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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含笑道:“正事说完了,还有一件私事,要你帮忙。”
“恩师请说,学生义不容辞。”齐深济抬眼望向我。
“我叔叔一家本是江南人,在京城待得久了,日夜思念家乡,我为此忧心不已。你此行去的第一站便是杭州,正好顺路送他们一程。”我从茶杯上抬起眼睛,观察他的表情。
齐深济脸上掠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并未迟疑,很快答道:“学生一定将他们安全送抵杭州,请恩师放心。”
“这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你送他们到杭州后,为他们买一处僻静的宅子,记住,一路上切不可声张,他们的身份亦不可告诉任何人。”我将银票递给他。
齐深济接过银票,看着我,欲言又止,知他迷惑,我轻轻一笑:“我叔叔婶婶极爱清静,若让外人知道他们和我的关系,只恐扰了他们。”
“恩师言之有理。”齐深济不再言语。我亦知他的性子,极沉稳小心,爹娘若跟着他,定然无碍。
齐深济走后,我便去了爹娘房中,房中还亮着烛火,轻轻推开门,唤道:“爹,娘。”
娘喜得立起身:“你来了,看,把眼睛都熬红了,也不早些歇着。”她伸手拉住我的手,一脸的爱怜。
爹在旁轻叹一声道:“她现在可是当朝丞相,政务缠身。怎能不忙,只不知要忙到几时才是头啊?”
我自怀中掏出告假折子,递到爹面前:“请爹放心,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爹打开折子一看,面露诧异之色:“你要告假?”
“是啊,爹娘,女儿已经想好了,过几日寻一个适宜的时机,就将告假折子递上去,若皇上准许,就动身回江南老家。”
娘疑道:“可是娘听说,当今皇上对你十分器重,朝中诸事皆向你问询,他会准许你告假回乡吗?”
“放心,女儿自有办法。”我微微一笑。“不过,你们必须先去杭州。我已托付齐深济,让他送你们去。”其实大哥会不会准我的假,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我只是告假,并不是辞官,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拒绝我。
爹娘惊道:“这是为何?”
我长叹一声道:“女儿想过了,若一起走,只恐被人看出破绽,这也是迫不得已。”
爹想了想道:“皇甫贤婿是否知道此事?”
“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告诉他,等回到江宁,恢复了女儿身,就写封书信给他,到时真相自然水落石出。”其实,我永远都不想让他知道,我就是孟丽君。离开京城之后,从此再也不回来,他爱娶谁,爱纳多少妾室,都随他去好了。
“那你们的婚事,要拖到几时啊?”娘轻声叹息。
“少华马上就要奔赴湖州,我现在又是女扮男装的身份,婚期只好再往后拖了。”我说完,见他们一脸担忧,急忙转移话题道:“过几日就要启程,你们赶紧收拾东西。”
爹娘知我说的有理,不疑有他,点点头,唤来下人,开始收拾行李。他们本是江南人,在京城住了这许多日子,着实有些思念家乡了,再加每日为我女扮男装之事忧心忡忡。此时听我提起,登时归心似箭。
这日早朝,皇上颁下旨意,封少华为二品镇北大将军,兼锦衣龙骑尉,奔赴湖州,统十万军镇守,与海山隔江相望。
这一天本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望着武官队列里,神情略有些忧郁的少华,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是少华此生最大的心愿,该为他高兴的对吗?可是我为何高兴不起来。
自那日纳彩以后,少华再未来过相府,听说是红袖病了,而且病得挺厉害,我并不知道确切的病因,是因为婚期被无故推后了吗。她这么急着要见我?或者,她是急着想嫁给少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娶别的女人为妻,而自己却要屈身做他的妾室,本该伤心的啊,可那日在大清湖畔,我看不到她的伤心,难道是她掩饰的太好?或者,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男人的三妻四妾,早已习以为常了。
走出大殿,我吃惊地发现,外面在下雨,蒙蒙的细雨,从天空一丝丝飘落,风一吹,斜飞出去,散得满天都是。
“三弟。”是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缓缓回头,看着他。
“我明天就要走了。”少华说,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是因为红袖吗?
“恭祝皇甫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说着冠冕堂皇的官话。
“你很久没叫过我二哥了。”少华道,神情有些黯然。
我没有回答,沉默了一阵,笑道:“听说红袖姑娘病了,好些了吗?”
