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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禄儿几个砸痛快了,扔下手里的棍子,扬长而去,徐明珠她娘这才哭天抢地的嚎起来:“天老爷啊!可上哪儿说理儿去啊!”嚎了会儿,又骂自己的女儿不省事。
待等落了晚,徐明珠回来,一下车见到门前两半的牌匾,身边便冷了半截子,进了院中,只见一片狼藉,她娘一见她,扑将上来,又嚎又怨的数落了一顿。
徐明珠不禁暗悔自己,一时嫉火攻心,却惹下这一番祸事来,也知得罪了梅鹤鸣,从此在这清河县里便再无立足之地,又怕梅鹤鸣还要寻她的不自在,忙跟她娘商议了,如今这里也呆不得了,不如去旁处安身。
她娘虽不舍清河县这宅子,也知女儿虑的是,走晚了,恐还有大祸临门,忙匆匆收拾了细软,留了个婆子看门,母女俩连夜便出了清河县,往外省去了,这一去却伶仃无靠,后落个凄凉下场。
这些是后话且按下不表,再说梅鹤鸣,转回席间,被周存守几个扯住打量半晌道:“哥,今儿可是在你府上吃酒,半道上,这主家却不见了影儿儿,至这会儿才回来,我等虽是客,情份却跟兄弟同,不好挑你个慢待,却要跟兄弟说说,哥这刚去的时候穿的是件织锦缎的袍子,这会儿功夫,怎换成件鸦青的了,且去时脸色尚有些不虞,如今归来,却顺心顺意,一副欢喜模样儿,却是为何,难不成是,推说内宅有事,却回去跟新嫂子温存缠磨去了,若哥不说个清楚明白也可,且跟我们每人吃一巡酒来,也算个陪情。”
周存守几句话说的众人哄笑不止,都道:“说的很是。”梅鹤鸣无奈,只得让下人挨个斟了酒来,依次陪着他们吃了一巡,才算了了,却连吃下了几大盏去,一时散了席,送这些人出了庄子,便觉有些酒气上头,脚下虚浮。
随喜儿一见这是吃醉了,忙扶着去了后面,梅鹤鸣进了逢春阁里,却见宛娘已起了身,正在外间炕上就着灯亮做针线,上身穿了件家常藕色对襟儿袄,下面翠蓝的裙儿,满头青丝,挽了一个挑心髻,捧云鬓上,插着自己与她的那支碧玉莲头簪,除此更无旁的簪环首饰,只耳下垂着两只翠头坠儿,坐在里,十指芊芊,捻针挑线,一副家常妇人的模样儿。
外头起了秋风,呼呼的从窗边刮过去,屋里佳人如玉,一灯如豆,却令梅鹤鸣酒气散了不少,只觉有些暖丝丝的东西从心里透出来,扶着碧纱隔扇的门框,瞧了半晌。
直到宛娘抬头瞧见他,才笑着走将进来,坐与宛娘身边,探头过去,去瞧她手里的针线活计。
宛娘原是闲的无事,便让吴婆子寻了针线来,想做些自己贴身的东西,梅鹤鸣让人备下的衣裳,自然都是不差的,外头的衣裳还罢了,里头的小衣,抹胸,肚兜,亵裤等物,多是些香艳花色,宛娘不大喜欢,便想自己做件素些的穿,也省得总勾起梅鹤鸣道yin兴。虽如今无奈,却能避则避最好。
因她吩咐下要极素净的,吴婆子便给她寻来一块雪缎来,宛娘比着裁了,包了边儿,缀上系带儿,又觉白花花半点儿花色全无,太过素了些,便画了个绣样儿,想在上头绣一支梅花做点缀。
这才绣了个开头,不想就被梅鹤鸣瞧见,毕竟是贴身之物,手一捏团了团,便要藏起来。
被梅鹤鸣笑着扯住,拿过去,端详半晌儿,只见却是个肚兜,雪缎上这支梅虽简单却画的极有风骨,只绣成了一朵梅花,却丝细如发,针脚平整,便问:“这是你画的?”
宛娘抿着唇只不理他,梅鹤鸣不免笑道:“教你认个字如此难,倒是会画这些,针指更是极好……”说着搂着亲了一口道:“何时宛娘也给爷做个物件来,爷必随身带着,日日不离,如何?”
