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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一阵,惠元人已醒转,麟儿龙女和宝琉,如获至宝。但元儿声音嘶哑,意识模糊,不时拿指着胸口,实有一种极不平常的痛苦感觉。麟儿当机立断,决定离开岷山,返回清贞观,由龙女宝琉,坐守病人,自己则往雪山求救,以免旷废时日。
岷山毒龙潭,距离清贞观,不下四百余里,而且这一带,都是高地,山势绵延,回峰起转,端的举步艰难。麟儿和霞琉两女,每人负着一位伤者,离开毒龙潭。终因龙女提议,负人驰驱,竟非善策,于是找到山下居民,雇了两部马车,这样使患病的人,有卧息的机会。
虽然脚程较慢,但也顾不得了。
御车的人,却是两位六十来岁的老者,服装穿着,全是一样半截蓝布大褂,足踏多耳麻鞋,还穿着一双土布白袜,头上,却包着一条宽若八寸,长达一丈的蓝色裹头,别瞧他们年老,身子却极硬朗,两部马车,可显得又脏又旧,但车轮和前轭,却是坚固异常,拖车的川马,个儿小小,如不了解它的习性,你可能怀疑它是否能驰驱山道了。两部破车,正停在崎岖的山道上,附近,却有几户农家,时已近午,炊烟袅袅,山花如锦,另有一番风味。
麟儿对于年长的人,素存恭顺之心,忙含笑走近马车之前。前面那御车的老者,持着旱烟林,杆长三尺以上,烟斗系紫铜所制,闪闪泛光,斗内点着的烟叶,正随着倔嘴皮的开合,一亮一熄,他歪着头,闭着眼,口鼻之中,浓烟滚滚,宛如吐雾吞云,对麟儿的招呼,恍如未觉。后面地老者,则坐在位儿上打盹,如照生意眼光来说,这种不理客人的态度,最为失礼,遇着那涵养较差的客人,少则申斥,有时还不免揍你几下。
“山地民性骠悍,团结力也强,是否养成一种欺侮客人的习气”,这情形,麟儿可没有经验了。儒家培养出来的弟子,毕竟学养自有其独到之处,毫不计较这些,立含笑道:“老丈,我们这次携了病人,山道崎岖,还望小心一二,以免过份颠簸!”
前面的老头突把双目一睁,一连串的烟圈,一个接一个,不断吹来。旋把两道眼神,望三人背上一扫,琼娘蘅春惠元,三人的脸,因为中着腐尸余毒,变得乌黑,才看脸上颜色一变,旋即哼然冷笑,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狂小子遇上了杀人魔,沾染这种怪病,不死也得脱皮!”那打盹的老头,原本歪着头,睡得呼呼作响,两道口涎,从左右口角流出,拖得很长,难看已极,这时,似乎被前面的老者语言所惊醒,懒洋洋把手往上一伸,大声嚷道:
“徐老大,你在嚷些啥子?傻小子可不能让恶人们干掉一个,那普天之下,岂不都人有满之患?”
龙女偏有那股天真稚气的劲儿,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老伯,坐你们的车,真是生受了!”这丫头,到底感人,使说话的老头不由一愕,两双老花眼,朝霞儿的脸上扫了一下,又看了看宝琉,嘴皮连动,似有话欲待说了出来,但终于忍住。
前面那拿烟杆老头,纵声大笑道:
“袁老二,争一辈子的强,但还敌不过丫头们的甜言蜜语。真要说溜了嘴,可留心那个恶婆娘,把掌在你脸上揩上两下,那时吃不了,兜着走,我惹人不上,届时可不许说怨我临阵怕事,毫无半点交情!”
这袁姓老头,不待他把话说完,立即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
“老大,你这叫做胆小如鼠,我和你都不是八十岁以上的人么?再藏头缩尾,也难活上百岁,手头上虽然不硬,胆气可犯不上输给别人,你少管,且清自便,甚至这活儿不干,我也去找别人。”
旋把头扭向霞儿,微笑道:
“你们快把病人安置,就此赶路要紧!”
麟儿携着惠元蘅春,坐在车前,宝琉龙女,却服待琼娘,坐在后面。那徐老头,把手中赶车子的皮鞭儿,对空一挥,只闻“巴巴”两声,川马一声嘶啸,声遏流云,立朝前面山道进发。
别看这是两部破车,四条瘦马,因为惯于往来山地,走起来倒显得轻松。
麟儿知道这两人也决非常人,遂也不时和他们尽量搭讪。徐姓老头,颇为沉默,左手捻着缰绳,右手握着烟杆,尽管麟儿相问,他却十句搭上一语。身后一位,个性较为爽直,久见前面老儿不答,几度掀眉欲语,但终于忍住。倩霞却在车中笑问道:
“袁老丈,你们这附近,可有什么医道高人,因为同行姊妹中,已有三人被仇人暗算,目前医药无效,如能指示一条门路,哪怕千难万苦,我们也得设法一试!”
袁姓老头,嘿然一声长笑:
“你倒老实,只是老朽不解,为何会给人下这毒手?这魔头,江湖上极少走动……”
他正想把话说了下去,徐老头已经转头插上了嘴:
“老二,你当真要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么!自己估量着,你联合了人家,是否是人家的敌手,逞口而出,说不定会闹出极大的乱子,对人对已,都无好处,那又何苦作出这种不智之事?”
