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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这人多没劲。你要那么巴不得我喜欢她,那我就喜欢她——是不错嘛。”
“哼。”杜梅腰一扭,鼻子一哼。“少跟我来这套!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坏?可迷着了哈,瞧你那兴奋劲儿贾宝玉进了大观园似的,眼睛都不够使用了吧?我们医院漂亮姑娘多了,还有更好的呢。”
“好的再我,也是一个个来。”我刺她一句,喜洋洋站起来去洗脚,回头对她说:“你说你吃这没头没脑的醋有意思么?”
”我才没吃醋呢。”她拌着一条腿撇着嘴说,“多爱搭理你似的。”
“德性!”我斥责她。
杜梅躺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一本小说,我躺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翻过一页,掉瞪我一眼:“看我干什么?”
“羡慕你!”我也瞪眼。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整个一个苦命人儿。”她又看书,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能嫁给我不该羡慕?真是傻人有傻福气,居然能找着我这样儿的还不费吹灰之力。”
“得了吧,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她笑,眼珠一转,放下书,偏脸盯着我道:“噢,还想着呢,特替贾玲遗憾是么?
没关系,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当二房、我没意见。”
“别学得这么下流好么?这不像你。”
她又举起书,虽然眼睛盯着书,可脸渐渐地红了。
她撂下书,埋头钻进我被窝,喃喃地说:“就不许你觉得她好。”
杜梅真有股粘乎劲儿,那些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猴在我身上,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抓牢我。当我重新回单位上班,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们约好下班后她到我们单位来找我,一起逛逛街,然后回我家吃晚饭。
下午六点她准时来了,一见她我毛骨悚然。老实说她就不能打扮。我见过很多青春期穿着军装度过的女人,一改文职就胡乱穿起来,惨不忍睹莫此为甚。
街上的人都看她,她兴致勃勃在我看来近乎恬不知耻。这种情形下,她再欲和我勾肩搭背作亲热状孰不可忍。
“怎么啦?”我抽开胳膊闪开身,她问。
“大街上。”我不想无礼,另外我也知道她以为她这是为悦己者容呢。
“大街上怎么啦?你还怕谁看见?”她东张西望,“哪个是你‘情儿’呵?你指给我看看。”
我没吭声,只是斜眼冷觑她。
“看什么?”
“看你好看。”
她沉下脸,从墨镜后盯着我。
我忍不住数落她:“你怎么打扮得只‘鸡’似的?”
她扭脸朝旁边的商店的玻璃橱窗照了一眼。
你出门照镜子了么?头上那缕头发用火筷子烫的吧?哪垃圾箱拣的这条黑网眼的连裤袜?再在肩上钉点亮片脖子上挂串玻璃珠子耳朵上挂俩钥匙环你就齐——你去哪儿?”
她扭头就走,我追上去:“你到底想去哪儿呵?”
她不吭声,只是大步向前走。
“站住,那个方向是派出所,你要去投案呵?”我低声下气地劝她:“别生气呀,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
“别跟着我——讨厌!”她站住,大声对我说。
一街人都闻声回头,马路对面的两个巡逻的武警也站住往这边瞅,眼神警觉。
我大惭,狼狈不堪,她得意地瞟我一眼,傲慢地向前走去。
我一个人回了父母家。我妈妈问我怎么一个人来了?佯作镇定地说杜梅在后边,一会儿就到。
饭都做好了摆上桌,她也没到。家里人问我等不等,我没好气地说不等了,端起就吃。
一顿饭吃完她也没来。我无聊就给潘佑军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这阵干什么呢。
“我还问你干嘛去了呢?”他说,“至于嘛,不就结个婚么,面都不照了?”
我一会儿到他那儿去。又等了半小时,杜梅还没来,我沉不住气了,也没心思去潘佑军家,直接回家。
我一见家里的窗户亮着灯,气就不打一处来。进走廊摸黑寻路时,在一处拐弯提前拐了,一头撞在墙上,脸都搞脏了。
我一脚踢开门进去,杜梅正一个人一边吃桔子一边看电视,床上摊了一片新买的衣物,神态怡然。
“你干嘛去了?”我厉声质问她。
“你不嫌我给你丢人么?我自己逛商场去了。”
“约好了去我家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我跟个‘鸡’似的,怎么去你家呀?一想:算了吧,人家那么爱面子,就别让人家脸上下不来了,得装亲热,那多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什么?最恨女人在大街上跟我耍性子。你嚷嚷一声倒没什么,弄不好我得让人家当流氓抓了。”
她笑了:“那谁让你说我的?我还不高兴呢。”
“我说你不应该呀?”我一步蹦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大声道:“你说,你自己说你今天像不像只‘鸡’?”
