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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纤儿并未进入六道轮回。尚是婴孩的她,凭着生命里最初的执著,顽固地将灵魂寄宿在柳树里。那执著,是一种与意识全然无关的,透彻入骨的爱。
她记得映月从年轻到苍老的每一种模样,每一件胜雪的白衣,以及每一丝温存。那是丧失所有之后,最孤苦的依赖与默契。她记得最后那天,他倚在她的身上,失去了最后一抹呼吸。而她只能躲在柳树里,眼睁睁地感受着映月的身体渐渐冰凉,无能为力。
临终时,他写下一首凄然之词长相离。
旧事,前尘,惹尽霓裳泪。长相依,长相离,彼岸断魂相惜。
缘起,缘灭,空余黄泉恨。生何欢,死何苦,不知情动何处。
那种失去至亲至爱的痛,他终于如数还给了她。
那一世,她是他挚爱七天,再未谋面的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
☆、青轻柳
一千年前。
商贾云集的闹市区,伫立着一棵充满传奇色彩的千年古树。许是机缘巧合,转世的映月自二十岁起,便在树下卖伞为生。
纤儿仍然依存于柳树中。然而,她的存在早已超脱于人类的灵魂。彼时,她是树灵,取天地之长,汲自然之息,千年方可化影为人。
他到来的那天,纤儿隐匿于垂柳摇曳的枝叶中,欢喜得不能自禁。无声无形地等待千年,终于等来了他,终于又可以看到他的一颦一笑。这样,真好。
正当盛夏时节,她掌控着绿柳垂茵,替他遮住原本炽烈的骄阳。映月对这古树,亦有着莫名的眷恋。闲来无事时,他一边摆弄着油纸伞,一边对着绿柳,呓语不休。其中情深,虽奇异,却真实得难以言说。
他向她讲述早年游历四方的见闻,有关南国的烟雨轻笼,有关北国的雾都迷蒙,有关四月天里的樱花纷飞。于是纤儿知道,她错过了太多良辰美景,那些美,优雅得不似人间。
他向她讲述每一把油纸伞的由来,关乎情,关乎义,关乎家国恩仇。于是纤儿明白,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爱就足够的。每个人有自己的故事,若即若离,亦悲亦喜。
他甚至,向她讲述每一个夜晚的梦境。梦里,时常出现一个青衫女子,永远清丽脱俗,永远风华正茂。他说,他相信这世上一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不然,为何自己这么多年依然梦绕魂牵。他说,他会等到她。于是纤儿有了足够的理由坚强,因为他一直知道她的存在,哪怕只在朦胧间。
映月讲话,永远是淡漠得没有语气,衬得一袭白衣都清冷起来。可是,纤儿分明听出了每一句话语里的喜悦与哀伤,盼望与凄凉。她始终静默聆听,偶尔在心里悄然作答。
然而人也好,灵也罢,总是贪心的。渐渐地,纤儿不再满足于如此隔绝相望,不再满足于独自守候的幸福。她想要以人类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想要被他看到,想要被他牵起手,一起走过每一年的夏雨秋风。
于是,这尚未成形的倔强女子,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没日没夜地汲取着天光月华。她想,尽力一点,只要再尽力一点,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也许,他们还可以相爱。
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也借由风声呼啸耳边,安慰着始终孤独的映月。
许是造化弄人,当她终于化身为翩翩少女时,映月已垂垂老去。岁月的痕迹,如同抹不去的褐色年轮,深深镌刻在男子英俊的容颜上。纤儿忽然发现,在自己心里,无论过了多少年月,他始终如傅粉施朱般,英俊不减,清雅绝世。
某个冬日的下午,映月轻倚树干,闭目养神。朦胧间,似是又梦到了那位女子。她依然一袭青衣,巧言笑兮。醒来时,梦中人竟成真实。青衫女子微笑着,一双温润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有些凌乱的心。
“我是纤儿”女子白皙的指尖,轻抚他垂老的容颜,真实得如梦如幻,“映月,你还记得我吗?”
映月本就是凡人,不知何谓树灵,更不知前世今生。可是望着突然出现的纤儿,年迈的男子却从容自若,没有半点慌张。这容颜,仿佛思忖了千年,凝望了千年。他梦呓般的轻语着,“你真漂亮,像梦里一样。”
“那么,你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对吗?”她温婉地笑着,问他。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映月转头不再看她,声音里,掩不住隐忍与落魄,“姑娘,这几句诗,你可懂得?”