宛娘嗅到他唇间酒气,皱皱眉推开他,梅鹤鸣不禁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被那几个拉着狠惯了些酒下去,你却嫌起爷来……”便要醒酒汤。
吴婆子早让人预备下了,这会儿一听要,忙让丫头端上来,梅鹤鸣吃下半盏,叫撤下,才让传饭,因吃多了酒,吃罢饭,便搂着宛娘睡了,这一宿倒也老实,未在折腾。
从这儿起,到在庄子上闲了三五日,每日缠着宛娘求欢,宛娘烦不胜烦,心下琢磨这厮怎就没个正经事干了。
好在这一日青州来了人,说有事等着裁夺,梅鹤鸣这才穿戴整齐,跟宛娘狠说了几句甜嘴的话去了。宛娘这才松了口气,想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儿,如今梅鹤鸣正新鲜着,自然不会怎样,待过些日子,腻烦了,还不知是个怎样光景,自己虽身在这里,却也需早做计量。
又想起王青,不禁暗道,也不知如今怎样了?自己让人把那房子契都给了他,想他脱了牢狱之灾,有了这些,再寻个贤良妇人成亲也不难,待过几年,生个小子闺女,日子也能过的平顺安生,自己虽害了他一场,好在及时补救,未成憾事。
只可惜宛娘还是不知梅鹤鸣的根底儿,这厮哪里是个吃得半点亏的,在王青身上栽了这么大跟头,不把他整残了,都不是他梅鹤鸣的作风,却不知恩怨纠缠何时了,反倒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
、40章
再说王青;游魂一样从梅府的庄子上出来,哪里还择的清路,顺着大道,乱走了不知多少时候,至天色渐昏,一抬头竟到了清河县外的河边儿上。
想这清河县乃是南北往来的一处港口;每年至开河时;南下北上的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多有商船靠在这清河县过晚歇宿,久了;便成了一方阜盛繁花之地;虽比不得青州府;却远不是那些穷乡僻壤可比。
只是靠着水有利也有弊,每年春洪秋汛,河水涨起来,也易成水患之灾,好在前任县官是个为民做事的清廉老爷,在任三年间,想方设法拘着清河县里的财主乡绅们捐了银子,重新疏通河道,坚固堤坝,这几年倒不曾发过水,却使得河宽水深,映着船上渔火,更显幽不见底,岸边多植芦苇,秋风刮过瑟瑟而动,令人不觉透体生寒。
王青在河边一块石头上站住,定定望着河水发呆,想着这人活着可还有什么意思……也是赶的巧,李大牛家隔邻的小子,如今正在城外的芦苇场里做零活,赚取几个闲钱贴补家用,瞧见远远立在河边的人像王青,却也没近前底细瞧,待回家的时候,在城门口遇上出来寻王青的李大牛,便跟他说了。李大牛一听,吓了一跳,心里说,可坏了,难不成这是要跳河寻死。
李大牛夫妻在家里越等心里越不踏实,想王青是个老实人,却不知轻重,若再惹出祸事来,可不把小命都交代了,那梅府哪是好惹的,横竖事已至此,好生过消停日子不得了,非要巴巴的寻过去作甚。
眼瞅天都要黑了,两口子商量着出去找找,或可探听些消息,李大牛这才忙着套车去了,刚到城门外,就遇上隔邻家的小子,一听着信儿,忙就往河边赶。
到了河边跳下车,就瞧见王青木头一样的身影,李大牛长出了一口气,急忙上前,一把拽住他道:“大侄子,你可是要跳河不成,听叔一句劝,你才多大年纪,以后的沟沟坎坎还多着呢,说下大天来,不就一个婆娘吗,没了再娶一个也就是了,没得一个七尺高的汉子,为了个婆娘就去寻死的道理,不说对不住你自己,就是想想你爹娘,也不该有轻生的念头,来,好生跟叔家去吧!”劝着说着,拽拉着离了河边上车回去了。
这王青的病本就没好利落,这一顿奔波去梅鹤鸣的庄子,又惊又吓,又怒又悔,损及情志,伤了内腑,又在河边吹了半天冷风,哪还能落好,到了家,一沾了炕就起不来了,这一场大病,缠绵一个多月之久,好容易见了好的时候,已入了冬。
又将养了约有一月余光景,才算大愈,手里的存项银钱也花了个干净,便想着出去寻些活计营生,一早出去至掌灯时家来,也未寻到活计,想这天寒地冻的,谁家还打家伙什,正坐在那里发愁,想这清河县是个伤心地儿,这里还是宛娘的屋子,也不是他的正经家,便生了回双桥村去的念头。
这日晚间,去街角打了些水酒,胡乱掂量了几个酒菜,过去叫了李大牛夫妻过来,让着上座了,斟了两杯酒亲捧过去道:“这几月,劳了叔叔婶子的辛苦,侄儿在这儿敬叔叔婶婶一杯,且吃下,也是侄儿的心意。”
两夫妻对看一眼,知道这是有话要说呢,便都吃下了,王青才道:“虽叔叔婶子待侄儿极好,侄儿还是想着总归不是家里,想了这几日,觉得不如卖了前街的祖产,仍回双桥村去,这房子却是宛娘的产业,她虽说给我,我却不能情受了去,仍烦劳叔叔婶子照看着,若她有一日回来……”说道这里,脸色暗了暗,顿了几顿苦笑一声道:“想她如今绫罗满身,珠翠满头,又怎会把这几件破屋子看在眼里,若她不回,叔叔婶婶便瞧着处置了吧,想问在这儿耽搁了如许几月,明儿真该家去了。”
李大牛夫妻也知他这一趟是伤了心,不想留在此处也是常情,便也没狠留他,只把那宽心的话儿劝了几句,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王青便背着包袱出了门,往前走到街口,不禁驻足回首望了半晌,记起旧日宛娘门边送他的情景,越发心酸,摇了摇头,转身大步而去。
到了双桥村自己家里一瞧,多日不归,早已尘螨遍地,也无心收拾,只略扫了扫,便出去寻活计,寻了几个旧日同行,却都言辞闪避,最后还是有人偷偷说给他道:“王青,你得罪了青州的梅公子,谁家还敢让你去做活,依着我说,不如出了青州去别处倒是条活路。”
王青这才知那梅鹤鸣的势力之大,竟是让他在这青州府这地界呆不下去了,回家想了一宿,横是不能饿死,打点了行装,劳烦旁边邻居看顾着房子,便走了。
计量着出了这青州府,奔外省寻个生计,刚出青州府没走多远,天便黑了下来,夜路难行,便想寻个地儿胡乱歇一宿便了,前后望了望,只顾得赶路,却错过了宿头,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便急往前赶了些时候,隐约瞧见前面仿似有栋屋舍,便加快脚步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个破庙,黑黢黢也看不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