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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紧牙,闭目不语。
小王爷轻轻的结开我的衣服、褪下我的裤子,然后我就听见他们两个人同时惊呼。
小王爷含着颤音的问:“俊卿,你这身上,你这身上的伤,怎么都烂成这个样子了?”
陈继平把我的身体转了个,愤怒的低吼:“谁?那个畜生这么没有人性?是不是丰御武?”
我张开眼睛,“不是。”
小王爷问,“这伤,这伤都这样了,你怎么不早说。难怪你这病总也不好,总也不好。你,你这不是成心寻死吗?”
陈继平死命的盯着我:“你居然想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后,你居然想死!!你为了什么?”
我不答,任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下不断涌出。我听见小王爷说:“惜君,你住手,他经不起你这么摇晃。你轻些!”
陈继平说:“经不起?!反正他一心求死,不如死在我手中,对大家都算有个交代。反正我娘亲临终前特地叮嘱我,让我照顾好他,不如我送佛上西天,让他去我娘亲和舅母那里接着伤心去!”
不知道小王爷使了什么手段劝诫陈继平的,他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小王爷拿了衣服盖在我身上,“你这伤沾不得水,我们得先拿药膏给你擦才是。惜君,你去把药膏取来。”陈继平哼了一声,放我倒下,走了出去。
我本以为小王爷把陈继平支出去是有话要跟我说,没想到他半晌也没有说话,然后,我感到一滴冰冷的水珠滴到我的手臂之上。我一激灵,连忙睁开眼睛,见小王爷正低着头流泪。
我奇怪,睁开眼睛看他,“南安小王爷?”
他低声说:“你身上这些伤,恐怕是周相家的周正弄的吧?”
我轻声反问:“你怎么知道?”
南安小王爷露出一个惨笑,“只因为这些同样的伤,以前曾经在我身上也出现过。”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问:“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一个地位显赫的小王爷,竟然也曾经有过这样可怕的伤口,是不是?”
我点点头,不知不觉的慢慢坐起来。
他顺手替我披了件衣服,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南安世子’吗?”
这个问题问的没有头脑,但是我还是回答:“因为你是南安王爷的长子,世袭爵位,所以又称南安世子。”
他点头,“没错。可是你一定不知道,以前我们家的爵位不是‘南安’而是‘南靖’,自打天朝对南越一战胜利后,我父王于城下献上了降书顺表,圣上降旨才赐我们南安为号。所以,外表看起来,我是显赫的王侯世子,其实我不过是藩国留守的一个人质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战败国的人质。”他叹口气,缓缓续道:“朝廷也不过是为了表面上好看,每逢佳节就把我招进宫去,例行赏赐。可实际上,真正受了委屈,是没有地方倾诉的。”
小王爷幽幽的续道,“周正曾经假借诗会的名义,把我请去,继而把,把我迷奸了。”他轻轻的扭过头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宽慰他,好在他一会儿就回过头,深深喘一口气,继续说:“我气过,哭过,喊过。可是有什么用?谁能替我作主?谁肯为了一个在京为质的空头世子去得罪实权在握的相爷?那个时候我甚至想过死……。”他惨淡的笑了一下,“我死了,恐怕朝廷随便编排一个借口就可以掩盖真相,可是我家中的二弟,他才十岁!如果我死了,他就要代替我进京为质,遭受同样的折磨和屈辱。那一段的日子,我真的生活在地狱中,你能理解吗,俊卿?”
我点头,我怎么不理解,我感同身受啊!
我们两个默默坐了好一段时间,小王爷才笑着说:“好在后来我处处防着他,他倒也不敢太过张扬的欺负我,毕竟,我怎么也算朝廷晋封的王爷世子。再后来,我认识了惜君,他处处护着我,照顾我,因为他深受皇帝赏识,即使周正不碍于我的身份,也要顾忌陈继平的实力。我才算彻底脱离他的魔掌。可是万万想不到,一场赏花会,居然让他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我难过的摇摇头,心里说,不,小王爷,问题不在周正身上,是丰御武,是他。
小王爷轻轻的扳过我的身子说:“你是惜君唯一的亲人了,为了他,我也要你好起来。你说,你究竟要怎样,只要你说,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你办到!”
我睁开眼睛浅笑:“小王爷,不用麻烦了,我不需要。”
陈继平冷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那么,你就是一心求死了?”
