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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走得急,她要去财老虎前头煽风点火扒某些人的皮,儿子小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程少爷,请用茶。”丫环的热茶上来得刚刚好,程昭正要抓起茶碗,却看到桌案上大款银庄票据,惊讶问来由。
顾家琪说是飞来横财,程昭一听,拍着大腿直乐呵,尽管他未曾亲自经手过商铺买卖,耳濡目染下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低手买进高价卖出。只要有门路,消息灵通,谁都能做这一手。
胡商严匡就是顾家琪的门路,程思玄不是没有想过把货出销国外,但这里面有学问。皮质鞋这行当向是胡商海商的地盘,程家没有投石问路,就横插一脚想分羹,没门。
如果是程大胜出击,那胡商海商们还不敢联合起来断他的路,毕竟财老虎有钱有势;但,程思玄是什么东西,抢地盘也不打声招呼,也不拜码头,不灭灭他威风,还以为这天下商路都是他程家的。
这就是程思玄求告无门,不得不忍痛卖掉制鞋坊的外因所在。
但货在顾家琪手上就不一样,她是谁,顾照光的女儿,掌管关内外商路关卡的三边总制之女,逢年过节人人争先送礼都愁找不到门路塞钱的主。程思玄敢坑她钱,自然会有人送钱给她,顺便再踩程家两脚。
小姑娘家家不懂做生意,没关系,王雪娥这大人,总是懂的,就算不懂,也会有人给她说明白,程思玄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多久,程思玄匆匆回来了,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子。
程昭一瞧,便笑得直拍掌:“爹打的吧?哈哈,二哥你个冤大头!活该,叫坑你小南。”
程思玄尴尬得直搓手,问谢夫人在不在。
“什么事?”王雪娥忽地出现在他身后,冷嗖嗖阴不阴阳不阳地问道。顾家琪低头浅笑,借饮茶之机遮笑,严匡手脚挺利索,看来是和程家有严重过节了。
程思玄低头做小,他叫进一群仆人,五个箱子,里头是晌午顾家琪手上抵出去的珍奇玩意儿,他道不敢贪墨顾小姐的东西,他又奉上银票匣,想换回那纸抵押契约。
“不必,”王雪娥心怀怒意喝斥,也不解释。
顾家琪柔声道:“程公子,刚才有个胡商,买走所有存货,还跟姑姑签约做鞋,这东西没法儿还了。还请见谅。”
“不会,不会,顾小姐折煞小人了。”
王雪娥冷邦邦地说道:“程二公子,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我不准备和你做肉肠生意,这里有十万两,是按你账册所列费用建肉肠子作坊的总额,还有两万,是你的辛苦费。你结算一下款项吧。
程思远面色灰败,程昭急起来,道:“王姑姑,你不和我二哥做肉肠子生意,二哥就没法过活了。”
肉肠坊利大,程思远推掉手头所有的事,把自己的人脉都用来控制猪场打通各地商路造势,名下商铺就被他的大哥收走。因此,这一倒,他在程家辛苦多年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
“姑姑。”顾家琪轻叫阻止。
王雪娥让她不必管大人的事,并道:“程二公子,在商言商,原话奉回。”
程思玄面无血色,知求情无用,退出。
合该程思弦倒霉,一时贪心招来大祸。
程大胜纵横商场多年不可能没有敌人,严匡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揭发程思玄坑骗王雪娥的内情,还教她怎么做生意,并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无偿资助她拓宽市场。
敢和程大胜叫板的商敌,自然也是有些手腕能耐的。严匡深谙王雪娥的性情,略微点拨,两人就联手找程家麻烦了。
借新商机,抢程家的商路。
皮鞋坊连夜赶工,把皮鞋皮靴改制成绣花皮拖,这实在是简单到极点的活计,几日后,新皮货投放市场。如严匡如预料,整个魏朝大江南北贩夫走卒都疯癫了。
真皮鞋拖,强货无敌,横扫魏人脆弱的心脏。
人人疯抢,纵使价高九个大钱,也比一年纳五双布鞋划算。
各地纷纷追加订单,没花面不要紧,只要是结实防水防田泥的皮拖就行。
从未自己洗过衣拖过地的士大夫知道个毛,家庭主妇知道鞋拖的优点就足够左右整个鞋市。
鞋坊生意红红火火,日夜开工,不仅把账面足够盈利,还把欠乐记赌坊的高利贷全给还了。形势一片良好。
程大胜知道严匡介入,他不可能自己出面打压王雪娥,就让程思弦去炒高牛皮、羊皮、猪皮的价格,这一来,十八州府各地真是风起云涌,米价、草价、粗粮价飞涨,人人都扑到养殖大业剥皮好挣钱,各皮质手工小作坊遍地开花,皮具远走西域。
严匡不甘示弱,他给王雪娥更多的资金,投入养猪场,扩大规模,并贩卖关内各州府。
无形的战火漫延外围。
程大胜的攻势稍弱,宣州大同兼边镇宁甘馁十八镇州外不是他的地盘;严匡不同,他就是走流通商线的,各地都有路子。
程大胜老谋深算,稳稳把握十八州府,这里才是大本营,他联合商户继续囤粮抬价,抬饲料的价;米粮价涨,老百姓就没钱买猪肉,十八州府肉肠滞销,严匡就得把它们转出去,这仓储、运输以及馊烂损耗成本节节攀升,拖也拖死严匡。