“好些了。”他说,“红袖陪娘去了城外的庵堂,说是要为我求一道平安符,明天才能回来。”屋外还在下雨,只是小了许多。
“哦,老夫人和红袖姑娘真是有心啊。”我继续微笑。
“城西新开了一家酒馆,卖得是最好的女儿红,我买了几坛,放在府里。”他接着道,语气有些低沉。
“我该走了。”我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我不想陪他喝酒。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似乎怕我拒绝,急急地开口:“我这次离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算作饯别酒吧。”
只是一顿饯别酒而已,不算什么的,我们毕竟还是兄弟,不是仇人。这样劝着自己,我终究没有拒绝。
斩断情丝(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还有隐隐的雷声,正是江河涨水的季节,看这架势,今晚都不会停雨了。
我倚着门,看着这间摆设整齐的卧房,心里渐渐有些后悔,也许今晚不该来。但现在已经来了,却不好说告辞的话。
少华招手道:“进来,这是我的房间。”
“我们不如在外面凉亭上喝吧。”我迟疑着,不太想进去。
“雨那么大,还是在卧房里好,而且也不会有人打扰。”少华径直走过来,拉着我在桌前坐下,一旁地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大大的酒坛,桌上是几样精致的小菜。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几样菜是我叫厨房弄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少华难得细心地说道。
“都是我不爱吃的。”我假意皱眉。
“那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买。”少华红着脸问道。
“浆汁鱼翅、清蒸熊掌、红烧鲍鱼、白切象鼻,油煎凤胆,醋熘龙筋。”我道,见他一脸的尴尬,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三弟,你还象从前一样顽皮。”
“从前?”我心中忽然涌起伤感:“只可惜,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而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等少华从沙场回来,我们的婚约一定已经解除了吧,他会娶别的女子为妻,还有红袖这样美艳的妾室,尽享齐人之福。而我呢,是否还是孤单一人。孤单也好啊,不是吗?
“不会啊,我依然是从前的我,你也依然是从前的你,并没有改变什么。”少华有些迷惑。
“有些改变是在心里的,表面看不出来。”我笑着说,见他还要问,忙举起酒杯道:“这杯,就算我敬你的,祝皇甫将军早日实现今生所愿,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少华饮尽杯中酒,忽道:“你还是不肯叫我二哥?”
“不过,我叫了红袖嫂子啊。”我扬了扬眉,狡黠地笑了笑,继续回避他的问题。
“按理,她应该叫你堂兄的。”少华笑道,“只可惜……。”他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喝得很急,很快就有了微微的醉意,我有些讶异,从未见他这样喝过酒,象是拼命想让自己喝醉一般。是因为即将离开京城,离开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我提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徐徐咽下去,甘香扑鼻,清冽爽口,果然是陈年的上好女儿红啊。
“你那两个侍卫,总站在外面,会淋着雨,不如让下人带他们去花厅喝茶等候吧。”少华接过我手中的酒壶,为我倒满,又给自己加满,笑道。
“也好。”我点点头,唤了两人进来,轻声吩咐了一遍,两人依言去了。
室内又恢复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洗刷干净。
看着眼前醉眼朦胧的少华,我终于忍不住道:“皇甫将军,少喝一些,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启程,若是迟了,可是欺君之罪。”
少华从酒杯上抬起头,笑道:“三弟,你怎么不喝?”说话间传来浓浓的酒气。
“这是给你的饯别酒,自然是你喝了。是不是啊,皇甫将军。”我微微侧身,避开他道。
“你总是这么会说话,我永远都说不过你。”少华轻声笑了,又开始往嘴里倒酒。
“不要喝了。”我伸手按住他的酒杯。“你若是想醉,等大军凯旋之日,我一定陪你喝个够。”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离开了吧,从此游戏人间,快意江湖。也是一件美事。
“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少华的神情有些怅然。酒杯依然被我轻轻按着,他没有再喝。
我松开手笑道:“这话,你该对嫂子说才对啊。”
少华红着脸笑了笑,开口道:“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烛光映着他涨得通红的脸,有些模糊。
“你想说什么?”我向后靠在椅背上,低下头,端祥手中的酒杯。也是那种蓝色水纹和花鸟的,看来少华喜欢这样的杯子。
“还记得,你在青城问过我的那句话吗?”少华道。
“青城?”我心中一颤,脸上仍微笑,笑得云淡风轻。“我在青城说过很多话,隔得太久,都忘了。”
“忘了?”少华低声道,淡淡的语气透着一抹苦涩的意味。
“是啊,全忘了。”我哈哈一笑。心却象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一下,痛得没了知觉。
少华抬起头,有些痴痴地看着我:“那句话,是你在青城府衙的屋顶上对我说的,你当真忘了吗?”
我做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半晌,吐了吐舌头,笑道:“真得想不起来了。”
“你已经忘了。”少华的表情失落之极,“就是因为这句话,我离开青城,后来,我遇到了红袖,我以为,她可以让我忘记,可是……我终究做不到。”他有些无力地垂下头,似乎醉得很厉害。
“只是一句话而已,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