我抬眼看着他微笑:“荷官,从小就你最聪明,你总该听说过这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陈继平走到我面前,盯着我说:“哦,原来如此,这倒简单,省了我们多少麻烦。只不知道你死前还有什么遗愿,我们总算是结识一场,我一定替你完成。”
听了这话,我缓缓一笑:“我想见见丰御武,问他一句话。”
陈继平还没有答应,小王爷首先激烈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他现在藏身在这里,无人知晓。一旦让丰御武看到他,从名义上讲,他还是丰府的逃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再收留他。到时候他不是被送回雁安王府,就是被送到相爷府,而你,惜君,你又怎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一定会和这两个最硬的权势对碰。我们又怎么能挣得赢他们?恐怕连你的身世都有公开的危险!我不能,我不能够。惜君,你答应我,不能让俊卿去见丰御武。”
陈继平眼圈似乎红了一红,他嘶哑着生音问小王爷:“难道,我们就看他这样一天一天的弱下去,死下去?”
小王爷看着我,眼中充满祈求之色。我的心仿佛被淘空一样,何必因为我,再搭上他们,我对陈继平说:“荷官,方才的话就算了,当我没说过,我原没有想这么多,算了,问不问都一样。”
陈继平若有所思的问我:“你要问他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其实,我只想问他一句骈诗的意思,是不是我太笨,以至于听错了其中的含义?
“蔓草菁菁,飞鸟于汀;秋水溟溟,溯洄而行;子目茜兮,何不我与?嗟失子顾,非我得凭;犹言无心,何以遣情?”
34
当天空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转身。小王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那么多人参给我吊命,因为医生说,只要我能挺过这个冬天,我的病就有转机。
可是无论我喝了多少人参汤、茯苓粉,我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终于有一天,小王爷和陈继平把我塞到一辆盖着厚毡篷的马车里面,带着我往城外走去。
我把头枕在小王爷的腿上,我已经病的不能抬头了。陈继平告诉我,今天是丰御武在京城的最后一天,他将去庙里祭神,过了今天他就要到边关去,所以他送我去见他。
我靠在小王爷身上问陈继平,“这回,你就不怕他再把我抓去吗?”
陈继平的眼圈一红,“你眼看就没命了,抓不抓去还有什么意义?再不让你见他一面,恐怕你连这点愿望都要落空……。”说着声音哽咽,不能自己。
我轻轻的问:“是不是昨天来诊脉的大夫说了什么?”
陈继平把红肿的眼睛调向远方没有说什么,我却心中了然,知道他必定得到医生的嘱托,说了些什么尽早准备后事也好的话。所以才会和南安小王爷不顾一切的拉着我往圣庙里赶。
自从知道要见丰御武后,我的精神居然健旺许多,内心中压抑不住的期盼不停地飞出来,飞出来。
马车稳定而快速的奔跑着,车厢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小王爷把我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掏出一把梳子,缓缓的给我梳头。他特意拿了一把疏齿的玉梳子,因为我的头发只要稍稍用力,就会一缕一缕的掉下。
当他慢慢给我梳成一个发髻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了。陈继平挑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说:“到了!”说完就要跳下去。
我拦住他,“荷官,你要做什么?”
他错愕:“我要去找丰御武,告诉他有一个故人想见见他。”
我摇头,“丰御武现在在哪里?”
陈继平又探出头去瞭了瞭,然后说:“恐怕他正在庙中进行告天的仪式,一会儿就能出来啦。”
我笑:“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先扶坐我起来,把帘子张开个缝让我看着。”
陈继平问我:“卿官,你不是说有句话要问他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不急,你放心,我死不了。”
他听了我这话,脸色煞白,恨恨的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小王爷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我抱歉地冲他笑笑。就在此时,圣庙门口忽然一阵嘈杂,大批人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急忙的把眼睛凑到帘子的缝隙中去,我看到他了。
他还是那么高大英俊,脸上多了些胡须,却显得更加英挺,我思慕的看着他,所有的委屈、相思、苦痛、疑问都像打翻的染缸,纠缠成一团。
我的泪水马上要倾泻而出,然后,我发现他侧头对着什么人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柔,他以前常常笑给我看。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清秀出尘的少年站在他身旁。
我没有回头,沉声问:“那个人是谁?”象陈继平那样伶俐成精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
陈继平没有让我失望,他甚至没有问我是谁就回答:“那个人叫丰姿,是丰府新进的家人。现任丰御武伴读一职,据说深得丰御武器重,此时随军就有他,职任书记官。”
丰姿?丰姿!人家果真当得起这个名字。而我,现在这样憔悴潦倒的样子,也不过就是一个废物。
陈继平一直在盯着我的表情看,此时他忽然一掀帘子就要下去。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荷官,你要干什么去?”
陈继平说:“我要把丰御武找来,让你问他话。”他不肯回过头来,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之意。我沉声说:“不许去!”
他赫然转过身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