“那人家都说好看,就你说不好看。”
“谁说好看?谁说即看谁就是‘鸡’。”
“贾玲,我们科女孩儿都说好看。”
“你能听她们的么?女的说女的那能有好么?她们那都是毁你呢,唯恐你不难看。”
“人家才没你那么多坏心眼呢。”
“那就只能是一个答案:审美有问题,集体有问题。”
“别人都不行,就你行,你多行呵。”
“这你还真别不服气,别人就是比不了。再说了,你是为谁看?别人说好看都不行,得我觉得好看。我不觉得好看你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依着你,恨不得我穿成柴禾妞儿呢。”
“那也不能……”
“好好,你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光说错了就完了?你,天气死我了。首先你穿得乱七八糟就出了门,我向你指出这一点,你不但不接受批评还冲我厉害……”。
“哎,你瞧我今天买的东西。”她站起来走到床边拎起一件衣服。“还给你买了一件夹克呢。”
“别打岔,我还没批评完呢,你坐好……约好去吃饭你在去,让我干等。你也是当兵的人,组织纪律性到哪儿去了?”
我说一句,杜梅点一下头,无比诚恳地望着我:“我错了,全我错了,行了吧?”
“知道错了,以后怎么办呢?”
“改。”
“唉,”我叹口气站起来,“比带一个团的兵还累——这件夹克多少钱?”
杜梅跑了。半夜两点从家里跑了。
白天她说出去办点事一早就走了,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回来。我正在和贾玲站在礼堂前说话,她从大门进来,一身灰尘一脸疲惫,看见我贞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自己回家了。
我和贾玲又聊了两句,就回了家。
一进门看见她正在发脾气,早晨起来我们都没叠被,还有这几日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没洗,乱扔在屋里。
她一边把脏衣服往地上扔一边嘟嘟嚷嚷地骂:“家都成什么样子了,猪窝似的,早上出去什么样晚上回来还什么样儿,就不知道伸手收拾一下,当少爷当惯了。”
我没理她,坐到一边看晚报。
她蹬了鞋躺在床上伸着腿假寐,重重地喘气。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晚上吃什么。
“烦着呢,烦着呢,别理我。”她闭着眼睛连珠炮似地说。
“懒得做就去食堂打点吧。”我站起来装饭盒。
“爱打不打,不吃也可以。”
我装好饭盒,拎着饭盒出门,临出门给她一句:“你有什么邪火别冲我发,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
说罢扬而去。
我到食堂排队打了饭,回来路过礼堂,看见有些家属小孩在那儿一堆一堆说话,便站住问今晚什么电影。
回到家里,杜梅还躺在床上,灯也没开,外出穿的衣服也没换,袜底都黑了。
“起来起来,吃饭,吃完饭看电影。”
我把盛着菜的饭盒摆好,盛了饭拿着筷子在饭桌旁坐下。
她仍不动也不言声。
我吃了口饭,道:“绝食呵?”
这时她背过脸哭了,我放下筷子,走到床边看:“怎么啦?”
她埋着头不说话,啜泣声也停了。
“是不是痛经难受呵?”我茫然地问。“那也不能不吃饭。”
“你吃你的去吧,吃死你!”她抱着被子瓮声瓮气恶狠狠地说。
“什么话?”我回饭桌坐下继续吃饭。“什么时候吃饭也成罪过了?”
我吃完了,她那份也凉了。我看看墙上的钟,问她:“你去不去看电影?外国片,据说特感人。”
她不理我。
我又说:“你不去我去了?去晚没儿了。”
她仍不搭腔,我叨着一支烟站起来:“我走了呵,饭在桌上。”
说完又停了会儿,看她毫无反应便开门出去了。
电影是外国片,可毫不感人。小孩在过道上跑来跑去,尖声笑叫,对白听得语焉不详。
礼堂里没开空调,坐满了人十分闷热。我坚持到片子放到三分之二时实在坚持不住了,昂然退场。
透过放映孔射出的那道粗大的光束,我看到贾玲坐在一排姑娘中全神贯注热泪盈眶。
回到家里,屋内灯火通明,杜梅刚洗过脸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镜前搽护肤霜,板着脸,眼中怒气冲冲的。桌上搁的饭菜一口没动。
“怎么回来了?不多玩会儿?”
“电影没劲。”
“人有劲呀,不是约好一直看电影的么,怎么把人家一个人孤单单甩在那儿了——那多有感觉呀,一起坐在黑暗里看着感人的外国片子……”
“你别胡说八道的,我跟谁约好了?”我走到床头坐下拿起半导体找“美国之音”的新闻节目。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今天上班了么?”
我低着头细调着旋钮。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我一仰身端着半导体躺在床上。
“你不理我是不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