这话就真接不下去了。
☆、第九十五章 消失了十七年的巴娜
“颐。”
虞子婴并不打算告诉这老妇她姓虞,“虞”姓乃腾蛇族的皇姓,一报就直接露馅了,在没查探清楚她跟踪自己的意图之前,她没准备吐露太多,而是暂时选择腾蛇族的一个大姓“颐”来代替。
“颐?”老妇埋头沉思一会儿,暗黄枯瘦的脸皱起,显得两颊颧骨尤其突起,她将虞子婴报的姓氏嚼读了一遍后,然后猛地抬起头来,质疑地瞪着她:“这不可能!”
看老妇一脸言之凿凿,虞子婴的眼神稍微飘移了一瞬。
好吧,这老妇人看似老迈糊涂,但实则却一点都不糊涂啊,“颐”氏的确乃腾蛇族百外姓氏之一,虽乃大姓,但还没有资格与腾蛇皇姓血统相媲比,而“蛇召”这项逆天技能非纯血种的腾蛇皇则不能驾驭。
要知道在腾蛇种族内皆十分注重血统,像皇族之类的婚姻别说是跟外族,即使是腾蛇内部亦是需要有严苛挑选性的。
一般被冠于皇族姓氏内的皇亲皆以近亲、戚亲、血统纯正之大姓族长等人依次从高至低筛选后成婚,鲜少有人“自甘堕落”到与血脉弱小的族民成婚,自然也不可能出现“颐氏”血统混淆了皇氏血脉,接着产出一个像虞子婴这样号称姓“颐”却能够使出腾蛇皇族加满技能的……奇葩。
(注:大姓:并不是指人多的姓,而是世家大族的姓氏。)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虞。”虞子倏地双目认真,一本正经地对老妇人纠正道。
“颐”跟“虞”读法若含糊一些,倒是颇为相近的,这也是一开始虞子婴选它为替代的原故,这一旦被揭穿了,她不至于哑口无言。
“啊?虞?难道,刚才……是我听错了吗?”老妇一脸“我耳聋了?我耳背了?”的懵然惊疑,此时远处飘来一忍禁謦欬的笑声,虞子婴努力克制着自己目不斜视,只当自己也耳聋、耳背了,面无表情地夯着。
“虞乃腾蛇皇族姓氏,你……你当真乃腾蛇皇族?”老妇颤颤巍巍着抬起松垂的眼皮,她很激动,一双隐有青光浑浊的眼神亦亮了,眼圈也湿润起来,有两抹雾气在眼中凝聚,似乎只要她一承认,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
这表现委实不太正常,虞子婴想,若是与腾蛇一族寻常相交何至于令她露出这种孺伤、悲喜交加的神色,她,这……难道是准备要认亲?
可“亲”在哪里?即使靠得这么久,她从这老妇身上可感应不到一点属于族人的血脉相近的气息,即使是半血脉……难道她是半半血脉?亦或者是连半半血脉都够不上的……那既然如此,亲疏早已界明,那又有何亲可认?
“是。”
虞子婴稍作停顿,便颔首承认。
这时,老妇果然如虞子婴所预料的一样,她很激动,激动得脖子旁边的大动脉都看得见跳动,但她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她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委屈,鼻头一酸,热泪禁不住滚了下来,她看着虞子婴,端详许久,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酸楚,脱口而出:“公主,您果然是公主啊!呜呜……”
老妇扑上来抱着她便是一阵痛哭流渧,虞子婴却因没有心理准备,被陌生人如此亲密地触碰而瞬间浑身僵硬,险些反射性地攻击,她像一电线杆子似地被老妇算不得柔软、却温暖干瘦的身躯紧紧地抱着。
老妇身上有一股子酸臭的异味,像是很久时间没有梳洗过自己造成的,她那毛躁而结成一团一团黑脏的头发随着老妇人的动作不时拂过虞子婴白净细嫩的下颌,老妇口中亦有异味,哭喊时那腐臭的味道直扑入虞子婴的鼻息间。
但虞子婴却没有嫌弃地将她推开,因为她感知到这干瘦的老妇人抱着她的手臂分明是颤抖着,像是已知无力却仍旧要拼尽全力量死死地圈抱着她,就像是失而复得之后再放开她,就等于要了老妇人的一条老命似的。
远处惰看到这一幕,细长双眉微蹙,他这人自认并没有多严重的洁癖,但他觉得像老妇人这种已不属于洁癖的范畴,但凡是一个干净之人都不愿意轻易靠近的,只是他却没想到虞子婴能够忍得住,非但没有拒绝,甚至还板着一张故作成熟的小脸,带轻拍其耸动的肩膀,意示安慰。
接受到虞子婴瞟过来的眼神,惰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出手阻止,但心底却已决定等上船之后,便要将她从头到尾的衣服重新换一套干净的,既已认肯成为他的抱枕,怎么可以这么邋遢!