两人沉默了一阵,宝琉终于发了笑声。霞儿把嘴一嘟,微嗔道:
“宝姊姊,别人守口如瓶,见死不救,你还好笑么?”
“入境随俗,妹子连这点也忘掉了,岂不可笑?”“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以前松潘黑道上,那两位首领人物,是极端怕事的人,他们差点对冷面观音,伏首称臣,但因惧于无法向手下交待,只好洗手而退,于是西蜀一带,谁敢动岷山一指……”
陡闻巴巴数响,前面那徐老者,颜色骤变,拈鞭连挥,马不停蹄,往前骤奔。
袁老者笑了一声,也扬鞭策马,紧追而上,边赶边喊:“老大,都是你惹出这种可怕的话儿?”“只要人家不是讲我,管她呢?”
“你真的怕那……”“就算怕,也没什么?反正我和你都输在人家的手里!”“可是你和我,毕竟也是扬过万儿的人!”徐老者大声喝道:
“匹夫不可夺志,我既不愿听那些闲言冷语,也懒得管那些无意味的亲事,别尽纠缠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
经行之处,原是一道狭长的山峦,走的正是上坡,坡势陡还不说,只是石子凸出,山坡不平,徐老者可不管死活。挥动手中长鞭,马儿嘶咧,往前急驰,有时轮子挨着石上,往旁一颠,老者偏在此时,还挥鞭策马,只闻隆隆之声震耳,坐在车上的人,错非武功高强的麟儿,几乎头撞车子,身子从车内甩了出来。
尤以惠元和蘅春,身子虽然躺卧,但如不是麟儿将两人扶持,头撞车壁,势必受伤。
陡闻马儿长嘶,车子朝后一仰,徐老头已发出一声怪常笑,飞砂滚滚,直扑而来,弄得车内的人,双目迷离,异常难受。
这孩子可突发童心,拂然不悦,暗道:
“上车之前,我已明打招呼,请他注意病人,避免颠簸,而今却愈来愈凶,分明是依老卖老,欺人年轻,我也显点本事给你瞧瞧!”
原来路上横着一枯树,马在转弯之时,速度又快,碎然遇阻,收势不住,老头把缰往左一带,还挥了一下皮鞭,川马嘶啸,人立而起,车子朝前一仰,故有此状。麟儿人从车中,一纵而出身如轻燕,从老儿头上掠过,他用缩骨功,状如婴孩,落地之后,陡地身子一长,顺手抄来,徐老头的缰绳,立刻到了人家手内,马儿虽然挣扎,但他稳如泰山,屹不为动,旋抬腕往前轻轻拍出一掌,掌不带风,但挡在前面的一段树枝,突碎为粉屑,纷纷飘失。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震撼了徐老头,连后面一车,那袁姓御马老者,也弄得口呆目瞪,半晌无语。
麟儿见好就收,大眼睛眨了一眨,立把缰绳,恭恭敬敬的递了回去,怡然一笑道:
“徐老丈,马儿受惊,为了顾及病人,仓猝之下,代接缰绳,清除障碍,还望老丈海涵!”
徐老头一改倔傲怠慢之色,脸容一整,讪讪问道:
“恕老朽眼拙,公子身怀不世神功,不知是何人门下?”
宝琉已从车上纵了下来,绰约多姿的和麟儿立个并肩,微露皓齿,嫣然一笑道:
“尊驾要知道他的师门,可极容易,但我们也有事动问,烦坦然相告,不知可否?”
老者把眉头皱了一皱,手头上,又点燃了烟叶,猛吸几口,才把头点了一点,缓缓说道:
“好!姑娘要问什么,只管直言!”
宝琉望了麟儿一眼,含笑答道:
“这位是昆仑掌门,紫阳真人的启蒙弟子,神山三老的再传弟,季家公子,老人家久绝武林,可没有注意到今日武林里的后起人物!”
徐老头爽朗一笑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次,老朽可算走眼,隐息江湖,卅载于玆,这中间,自也有难言之痛,姑娘似已知道老朽来历,我也不再饶舌,惟是另一位,和姑娘一模一样,想是孪生,江湖上相貌相似的人,能和两位姑娘一模一样,倒是少见!”
这时老少诸人,已经把话讲开,倒也显得水乳交融,毫无猜忌。
麟儿又显出本身谊豪气,毫无顾忌的道:
“徐老丈,你又看走眼了,宝姊姊和霞妹妹,南北东西,各自不同,而且在年龄上,她和师妹也相差颇远,师妹是紫阳真人的爱女,宝姊姊可出自峨嵋,她因看不惯峨嵋的………”正大渲其秘,不料玉人把手一紧,嗔道:
“看你口没遮拦,什么话也漫无顾忌,多气人!”
玉颊生霞,幽香扑鼻,美人宜喜宜嗔,只一下,立把麟儿噤若寒蝉,一双桃花眼,乃将妹妹盯着,果然不放乱说。袁老头拊掌笑道:
“我和老大,自离开默隐居后,数十年来,如此情景,还是初见,老朽可得冒昧动问,姑娘如何知道我这两位糟老头儿?”
宝琉唤住了玉郎,芳心也不免忐忑难安,但当着生人,也难略依温存,只好把一双妙目,脉脉含情地朝麟儿看了两眼,微笑道:
“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