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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几年,陈不凡经历了不少事,季为乐的心态也变了很多。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么无话不谈了。他心里明了这是人生无法避免的事,虽然惆怅却并没有因此不快。
分手的时候陈不凡意味深长地嘱咐他要留意身边的事,不要像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不在乎。
“要想想将来了。”他说。
季为乐只是笑笑。将来对他来说不是很远。
正值打车的高峰期,他家离学校不是很远,他决定一个人走回家。
这时候如果他再被人半路拦住还会有人出来拉着他逃命吗。季为乐想到年少时候的自己,发现时间过的真快啊。
幸好,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更没有人突然条跳出来要揍他。平静得让他不敢回头。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
远远的就看到小一蹲在门口等他。这丫头这么早就放学了?
他走近了叫了一声,小一。
小一抬起头的时候泪流满面。
“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小一第一天上学,难道是学校的人欺负她?
小一哇的一声哭的惨烈,边哭边说着什么。。他根本听不懂。
“你慢慢说。”他拍拍小一的背。
小一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嘴唇说:“老爷、老爷和来叔,出车祸,死……死了……”
季为乐的手僵住。
第十章(小虐一下)
温暖的阳春三月,柳絮开始纷飞,一朵朵毛茸茸的小白花从窗前飘过。恍惚中睁开眼睛,以为是下雪了。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地热已经停了,地板微凉,他好象没有察觉,慢慢走到窗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都快忘记怎么走路。一朵“雪花”失足跌落粘在玻璃上,他用食指隔着玻璃点点它的绒毛,嘴角翘起来。原来是柳絮啊。
“少爷,你怎么起来了,还光着脚。”一个圆胖的女人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推门而入,随后进来的还有一个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男人。看样子刚是花甲之年。
他转过身,吁了口气,认命地躺回床上。房间里弥漫着菜的香味,来婶把一碗汤端到六岁的季为乐面前说:“先喝碗汤,喝完了再吃汤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看着碗里一块块黑色黄|色的东西。他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药最多,土里长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都有。他可不想吃进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这里面是人参、鹿茸、冬虫夏草,老爷说了这是滋补三宝,少爷你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一定要好好补补。”来婶解释说。他们家少爷年纪这么小就受这么大的苦,想想就辛酸。
他一听有虫子,立刻把碗推开:“我不吃虫子。”
“少爷,这冬虫夏草是老爷特地派人从云南运过来的,很珍贵。你一定要吃。”来婶劝道。
“我来吧。”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接过碗坐到床边。季为乐看着碗里黑色的虫子一脸嫌恶。
“你知道冬虫夏草是怎么来的吗?”男人的声音听着温柔圆润,到不像是已过花甲。季为乐摇摇头。他接着说:“冬虫夏草长在万里之外高山的雪地里,夏草把种子放进虫子的身体,虫子用它的身体做夏草的养料。直到虫子的营养被夏草吸光,夏草就从虫子的身体钻出来。来年春末夏初就长成一棵红色的小草。积雪融化的时候,我跟你妈妈背着背篓上山就看到虫子头朝上尾巴朝下的站在雪地里。”
“我也是从我妈妈的身体里钻出来的吧。”听完冬虫夏草的故事他问。
男人点点头,舀了一勺汤递给他,看他一口喝掉,笑着说:“你妈妈的家乡长了很多很多的冬虫夏草。那里有山、有水、有峡谷,那里的人都生活的很快乐。你乖乖的把身体养好我们就去那里玩,好不好?”
说到玩,他立刻来了精神,捧过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男人用手绢擦擦他的嘴。
他看着父亲慈祥的笑脸,问:“我妈妈的家乡在哪里?”
