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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分析的方法探究每一现象的空性是不必要的。等你对付了“自我”之后,就不用逐一去检视书本、笔、树、花园、水管等事物了。不同的现象只是同一个过程的不同层面而已,因此就不必对每一个念头使用一种对治法门。圣天〖编按:又称提婆、圣提婆、单眼提婆。三世纪左右的人,南印度婆罗门出身,为龙树弟子,以智辩著称〗曾经说过,如果你能彻底地明白某一种现象的没有本质,那就能治好一切痛苦——这就是所谓的“一药治百病”。
当你经由修行达到这种层次,你会体验到事物都不再是了不起的大事了,一切现象都像是玩笑一样;同时,你会对那些仍然认为每件事都是大事的人自然生起悲心——这些人相信他们必须战斗牺牲,并用其他的方法不断地和周围世界奋斗。你感到立即的悲悯心,并且可能试图说服他:这些事物都没什么大不了,不必太认真,也不必那样做。假设你在看一场电影——那是关于一位善良可爱的女子,她过着很不幸的生活,最后悲剧性地死去——你注意到有一些很年轻、天真的观众把电影当了真,所以自己受了很多苦。很自然地,你会试着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场电影;但是如果他们不了解这一点,你就会希望利用一些方法,让他们了解到这样认真实在不必要——这就是悲心。
龙树传承的第二种“观”法,是用来摧毁“无本质”的这个极端。二元对立的心看待一切事物都是二分式的,非此即彼,事物一定落在非此即彼两者之一。一旦了解到现象并不实存,我们立刻就跳到相反的那个极端,认为事物必然是真正不存在——我们仍然在找某个东西去执着,这样子才能确定地说这就是事物的面目。修行的第二种方法,是要了解到像“这是幻觉,这不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无我的”这样的念头,仍然是一种应该加以舍弃的边见,而这样的想法太极端了。首先,你要这样思惟:“虽然我发现了这个空性,了悟了这个无我,但是我却不能说现象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称为存在或不存在。因此,相信事物不存在就和相信事物存在一样地错误,存在或不存在都没有参考点;所以,对于了解无自性的执着,也必须舍弃。”这样子思惟,你必须建立决断心,舍弃“不存在”的这个极端。
这种技巧的第二个阶段类似于第一种方法的第二个阶段,差别在于这时不用鼓励任何念头。运用第一种技巧时要加以阻抑的念头,像是“这是真实的”或“这一定是真的”;然而“这是空的”这一类念头,多少还是受到鼓励的。现在,所有的念头都不加以鼓励,只要安住不执取的状态就好了——不仅不执取自我的存在,同时也不执取自我的不存在。
执取“不存在”仍是一种执取。只要有执取,就落入极端,去寻找一些坚固的东西,可以用自己的钩子钩住它、执着它。这只是自我的超级诡计,试着从无我中创造一个新的自我,努力固守自我见解的王国,而不肯让位给超越存在和不存在的离边正见。
以往,你采信自我实存的边见而受苦;现在的危险则在于掉入另一个陷阱,相信不存在的自我是存在的。由缘起实相的观点来看,除非有个东西能够“不存在”,否则不存在就不能存在——有了真实存在的“自我”,才能有真实存在的“无我”。换句话说,“空”如果要能真实存在,就必须要有真实存在的东西来“空”才行。离于诸边的空性见地中,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存在”或“不存在”。二元对立的见地总认为,事物要不就存在、要不就不存在。如果没有这种二元对立的见地,你便能知道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执取,也没有原因去执着,因为你本来具足一切。
弥勒菩萨修“观”的方法与龙树菩萨有所差异。弥勒以光明和明相来定义“心”,而心是轮回、涅槃的基础:你如果能够认识心的本性,就是涅槃;不认识心的本性,就化现为轮回。因此,心只须要加以了解,并认识它的根本。
认为心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或者认为心是主体而非客体,都是错的。心的真实本性并未落入主体和客体二元对立的极端中,这表示它既非主体也非客体。根据唯识宗的看法,离于二元的心的本性,就是明相。
“明相”常被误解为光亮,也就是黑暗的反面;这使得我们认为心是一种光亮的东西,像是通了电的灯泡。许多新时代的书中都谈论光和能,以及看到空中有光圈出现,把它当成是心灵的成就,认为心应该和光是有关联的。
