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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霍然起立:“顾惜朝!”
戚少商要是再不回头,就实在不合情理了。他只好慢慢回头。
顾惜朝脖子上架着雷震的剑,雷霆的钩。
没有人在脖子上被同时架着雷震的惊雷剑和雷霆的夺魂钩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
可顾惜朝偏偏就在笑。
笑颜清清如月。
明眸璨璨如星。
公子翩翩如玉。
子矜青青如昨。
整间屋子顿时亮了一亮。
满屋的人也顿时静了一静。
戚少商心想:这个人一定也喝了不少酒,不然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亮?再不然,就是戚少商自己喝多了,误将星光看做他的眸光了。
戚少商又想:明明五年过去了,这里又不是旗亭酒肆,这个人为什么还和那一年把杜鹃醉鱼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么,中间那一段时光,都跑哪里去了呢?
顾惜朝却笑着说:“大当家的,你乱认知音的毛病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改。”
雷震的剑,雷霆的钩,他好像根本都当作不存在。
你说他笑便笑吧,偏要挑着眉,三分讥诮,三分嘲讽。
——这天下居然还有敢嘲笑金风细雨楼戚楼主的人?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逆水寒一案的。所有的人心里都在想同样的问题:
——这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奸人顾惜朝?
甚至有位年轻女侠已经在想:要是坏人都生得顾惜朝这副模样,那我还是嫁个坏人好了。
而另一个问题是连铁手也很不解的:
——生死大仇的敌人见面,应该是这种情景吗?
戚少商好像已经端着个酒碗,怔了很久了。
而铁手自己想了半天,好像也没有想出来第一句话应该对顾惜朝说什么?所以他也着实不能怪戚少商反应迟缓。
戚少商怔了半天,却说了一句:
“我不是乱认知音。”
所有人都怔住。
戚少商如果是在对息大娘解释:“红泪,我不是乱认红颜知己。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才让人觉得比较合理些。
可他却是在对顾惜朝说话。
顾惜朝是什么人?千里追杀,害死戚少商多少兄弟朋友的死敌。
顾惜朝脖子上架着一剑一钩,手上却端着一碗酒。他微微侧着头,看着戚少商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大当家的,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跟我说什么好,我们还可以喝酒。”
有人心里嘀咕:这顾惜朝还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口口声声喊“大当家的”,岂不是明摆着激起戚少商的旧日仇恨吗?
所有人都以为戚少商应该立刻拔剑指着顾惜朝说:“你这个恶贯满盈的卑鄙小人,还有脸叫我大当家的?今日我就要杀你以祭死去的兄弟!”
可是戚少商居然笑了。
他笑得鼻子也皱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两个很可爱的酒窝。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二十,初入江湖的少年人。
那位年轻女侠已经又在想:要是大侠都生得和戚少商一样,那我是嫁大侠还是嫁坏人呢?手心手背,好像都是肉啊。——看来这个问题注定要困扰这位女侠很久了。
戚少商居然说:“好。”
雷霆和雷震很愤怒地嚷起来:“戚楼主,他可是害死卷哥的凶手!”——你怎么能对他笑得这么真心?
戚少商的笑容僵住。他好像的确忘记了这回事。
刚才他乍一看见顾惜朝的青衣,看见顾惜朝的眉眼,看见顾惜朝的笑容,好像就忘记了很多事。
于是他只好收敛了笑容,叹了一口气,对雷霆和雷震说:“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杀他呢?”
这回轮到雷霆和雷震怔住。
顾惜朝却很善解人意地替涨红了脸的他俩解释:“因为杀了我,霹雳堂可就与白玉楼无缘了。”
白玉楼!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盯住顾惜朝,好像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宝藏。
雷霆雷震显然非常希望顾惜朝闭嘴,可惜更显然的是没有人会同意的。顾惜朝还在很“老实”地解释:“霹雳堂本来当然是要杀我的。可是我当然不肯自己送死。所以我只好告诉他们,我碰巧知道一点白玉楼的秘密。”
所有人都在问:“什么秘密?”
