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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姥从不向人服输,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强微笑道:“长者玩世风尘,心存仁惠,举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云儿如能获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浅!”说完,竟也朝着铙钹神僧,深深一福。
铙钹僧微笑道:“承奖承奖,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宠若惊,只是玄门功力再深,她这创口,实难来复,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说吧!”
他向琼娘要过针线,手朝玉女虚空几指,即把穴道封住,专就这几手,扶桑姥姥即怔在当场,暗道:“对空点穴,出手无风,此人武功,真已达化境,看来阴山派,迟早要毁在人家手里,我何不早自为谋?”铙钹僧把玉女牙关,轻轻一叩,下额即自动脱开,两手夹着玉女舌头,朝外一拔,那受伤的部分,立时脱出口外!别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诙谐,此时却是一丝不苟。从那又脏又破的僧袍里,竟拿出一瓶红色药粉,用手指挑了一点,朝着舌上一弹,说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过多,本朝上卷,显得血肉模糊,此时却缓缓往下伸。
铙钹僧手法俐落,沿着断裂之处,把肌肉理好,一时运针如飞,把创口缝接后,合了下额,塞了一颗丹丸。却笑对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了、但舌头却无法复元,我和尚管闲事,只能到此为止,俟有机缘再说吧!”又朝龙女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把人交出,让她祖母带走么?谁愿自己的儿女,在外飘泊?”惠元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操之过急,贻自误人,难道你们专为儿女之情,不顾一切么?”
这无异对在场的少年男女,当场棒喝。扶桑姥姥从龙女手上,接过云儿,龙女得过她的传授,对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后,两手抱着玄玉琵琶,恭谨奉上。琼娘自也随在龙女身后,帮助料理,这种儿女温情,自是感人已极。桑姥不由手挽两女,淡淡一笑道:“长年蛰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变成老怪物了,往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觉哑然失笑,云儿举动,无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决定设法让她和你们聚在一起。”语声稍歇,又见惠元痴若木鸡,不觉为其怜恤,竟探手怀中,取出一本薄书,授与元儿道:“云英少小娇弱,一切全由老身抚育成人,她娘倒落得轻松,幼年从老身习武,即纯依此本,略加琢磨,所习却颇为不俗,今以此相赠,以此把玩,于本身不无小补,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将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恼!”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这位武林奇妇人,似舍不得离开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男女,临走,还轻微叹息着。他们都列队送别,眼角间都涕泪涟涟,挥手之间,人影一晃,立即冲出绝谷而出。想到玉女情义,男女四人,不觉大为苦恼!铙钹僧手朝龙女一招,龙女走近,他暗里指示机宜,并着立即动身。麟儿和惠元正想动问,龙女却先笑向麟儿道:“小妹有事,从不对你隐瞒,这一次,师傅特一再叮嘱,绝不准露出半点口风,恕我不能违命,只等玉姊成殓后,我又得和你分别了!”麟儿心中本怀着隐痛,有了龙女在侧,心中似乎获得安慰不少,他对袁玉英本无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却不料对方情深一往,千排万解,总无法打开这个死结,留发示爱,至死缠绵,这对麟儿,不能不认为是一种憾事!龙女和琼娘,自然了如指掌,正待入室着手成殓,入口处,突颤落数条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云姬却走在最后,还带着义勇寨几个头目,抬着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儿见过苍鹰老人,云姬早不待招呼,自动走近,朝着麟儿惠元,凄然一笑后,却神色庄严地静立一旁。她以前本爱着红装,形容娇柔之极,此刻却一反往常,红装换了青装,蛾眉不扫,脂粉不施,却变得异常淡雅清丽。
麟儿手挽龙女琼娘,让她们互相见面,二女也敬爱这种改邪归正的人物,互相竟异常亲热。此刻,连公孙虚和铁蓑翁,也到了场中,连同苍鹰老人等,由神丐一一向铙钹僧引见,因为异僧辈份太高,这一干武林长辈,此刻不免向人家执弟子礼,把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气得疯言百出,苦眉皱嘴,状至可笑。
铁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刚掌法失传,自己费了几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采出了数式,但深奥的招术,却均付阙如。巧遇这种前辈异人,自然不免有所请益。谁知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这糟老头,算是找错了对象,谁个不好问?却问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么金刚达摩,我和尚却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放着要事不办,却在此处瞎谈,旷时费日,岂不被神祖责怪么?”他可不管别人,说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却是异常奇特,而且还手足舞蹈,只有麟儿龙女,惠元和琼娘,心中一动,四双妙目,望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默记下来,等到铁蓑翁发觉有异时,他已如一缕轻烟,飞出绝谷而去。铁蓑翁不觉扼腕长叹道:“这位老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本门金刚掌法,适才竟已连环演出,不过特以散手方式,乱以他招,故使人难以发觉,只怪老朽一时粗心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错此良机,殊为可惜!”