“你……认得我?”虞子婴待她稍微缓和一些时,才问道。
“公主,公主长得跟先皇后如此相似,我、不,老奴自然是认得。”老妇抽噎地感叹一声,却还是在不断地抹眼泪。
她长得像先皇后?先皇后是谁?
“你说的先皇后是腾蛇皇后?”
“是啊,公主。”
虞子婴倒是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了,原来她是腾蛇皇的嫡传子嗣啊,所谓“先”皇后,是指她已经先逝了吧。
果然命硬啊,一出生便克母,如今腾蛇皇怕也是不在了,与父母缘这一项,与她前世的命运倒是一模一样。
之前她曾不确定自己的血统,毕竟腾蛇族皇氏血统可不止有腾蛇皇一人的血脉,其中有贵亲王族,干亲族等。(注:干亲则是腾蛇族无皇统权职的虞氏后人。)
由于腾蛇一族孕育后人尤其困难,特别是血脉越强大越纯正的,是以腾蛇皇会在而立之年,将王族内新生的婴孩抱来自己身边认领皇子、或公主,若最终能生便封其为贵亲王族,若不能,这认领的孩子便是下一代腾蛇皇。
而听老妇眼下所言,她既长得跟先皇后如此相似,十有*并非是贵亲王族,而是腾蛇皇亲生子女。
“你是谁?”虞子婴问道。
一介普通的老妇人怎么会认识腾蛇的先皇后,还认得腾蛇公主?她方才自称老奴,莫非是曾侍奉过先皇后那边儿的人,但腾蛇皇后又怎么会用一个外族人呢?
老妇人扑通一声突地就跪在了地上,她朝虞子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老奴乃腾蛇巴氏族人,名叫巴娜,叩拜公主殿下。”
“你不是腾蛇族人,我感受不到你。”虞子婴眸光幽黑,直言不讳。
一提到这个,老子妇顿时便面露悲伤:“老奴……老奴如今的确也算不得上是腾蛇族人了,因为老妇人已经私自换血,抽光了体内属于腾氏族的血……老奴,此时……已是胡族人了。”
巴娜的话令虞子婴多少有一些诧异:“换血?”
巴娜削瘦的脸上满是阴霾,她脸皮颤抖一下,回忆起往事时,两眼通红,眉毛抖动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两眼喷射出通人的光芒。
“当年腾蛇一族遭遇殷圣之祸害,陛下被割头挂城,血流满城,老奴没办法,只能带着六个月大的公主您一路逃跑,那时候我们身边是呼浩亲王护送,他是先皇后的亲哥哥,若非他浴血愤杀,我们怕是难以冲出城,而老奴一路奔波,因为年迈终于体力不支,无法跟随大部队继续迁移,所以老奴将公主交待给呼浩亲王后,便跳入了冰河之中……却不想这一别竟已是十六年之久了啊……”
虞子婴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眼前恍惚浮现了当初腾蛇一族被殷圣屠杀时的惨烈场面,大雪纷飞,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惨叫声,悲鸣声,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跳入冰河之中,老奴最后晕了过去,但却没想到,到底没死成,被猎户救了,他将老奴带到了一座很美丽也很宁静的村庄,那里面的人都单纯美好,但老奴仍旧经常地做噩梦,梦到被灭族的那一日,而每次做完噩梦后,血脉内蕴含的腾蛇力量则会爆发,那时候我常常认不得人,也因此被许多人当成了怪物对待,老奴怕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发疯,就是会被殷圣的人发现,老奴……”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揉断了她的心肠,巴娜哭不成泣。
“老奴、奴到底是不、不甘心,还想留着这一条贱命再看一眼公主,先皇后临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要好好地代替她看着公主长大,可老奴失言了,所以老奴想着,再怎么样也不能就这样疯掉,最后村庄的首领便替我想了一个换血的法子……让我能够活了下来……”
“你起来再说吧。”虞子婴看得出来她早已体虚,不宜久跪,便出手想将她扶起来。
但巴娜在看到公主伸过那一双赛霜欺雪的玉手时,这才惊觉自己这一身怕是会玷污了公主,她赶紧惶恐地退了一步,急急避开了她的搀扶。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奴自己,自己来就行了……不敢劳累公主。”她撑着身子,像被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