顾惜朝道:“白玉楼所处之地,原本是百余年前江湖第一世家谢氏的宅邸。后来谢家几代单传,人丁稀少,渐渐隐匿江湖。直到二十余年前,谢夫人被丈夫抛弃,一怒之下毒死了连自己在内的谢家主仆四十余口,谢家从此灭门。谁知道,去给谢家死者抬尸首的村民,回家后全都莫名其妙地暴毙。从此谢家便成了无人敢近的鬼蜮之地。传说每到夜晚,谢家便会传出女子的哭泣声和歌声,还有人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在夜里飘荡的身影,据说这女子美貌绝伦,就是当年因被弃而发狂的谢夫人的鬼魂。而这位谢夫人,却是从大理红瑶寨远嫁过来的,她正是典型的苗家女子,痴情又狠心,善毒蛊。”
这也不算是什么绝对的秘密,铁手和戚少商离京城之前,无情已经翻遍六扇门与晋中相关的卷宗,把这些背景全数调查了清楚。那些死去的村民,不过是因为沾染了尸体上的余毒。而鬼魂一说,恐是愚昧的村民受惊后的幻觉,以致三人成虎。
其余人倒多数是初次听闻,心中均想:就算没有其它宝藏,就凭谢家数百年来留下的财产与武功秘笈,也足以令人垂涎三尺了。
“这两年来,入白玉楼的高手,无一生还。若说楼中潜藏了能杀死这许多人的武林高手,却从不为外界所知,显然不太可能。若排除鬼魂一论,能令这许多高手丧生的,无非两样:毒与机关。碰巧,这大理红瑶寨的五毒秘笈,却在我的手上。而机关一学,我也颇有些研究。”
顾惜朝没有说下去,众人都已明白:带上他解毒破机关,霹雳堂夺宝生还的机会自然翻了几番。没有人问五毒秘笈是怎么落在顾惜朝手上的,要得到大理红瑶寨的秘笈,于别人或许是想也不敢想的死亡任务,于顾惜朝却可能不费吹灰之力。而以他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于奇门遁甲,消息机关,当然也不只是他说的“颇有些研究”这么简单。
顾惜朝解释完,雷震雷霆的剑和钩也只好放下。他们既然敢带顾惜朝出来,显然已点了他的|穴道。可若是他们连一个已被点了|穴道的顾惜朝都不敢放心,未免大堕霹雳堂的威风。
于是顾惜朝就很悠闲地坐下来,举着碗对戚少商说:“大当家的,来,喝酒。”
顾惜朝若是不喊这声“大当家的”,戚少商或许还会找出很多理由拒绝跟他喝酒。可他好像看准了戚少商的毛病,不但要喊,而且还一声喊得比一声动人心弦。戚少商就只好一碗接一碗地跟他干。
于是大家都看傻了。
铁手虽然见惯了追命无人能敌的酒量,可看到戚少商这一回和顾惜朝喝起酒来,豪气干云的模样,也不免暗地里惊叹一把。酒量且不说,就论这架势,果然不愧是一派英雄气概。
萧家的萧左萧右已经在窃窃私语:“这戚大侠莫不是想通过喝酒把顾惜朝给醉死?”“果然不愧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连杀人都杀得这么特别,有情调,有意境。”戚少商一口呛住。
顾惜朝的酒量,显然没有他的酒品那么好。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也越来越红。
这荒山野岭的破落客栈里,不知为何居然就有了几分绮丽的颜色,弄得人心也飘了起来。
这一屋的人,就都看着顾惜朝喝,而且很不怀好意地等待着他醉倒。并且在心里对自己解释:我们是在等顾惜朝醉倒了,戚大侠自然就可以一剑把他解决。
好像没有人想到,堂堂金风细雨楼楼主,要解决一个对手的时候还需要先把对方喝倒吗?
顾惜朝还没有倒。他正举着碗,瞅着戚少商笑:“大当家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派英雄气概。”
戚少商没有回答。他在发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看见顾惜朝对他笑,居然有了一种“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感觉。可这又不是在偷情,怕什么?
……偷情!戚少商被自己呛住。
铁手看见戚少商接连呛住,很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没事吧。顾惜朝于是又举着碗向铁手笑道:“铁二爷也来喝一碗,咱们明儿还是同伴。说不准明儿这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黄泉路上也有故人做个伴。”
这月黑风高之夜,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可顾惜朝却说了:
黄泉路。
忽然就有一阵阴风吹来,人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酒肆里一点昏黄的灯光,也就被这阴风吹得忽明忽暗。
窗外寒风呼号,似乎有鬼影幢幢。
然后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歌声,钻入众人的耳朵:
“君不见白玉繁华十二楼,清歌萧瑟三千愁。楼高愁长思难断,相见无由数更筹。此情几时休?”
……歌声凄凄惨惨切切,似有若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传说中那白玉楼中的白衣女鬼,就是唱着这样的歌夺去活人的性命。
铁手拍案而起,喝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当先冲出去。萧家以及各大门派众人紧随其后。雷霆吩咐了一句“你们守着”就和雷震以及另一名弟子雷敢冲了出去。
戚少商站起身,顾惜朝却仍然瞅着自己的酒碗。戚少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去?”
顾惜朝淡淡一笑:“霹雳堂已废了我的武功,我去做什么?”
戚少商脸色变了,手一伸便已扣住顾惜朝的手腕:果然内力全无。他忍不住瞪向守在一边的雷门弟子。
那雷门弟子莫名其妙地回瞪戚少商,心想你不谢谢我们雷门你还瞪我?但他脸上也实在有点挂不住,便嘟哝道:“要不是来之前门主吩咐我俩看守顾惜朝,我俩岂会在这呆着?怎么也该是雷敢那小子……”
顾惜朝微微一笑,点头道:“大当家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定要亲自验证。你心里其实还一直在怀疑,我为什么会这么巧地和你在这杏花村酒肆相遇。”
戚少商的确在怀疑。但是被顾惜朝这么老实不客气地指出,还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只好也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顾惜朝说:“老实告诉你,我和他们本来昨天就到了,今天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可是我听说你要来,所以我不走了,在这等着你来。不光是我,今天这些门派中,就有不少是得到铁二爷和戚楼主也要去白玉楼的消息,才敢跟风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