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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铜盆里的炭渐渐的弱了,火苗也越来越小,锁儿才回了自己房里,岑梨澜起身告辞,却又忍不住问回雪:“当年荣妃那样对咱们,可是当着锁儿侧福晋的面,你为何把她说的那么好?”
回雪拉着岑梨澜的手道:“就如侧福晋说的,人都死了,恨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的荣妃,怕已是一堆枯骨,跟一堆枯骨,还有什么可生气,可计较的。”
岑梨澜点点头。
“但对大阿哥,这就不同了,他一直不肯跟别人提及自己的额娘,是因为他觉得,他的额娘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他才忌讳,大阿哥是个好人,如今,我们倒不如成全了他,说说荣妃的好处,让锁儿安心,也让大阿哥安心,岂不是好事?”
岑梨澜又点点头:“我若有你的胸怀,也便好了,如今我想起当年的荣妃,还恨不得……。唉,我还是回永和宫去吧,两位阿哥没有见到我,又要找我了。”
岑梨澜转身要走,回雪却拉住了她。
“还有事?”
回雪笑笑,指了指她的头发。
去养心殿数落巫师罪行的时候,为了更加逼真,岑梨澜故意取下了发间的簪子,一头青丝散开,又被大雨淋了一场,烤了会火,头发才渐渐干了,却蓬松的厉害,岑梨澜对着铜镜一照,自己先笑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烟紫拿出木梳子,细细的为岑梨澜梳头,先是给她挽了当下时新的追月髻,又给她发间插上簪子。
烟紫是一直替回雪梳头的,手法轻盈,又很灵巧。
不一会儿功夫,岑梨澜就换了一副模样,铜镜里的岑梨澜端庄沉稳,顾盼生辉。
这是岑梨澜第一次梳这样的发髻,没想到如此美艳,不得不赞叹烟紫道:“果然是一双巧手,也难怪你家主子一直带你在身边。”
“奴婢谢岑妃娘娘赞赏。”烟紫放下梳子,福了一福。
“你不必谢我,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唉,宫里的老人渐渐不多了。也就是相印殿的奴才,是一直跟着郁妃你的,这些奴才跟你跟久了,不但忠心,而且机灵,倒省了不少训导的功夫。”岑梨澜默默的起身。又跟回雪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去了。
小荷塘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回雪本以为皇上会有剧烈的反应,也曾让王方去养心殿里打探过,可结果,却都是说皇上那里没有什么动静,每日喝的药。也是以前巫师所开的方子,并没有让太医们重新开方抓药。
巫师自从小荷塘一事以后。也消失在皇宫里,听人说,是被拖出宫外埋了。
一则,他不是宫里的人。
二则,皇上也不想宫外的人知道,他曾经这么器重一个巫师。
廊下的玫瑰花早已凋谢尽了。余下的枯黄枝桠迎着风默默的摇晃。
回雪拿着剪刀,轻轻的扒开枝桠,将玫瑰花枝修剪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然后将长的太快,突出来的花枝剪掉一截儿。
鹤立鸡群,总是太打眼,玫瑰花枝也一样,回雪喜欢它们围绕在一处开放,若有一枝高高的突出来,总让回雪有剪掉它的冲动。
剪了一会儿花枝,回雪的手就冻麻了。
天气寒冷。花枝上也落了厚厚一层霜,手刚碰到,那霜便化为水气沾在手上。
手麻了就不听使唤,回雪又剪了两枝,便将剪刀递给烟紫收着,自己在热水盆里洗了手,又拿白毛巾擦了,这才进内室去取暖。
内室里炭火充足。
王方是个勤快的奴才,怕主子冻着,一天到晚要看好几遍炭盆,时不时的就要加进几块炭,或是将铜盆里的炭灰给铲出来倒掉。
内室门口悬着帘子,帘子厚实,密不透风,屋里便有一股淡淡的炭火味,因熏着檀香,这炭火味儿倒也不重。
烟紫扶着回雪坐下,拿出回雪剪了一半的窗花道:“主子,快要下雪了,等下雪了,外面白皑皑的,到时候贴上这窗花才好看呢。”
这几张窗花,回雪陆陆续续剪了有两个月了,可不是因为有事,便是因为没有兴致去剪,拖拖拉拉的,到如今还没有剪完。
烟紫将没剪完的红纸放到小桌上,却又后悔了,想把红纸收回去:“奴婢粗心了,刚才主子剪花枝,手都冻麻了,这会儿得好好取暖,这窗花就……”
回雪却将一摞红纸按下了,透过开了一条小缝隙的窗户往外望了望,天空灰暗,风也小了些,但有一股严寒扑面而来,便伸手在炭火上烤烤,手稍热些,便拿起剪刀,一下一下细心的剪了起来:“相印殿一向也没有别的装饰,如今能剪几张窗花,下雪的时候贴在窗户上,倒也应景,怕是不久就下雪了,我得提前剪好。”
几张窗花,有双子送福,有大闹天宫,还有观音下凡,或是猴子偷桃。
虽还没有剪完,但透过红纸,还是能看出,人物细腻,剪裁得体,连那几只偷桃的猴子,都活灵活现的,像要从红纸上蹦下来一般。
初入宫时,还住在储秀宫,长夜无聊,回雪也曾与岑梨澜秉烛剪窗花。
那时候还很懵懂。
剪的窗花多数是喜字,或是福字。甚至是农家小孩子咧嘴大笑。
可是如今,虽说剪的窗花也有笑脸,也有福字,可回雪的心却变重了。
手里握的剪刀,也像比以前沉重了不少。
王方默默的拿起蒲扇,轻轻扇了扇炭火冒出的烟,火势更大了,屋子里暖烘烘的,与外面有天壤之别。
“侧福晋屋子里的炭火可升起来了?”