毕竟,有流动资金才能活。
双方各有胜负,顾家琪坐山观虎斗,很精彩,不比现代商战逊色。
当宣同商户开始哄抬南米,顾家琪趁机入米市,用十七万现银开始炒卖粮引。
魏朝当时边境,米粮买卖须得手持官府发放的引牌,类似官方统一粮票,以防军粮走私。
顾家琪高价抛出手中新米粮引,分仓再买入,再抛出,赚取中间差价。
等到程大胜将米价抬升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心的警报点时,顾家琪停手,全抛积米。
这时候,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户的风吹草动,都会击溃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粮户。
严匡出手,程家商敌出手,所有投机商都出手,就是程大胜自己也得抛。
米市崩溃。
各行当俱受冲击,凋敝有如隔夜黄花。
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当然,不包括程大胜。
谢天放带人,悄悄地收购低价新粮,抵充宣同及三边十八区军营被亏空卖空的军粮。各州府知县到顾照光那儿说各地乱情,矛头直指程大胜,搅乱商市,哄抬物价,在古时候这些是足以砍头抄家的大罪。
顾照光给程大胜打声招呼,财老虎你出面稳下市面,大家不要伤和气。
程大胜也知这是给足面子,咬牙和血吞了这哑巴亏,从银号里调集大量现银平定物价。这一来,就是号称不缺钱的财老虎也要肉痛。
程思玄则成为程大胜的出气筒,要不是这逆子怎么会引得严匡和王雪娥联手,那是两条毒蛇!几房夫人、庶兄弟再添油加醋一番,程思玄就被赶出了程家。
顾家琪赚得钵满盆足,再看落魄潦倒的程思玄,心里总算舒坦。
问程思玄何曾得罪过她,要这般算计?
严格说来倒也没有,在商言商,放过机会,那是傻子。
若强要说有,便是胡市偶遇夏侯雍那回。
封疆大吏总督之女身份非比寻常,顾家琪与程昭游纵宣同州府,从来官道平坦,无人敢生事。能撞上夏侯雍与恶犬已是奇事之一,奇二立马有程府亲眷卞衡安等救人。顾家琪前世多见风雨,可不信这天底下有如此巧事。
程昭说他二哥推荐买小金佛,当时顾家琪不曾起疑;事发后,她便把程家二公子给记住,顺手涮一笔。
第十七回 春复秋,风满袖 爱心攻略上
话说景帝五年末,宣同商市潮起潮落,各商家经历了一场**般地洗礼,后都冷静了;磨刀霍霍,要拿胡商严匡问事:把钱吐出来。
严匡知自己犯众怒,在双方对战几天后,即向王雪娥辞行。
他道,养猪场、生猪肉、生熟肉肠作坊、销售运营整条线已经打通,不需要借助程家商路也能独立运作;各地管事也是经他一手培养,维持现状五年不成问题。
留下这些话,严匡潇洒远走。
若不是外销定单定时送到鞋坊,众人还以为这严匡给财老虎灭了。
人人都以为,这个背后坑财老虎一大笔钱的人,就是严匡。
在这个没有秘密账号没有匿名电话没有电脑终端操作的年代,程大胜没查到顾家琪身上,这要归功于她有一个心胸开阔、手眼更能通天的总督老爹。
顾照光察觉爱女参与宣同商贾囤粮博奕,先问她原因。
顾家琪道,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成功,父亲要答应驱离蔡氏。
蔡氏不得心在于她样样都要干涉,严密监视侯府小姐一举一动不说;还常找事拿捏其乳母,好比王雪娥送点心给孩子,蔡氏要检查三番方肯允她入内,此时,点心都给摸碎,不能吃了。
顾照光听了这些事,于是答应,并为女儿隐匿线索,避开程家眼线。
半旬,他再问女儿时。顾家琪手里纹银已翻数番,数额之巨近百万。
顾家琪想继续,倒是王雪娥极力阻止小孩继续玩下去,银钱额度往来太大,她心惊肉跳,已不能承受。
顾照光见女儿心态稳定,一派从容,反而允许她继续玩她的游戏。
这次,他把自己的亲信留给女儿用。
顾府账房管事,姓金,四十出头,面目无甚出奇,却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在总督幕僚中,他深受器重;在府务里,他是除顾照光外最有话柄权的人,这与他的资历颇有些关系。
他早年随顾照光到北疆,协肋李夫人,打点总督府内外要务;李夫人去后,池越溪不堪大用,一味敛财,是以,官场上下往来、外庄产业现在都由他一人负责。
金管事带来郦山侯府的账房精英,协助小姐操控粮引买卖。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宣同的大小粮商,最危险的是朝庭设在北疆的皇家暗探,程氏一族。
皇家就是十八府银钱流量额度得以节节攀高的坚实后盾。
因事牵涉朝中势力,程大胜一定要赢这仗,不惜家业,因为他是在和皇帝的敌人,严匡背后的支持势力打。
倒便宜了顾家琪浑水摸鱼。
有郦山侯府势力相助,顾家琪得以在最后关头,抢先一步,把握先机,力压群商。
米市商战结束,顾照光问女,得利何用。
此番对奕,最大赢家为自己女儿,得利之巨,真是说出来都吓破人的胆。顾照光想不到爱女有这般胆色,又恐女儿误入歧途,不免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