公孙虚却目视麟儿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辈不必着急,那旷世奇招,此处自有入学全,何必舍近求远?”铁蓑翁立即会意,立着鳞几当众演出。公孙虚正待避开,铁老却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门,深具过命交情,何分彼此?”
麟儿将适才所见,略加整理,因为心中有事,却未凝运真力,仅将动作形式,从头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铁蓑翁不住点头,因为拳招中还藏着内家决窍,他索性将一已所得,全部公开,于是衡山派这久已失传的秘招,遽尔恢复。玉英成殓,全由青莲师太一手主持,几位男女小侠,均失声痛哭,麟儿似觉内心有疚,并向青莲师太一再谢罪。师太以玉英生前,麟儿对他有恩,婚事不谐,正是他情深重义之处,那能怪他?
赶忙慰勉一阵,并立即封棺。铁蓑翁和公孙虚,性如野鹤游云,玉英祖籍,遥程千里,运枢之事,由青莲师太洽商两人担任,自然一说即允。复伊之事,暂作了断,群侠即飞出绝谷,公孙虚和铁蓑翁,携玉英灵枢,飘然而去。
龙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辞别,并还笑劝道:“月元常圆,席终人散,人间事,苦乐参半而已,勉强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务艰难,峨嵋赴约,恕我不能同往。据师傅言及,我们所习所能,虽属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厉害的人物,如阴山五老之流,若非敌手。为着此事,连神山三老的首脑人物,元妙恩师似乎也在最近必须出手,这一来,小妹不能不有所担心了,抑郁伤神,善愁丧志,凡事必须看开一点!”
又摘取项下神佩,授与琼娘,珍重说道:“峨嵋之行多险,稍一不慎,遗憾千古,袁师姊之事,足为前车之鉴。小妹有幢剑相护,比你安全得多!师兄一身安危,关系武林劫运,身上之物,不宜动它,你就把此饰佩在身上吧!”琼娘正色婉辞。
龙女嫣然一笑,咬耳数语,只说得琼娘粉脸通红,娇羞万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顺势套在她的颈上,撮口长啸之下,神鹰凌空降落,龙女别过众人,笑脸上带着三分愁意,香风起处,袂举襟扬,两只神鹰,早已展翅直上,人在云端里犹不时回首反顾玉郎,不但把麟儿弄得失魂落魄,连其他的人也不觉为之陶醉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应拟作谋计。鳞哥哥,我们也动身走吧!”惠元一脸茫然之色,心灵上感到万分空虚,原有的天真活泼,此时早已不留痕迹,人更显得清瘦可怜。麟儿自然暗中着急,原拟着他早日返山,了除师门疑虑,但因他人重义气,言出必行,怎样劝也不答允。
两人都是难兄弟,而且同病相怜,他的话,麟儿自是言听计从,禀过师太,立决定朔江而上,赶赴峨嵋,搭救毕瑶出险。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同朝青莲师太笑道:“我们这些老不死,夹在年青人的中间,显得极不谐和,云梦道友,驻颜有术,江湖经验老到,孩子们就由她率领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无非已深知云姬确改邪归正,让她去接近这班少年男女,稍获慰藉而已。老辈三人,由神丐领先,清啸一声,千仞高峰,但见三条人影,如星陨丸,往下宣降。
麟儿叹道:“我们也就此走吧!”语毕,手挽惠元,回顾琼娘云姬一眼,双眸中含着一片凄凉,略一挫腰,即轻飘飘的直掠而出,脚踏松枝,“游蜂戏蕊”一弹便是十余丈远,急往峰下奔去!
云姬似也心神不属,笑问琼娘道:“此次巫山之事,他们两人,心灵上已受绝大创伤,你还得花费心血,相机化解,否则,江湖上险恶重重,难保不生事故!”
琼娘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误尽天下多少灵秀,他们什么都好,唯独这一事,却难得看开。谈化解,一时还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们的性情,此去能朝夕相处,正好就此讨教!”两人武功自也不弱,莲足一蹦,风送幽香,也一同飞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却不见麟儿惠元的踪迹,琼娘恐失连络,不免微觉心慌,云姬笑说无妨,竟领先沿右而进,巫山一脉,地形奇险,石堆列障,豹隐群峦,仰望穹苍,只觉山与天齐,云涌足下,伏看江流蜿蜒如带,一泻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涤尽俗尘,而产生一种清雅出尘之念。琼娘感喟原多,美景当前,无心欣赏,云姬却代为解说。每遇名胜,必须简述一番,琼娘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云姬莫不如数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深情逸事,言来也觉头头是道,这一来,自不免使琼娘问及峨嵋情景。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