“我懂……可我不甘心。”语毕,眼泪掉下来。这是纤儿,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
怎能甘心,如何甘心。
她不懂,为何等来的,竟是这样落俗的桥段。凡人的情缘只有三世。可这第二世,才刚刚开始,却又如此荒芜下去。
清灵似仙的女子,自此不再调皮,不再任性,成熟得于世不容。
可是又有谁懂,那份情缘的再次荒芜,一直凉透了纤儿的千年玲珑心。
那一世,她终究是他求而不得的倾城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青轻柳
而如今,尘封记忆残忍地侵蚀着映月的每一寸意识,白衣男子轻触满地妖冶的红,颤抖着闭上双眼。仿若瞬间天旋地转,他终于看清了纤儿最后一刻的苍白容颜。
当古树随风而奏出沙哑的乐曲,他看到客栈里,青衫女子从梦魇中惊醒,陷入无穷无尽的苦痛中。狰狞的伤口蔓延上纤儿瘦弱的身体。他看到纤儿紧紧盯住窗外,被疼痛遮住的眼眸下,埋藏的是穿越千年的不舍,不信,不甘心。
女子薄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一滴清泪滑过她绝美的容颜,那剔透的泪,承载了怎样的无奈,承载了多少的千年孤寂,又承载了谁的一晌心伤。
映月看到,纤儿因为无法忍受的剧痛而扭曲了容颜。血流满地之后,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向这牵绊了三生的白衣男子伸出手,却最终,碰不得,触不到。
一幅幅画面,像是充满毒咒的噩梦,生生扭绞着映月的心。他真的恨,恨自己眼睁睁地望着一世沦陷,却不能带她受罪。
青衫女子的手臂,终于不堪重负,重重地垂落下来。没有人知道,她负担不了的,到底是身上的伤痕,还是心底的隐忍。
当映月抬起头,只看到千年青柳渐渐失去最后的支撑,缓缓倾斜,最后轰然倒地。风吹过柳叶,向他诉说着纤儿未完成的话语。他听到她说
“映月,我……爱你……”
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揉捏着,痛到无以复加。
是什么,牵扯起尘世的青芒,绝尘带走那绝世的容颜。是什么,带走了他生生世世的执念。
痴缠,眷恋,牵绊,终而只得片刻温暖。
是自己不好,惹得她痛了三世三生。
映月白衣寒胜雪,纤纤翠柳碧如烟。他终于懂得,也终于失去了所有。
是缘,是劫,是数不清的回忆,解放了所有来不及咏叹的悲伤。
眼泪终于滑落脸庞,“我的……纤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青轻柳
听风阁,这名噪一时的茶楼,终于成为了众人不敢提及亦不敢靠近的荒楼。而琴师映月,也自此,彻底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中,甚至连传闻都一并带走了。
没有人知道,多年以后,映月依然独身一人,守在京城南隅的荒楼。
他收拾起碎了满地的情缘,拼凑起一座空坟。坟的周围,种满了扶风青柳。
对映月来说,尘世间千娇百媚,都不及一丝绿柳青烟。
从而立,到古稀。映月再未与人相见,再未吐出只言片语。
情不知所起,却在百般纠缠之后,注定一往而深。
当尘埃落定时,唯有万顷青柳,一座空坟,伴他孤寂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云水谣
天宫别苑里,上仙西墨独坐于采莲池边,静观水中开得清丽的雪莲,黯然神伤。
纵使良辰美景又如何,佳人已何方。
颤抖着闭上眼,耳畔又回响起玉帝残忍而真实的劝诫。
“西墨,认命吧,你终将求而不得。”
他反反复复地,玩味这戏谑刺骨的字句
西墨,认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云水谣
暮色四合,空中云朵被渲染成幻紫流金的磅礴色彩。
彼时,天宫别苑之主西墨正于采莲池边阖眼小憩,不期然间,感知身边多了一丝陌生异样的气息。他睁开一双明眸,便看到了她。
白衣女子笑晏晏地盯住他的眸子,一双透澈的眼睛清楚地对他说:“我叫素水。你真是个美人。”
西墨莫名地有些恼怒。想他素来高傲的天宫上仙西墨,竟然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奇怪女子言语轻薄,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府邸,这等荒唐事,似有些不可理喻。
西墨启用灵视,便看清了女子的身份。
仙女素水本是天宫别苑采莲池里的一条普通银鲤,只因千年前,误食了西墨滴落在采莲池中的血液,才拥有了仙的灵性。
男子慢慢回忆着千年前,自己为何会滴落血水于池中。然而,记不得了。
天宫将军的身份,早已赋予这看似儒雅的男子数不尽的伤痕,天知道素水吞食的血液来自哪一道伤口。
西墨眯起眼睛,对她说:“银鲤素水,你得以化影为人,不是应当感谢我吗?”
“所以是你一直喂给我鱼食?”她忽闪着好看的眼睛,天真似孩童。
他并不解释,只顺着她的意,微微点头,然后静静地看着素水一副“就算你是美人,也休想用这点小事威胁我”的顽劣表情。
这银鲤,当真有趣。西墨想着,竟不自知地微笑起来。那样的笑容,纯净温暖得不含一丝戏谑。
银鲤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措手不及地漏了心跳,一抹红晕染上了白皙的面容。
从那时起,原本独属于上仙西墨的清冷别苑,忽然热闹起来。
素水每天围着玄衣男子,唠叨不停。
她骄傲地说:“西墨,你不要以为我寄你篱下就要看你脸色,其实素水是条有骨气的好鱼。”
她忿忿地说:“西墨,你不要以为美貌和仙力兼得就可以不理人。”
她哀怨地说:“西墨,你说句话啊……”
大多时候,男子或修炼仙法,或闲适踱步,或闭目养神,却唯独不理会她。素水却依然愿意伴在他左右,哪怕只能可怜地自说自话。
其实他只是独居得太久,不懂如何适应身边突然多出的女子。然而他并不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