“云南,怒江。”男人说。
十多年以后,他第一次来到了母亲的家乡。云南,怒江,怒江州。而父亲已经长眠在这里。
母亲的坟在远离怒江州的一个小镇的田地里。每次和父亲来上坟他都想去怒江州看一看。但那里公路崎岖,山势险峻,老头子总说等以后交通顺畅了再去。
“你不让我来,自己偷跑过来,你看吧。”季为乐站在季老爷身边,想把他的手拉到胸前,但季老爷的手已经已经冻僵了。他拉了几次,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老头子,你争气一点,你不是答应绝对不死在我前面的吗。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啊!”他用力晃着季老爷的肩膀,冰床被晃的咚咚地响。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话,你说了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的!爸,你说话啊!爸!”身体被人拽住,他感到有人狠狠地抱着自己,他奋力挣扎,他听到那人说“他已经死了”,全身的血液迅速流回心脏,心像要暴烈开来。他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金属破裂般的尖叫。
他已经死了,死了……
“根据事故现场调查,当时他们开车在盘山公路上走,当天突然下起暴雪,车子在山路上打滑。他们中途跳车,一个人晕倒在路边,另一个不知所踪。看现场的情况应该是滚到山下去了。山下是怒江,生还的可能不大……”
他听着警察带着浓重口音的调查报告,声音忽远忽近,他发现自己没办法集中精力。一直陪着他的秦展扬示意警察先出去。他走过去给季为乐披上一件外套,说:“累了就去休息。”
季为乐摇头,他深吸口气问:“他们去山上做什么。”
秦展扬从警察送来的遗物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季为乐木然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三条整齐排放着的冬虫夏草。泪又涌了出来。
“坚强点,他们这么关心你,你不能辜负了他们。”秦展扬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泪。
季为乐看着盒里精心保存的已经烘干了的冬虫夏草,用力摸掉眼泪说:“让他们在山下再找两天,尽量把来叔的尸体找到,要多少钱都可以。”
秦展扬带着人在山下和怒江的下游找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季为乐痛心遗憾也没有办法,十天后离开怒江州,把父亲的骨灰埋在母亲身边。那里并没有洪水,四季如春,安静祥和。
回来的飞机上,季为乐一直紧紧握着秦展扬的手,像是垂死的人抓住一块浮木。秦展扬把他的手放到唇边。他扯动嘴角笑的一脸惨淡地说:“现在,我们都是孤儿了。”秦展扬心里一疼,伸手拥住他,把他的头放到自己胸口。
回到A市,秦展扬让他跟他一起住,他拒绝了。他想回家,家里有老头子种的银杏树、梅花、海棠,走廊上还有他的脚步声,书房里还有他的老人味。
秦展扬没有强留他。他了解季为乐,他从来不会过分夸大痛苦,只对自己喜欢人和事感兴趣,潇洒快乐,没有灵魂。他不介意他没有灵魂,现在反而庆幸他没有。回到季家陪他吃了顿午饭,嘱咐小一好好照顾他。难得这个女孩很忠心,哭的眼睛都肿了。
从季家出来,他打了一辆车去了上次的咖啡馆。
林煜杰看见秦展扬从出租车上下来,冷笑一声:“季庭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秦展扬没说话,解开领口的口子,一拳揍在他脸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直接把你丢进怒江!”
林煜杰捂着一边裂开的嘴角,努力用另一边的嘴角扯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你也有份。要不是你让那个汪来看出破绽我也不会把他们支开。要不是你护着那小子我会对他们下手吗。”
一年多以来,秦展扬用尽各种办法始终查不出季庭到底把幼凡藏在哪里。而季庭身边那个叫汪来的管家似乎已经看出了端倪。这个人虽然表面无害,但曾经让他祖父做梦都害怕的人,绝对不简单。这么多年来,虽然季庭对林家不再追究,但汪来暗中一直不断纠缠。他怀疑四年前他被伏击就是汪来指使的。他本想暗中除掉这个人再想办法从季庭身上下手。只要季庭有生命危险,季为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此时就是引他交出幼凡的最好时机。但这一切都被林煜杰破坏了。
“那两个老头子真是不简单,居然将计就计去了怒江,连你也被他们骗了。我本来只想阻止他们通知季为乐,你也不希望你的心肝宝贝知道你的真面目吧。他们走的哪条山路可是你告诉我的。不过没想到两个老家伙这么犟。”林煜杰用食指的指节习惯性地抹掉鼻尖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想到两个老家伙跳车前目光如炬的样子,还有一丝心悸。
意外已经造成,他林煜杰是无所谓,可是对秦展扬就不一样了。要是季为乐日后知道他爸爸是被自己最爱的人间接害死的,他会原谅秦展扬吗。不过他对自己哥哥的痛苦没有兴趣,他的目的只有幼凡,他要得到的是盛大企业。
“现在这世上知道幼凡下落的人就只有季为乐一个。不如下次上他的时候,骗他说出来,你也……”话还没说完,林煜杰的左肋被重重一击。秦展扬揪着他的领子,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说:“林煜杰,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没种的哥哥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尽管留在这里,但如果你敢碰季为乐一根手指,你数数,你全身上下有几根指头够我砍。”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在地上。秦展扬正正衣领,他从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是要害,保证让对方痛不欲生。“好自为之。”最后给了林煜杰一句警告,他优雅从容地离开。
林煜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睛里恨到要滴出血来。他吃痛地拿过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我交给你的任务办的怎么样了。”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从齿缝里说出几个字:“如果你想帮他们收尸。”
季为乐回来后办了休学。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他总是看到一些背影相似脸却完全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