王方点头道:“依着主子的吩咐,也给侧福晋房里升了一样的炭,先前侧福晋还说,这炭火极好,味道小,而且火势大,暖烘烘的呢。”
王方一脸的笑。
回雪也点了点头,算是满意。
她交待王方办的事,王方一向都能很快办好。
这便如岑梨澜说的,宫里的老人,那些跟在主子身边很久的奴才,做事最让人省心。
大门口有人说话,说话声音很轻微。听的不大真切。
小太监在相印殿门口当值,当值的时候,没有意外,是不能说话的,这会儿不知是什么缘故,王方将蒲扇夹在腋下。出去望了望,便跑回来回话:“主子,是大阿哥来了。”
“哦?”回雪放下手里的剪刀,轻轻推开窗户,透过窗户往相印殿门口望去。
大阿哥穿一件青色袍子,外罩一件对襟马甲。除此之外,别无什么。甚至,连一件披风也没有,这么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大阿哥的脸冻的通红,站在那好像在寻问小太监什么。嘴巴一直在动,时不时的,还搓搓手。
“主子。大阿哥是来看锁儿侧福晋的,就像以前那几次一样。”王方哈腰回话。
回雪关上窗户,重新拿起了剪刀:“我知道。”
“主子,这么冷的天,大阿哥一心想见锁儿侧福晋,奴才按照主子以前的吩咐,想着不能让大阿哥见锁儿侧福晋,所以就扯了个谎,说侧福晋如今睡下了。”
“大阿哥怎么说?”回雪又一次放下剪刀。
“大阿哥问,天还没有黑呢,侧福晋怎么睡下了,是不是侧福晋身上不爽?问要不要找太医来给侧福晋瞧瞧。”
回雪又问:“那你怎么跟大阿哥说的?”
王方又打了个千儿:“奴才跟大阿哥说,锁儿侧福晋只是累了,所以才早些睡了,身子并没有不爽,不用请太医,还说,大阿哥在门口说话,怕会影响了侧福晋休息,还是请回吧。”
“那大阿哥怎么还没有走?”
王方有些无奈:“大阿哥一心想探听侧福晋的消息,毕竟……。主子也知道,侧福晋好久没回大阿哥府了,所以,大阿哥就问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侧福晋每日吃些什么,用些什么,有没有哭,又说了哪些话,等等。”
烟紫附在回雪耳朵边轻轻的道:“主子,据奴婢所知,锁儿侧福晋刚才去小厨房看厨子捏枣人了,这一会儿,怕就要从廊下经过,若是听到门口的动静,怕会看到大阿哥,然后……。”
回雪知意。
起身出了内室,烟紫忙追上去,给回雪系上一件披风。
大阿哥见回雪出来,忙屈身行礼。
回雪笑笑,引他到一处僻静处,至少,大阿哥没有站在门口,这样,就不至于被侧福晋看到了。
宫道深深,相印殿门口的宫道一直通到垂花门去,再走过去,便是往承乾宫的方向了。
如今天冷,宫道上没有一个奴婢。
空空荡荡,更显萧瑟,回雪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为大阿哥披上。
这披风还是当年进宫时,皇上赏赐的,那个时候,回雪的位分还不高。
且这披风,很多娘娘都有,虽做工精致,却不稀罕。
回雪念及是进宫时得的东西,所以一直让烟紫收在箱子里,每到天冷的时候,便拿出来披一披。
人总是恋旧的。
大阿哥得了披风,赶紧又给回雪行礼:“谢郁妃娘娘关照。”
回雪笑了笑道:“前面不远,便是你额娘住的承乾宫了,这么冷的天,大阿哥一趟一趟的往相印殿跑,且穿的这么单薄。若你额娘活着,一定为你担心。”
听到回雪提及他的额娘,大阿哥瞬间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圈已然红了:“谢郁妃娘娘没有记恨我额娘,如今我进宫,并没有去养心殿,我只是来相印殿看一看,想知道点关于锁儿的事……”
回雪果然没有看错,虽然锁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大阿哥对她,还是一往情深。
这弥足珍贵的情感,在这冷漠的皇宫当中,更显的可贵,回雪赞赏似的望了大阿哥一眼:“大阿哥能对锁儿这样,让人欣慰。”
大阿哥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却无法保护锁儿,自宫里出了割肉熬药的事,我的心便如架在火上烤,我每日都在猜测,皇上不会也把锁儿怎么样了吧?若锁儿出了什么事……。”
回雪笑笑:“大阿哥不必想太多,锁儿如今在相印殿,一切都好,难道大阿哥信不过我?”
大阿哥这才笑了笑:“我怎么会信不过郁妃娘娘呢,锁儿住在郁妃娘娘的相印殿。我是一万个放心的,而且听说,那个巫师被拉到宫外以后,并不是埋了,而是有小太监点了一把火,把他的尸体给……。烧成了灰。这个巫师,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听说皇阿玛如今也变的昏庸,动不动就要杀人,所以我更害怕……。。”
回雪四下望望,确认没有人偷听。才压着声音道:“大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