佛教用“明相”来描述心的本性,也可能加深这种误解。佛教说的“明相”,并不是二元对立中相对于黑暗的那个光明,而是指完全离于二元分别的境界,因此就连黑暗也是“明相”。“明相”表示“可见的”或“显现出”的意思:黑暗是显现,所以黑暗是“明相”。你看得到黑暗,所以你看不见光亮;就这个意义来说,最好以时间来定义“明相”。“明相”即是当下或现在,“当下”既是指在这里,也是指这个刹那。“他在”的意思是他在这里,而“现在,我正在念书”则是指这一刻我正在念书。过去心已过,不再是实体,未来心又尚未生起,有的只有当下的心——此时此地的心。我们在了解“明相”的时候,应该加入这层意义。
当下或明相的能量,超越主体、客体的现在心,就是觉醒、认知、觉性、意识的特质。我们可以把这种心比喻成永远在我们里面的皎洁满月;自己无法觉察到它,是因为我们不断被粗、细的心灵现象所显现的心理图像或概念,以及房子、敌人、亲戚,和其他奇怪东西的幻相打扰所造成的。
如前所述,我们对事物所有的概念和想法,都以心理图像的样子贮存在心中;把它们从自我的角度,排列得很合逻辑、很有意义,它们便进一步地确认自我的观点是正确的。心理图像形成一些模式,当这些模式投射到现象上的时候,我们就误以为它们是实相,其实它们是“幻相”。这很像电影:当一系列静止的底片一张接着一张连续投射到银幕上,播放得非常快,我们的眼睛便无法注意到两张底片间有间隔存在,因此感觉到这是坚固的连续事件。我们的个人电影院也是连续地放映着各种境界的影片,这些影片从三百六十度的方向,以色、声、香、味、触放映,使得我们极难了悟它们如幻的本性。
图像的每一种模式都创造一层蔽障,遮住明相。它们遮住明相的方式,就像是果皮包住果实一样。这些果皮般的蔽障物,一层挨着一层,更加深了幻相的坚实性;经过无数生的熏染,遮住当下的虚假蔽障,已经变得非常厚而不透明了。
我们愈认为这些模式或电影是真实存在的,就愈认为它们是大事情,也就对它们愈加执着、嫉妒和愤怒。我们把特定的幻相模式投射为可爱的、具有威胁性的,或其他任何情况,就会决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反应;当幻相改变的时候,情绪反应就跟着改变。
如果我们有一位非常喜欢的朋友,我们就会投射出一种幻相,认为他是彻头彻尾的好人,具备许多可爱的特质。过一阵子,这位朋友可能做了一些事,威胁到我们的自我,这时候,我们原来把他想成完全是好人的这种幻相,就变成他是个完全的坏人的幻相,于是我们对他十分生气与愤恨。我们虽然只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幻相,从来就没有真正见到他,却经历了一切情绪。如果你认为某件事是件大事,而它又很不好,那么你就会对它生气;接着,你又开始认为自己的愤怒也是件大事,这又创造出遮蔽当下的另外一层概念或心理影像——我们完全被这些电影迷惑住了,毫不觉知到当下。
清除这些干扰,也就是把遮蔽当下的果皮去掉,是必要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行者必须先在理智上了解,然后思惟所了解到的意义,了解遮蔽明相的这一切层次都只是幻相、幻觉而已。
这些多层的障蔽和当下的心并无分别,它们不存在心的外面、不离于心单独存在、不坚固地存在、不真正地存在。例如,人类把水看成是一种饮料,但鱼却把水看成是可以游泳、可以安眠的家。如果这两种看法——饮料或家——其中一种能独立地、真实地存在的话,持另外一种看法的众生就会有严重的问题了。然而,两种看法都只是幻觉,因此持任何看法的观察者都可以享受他们各自的看法,而不会和有完全不同幻觉的另一类观察者起冲突或互相干扰。
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一个人所有的知觉都像梦幻一般,只不过是想像的虚构而已。了解这一点,正是这个特定“观”法的目标,就和所有修行一样,行者首先要具足出离心,对于这个法生起信心,并如前所说的,必须创造利于禅修的顺缘,避免逆缘。
在禅修的时候,你应该强烈地这样思惟:“为什么我们这么疯狂,对这些幻觉那么认真?我到底是怎么搞的呢?”把这种思想牢牢地放在心中,专注地想你的一切现象都如梦幻。持续这种禅修过程,就能动摇一向习惯于认为事物是真的幻觉。
我们之所以不了解幻觉为幻,其中一个理由是:这些幻觉已经组织成一套极聪明、极有力的自我欺骗系统。你大部分的心理力量和能量,都集中在欺骗自己;但是如果你能精进地修行上面所描述的禅定法门,这个精密的系统就会开始紊乱。在一座禅修的中间部分,你应该放松,那时候你便会认清明相才是你自己;在一座的最后,你会了解到,一切事物都只是自己心的感知而已。
你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思考,渐渐地,你就能相信一切现象都像梦境,甚至可能会有一点真正的体验。这就好比虽然月亮仍然躲在云层后面,虽然暂时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