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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太可能。许知远为人固执,不是这么好说服的。”铁桢柔声道,见我还想再说什么,急忙执起手中的棋子,目视棋盘笑道:“这事以后再提,是该我下,还是该你下?”
我不禁失笑:“大哥,你好象没有用心下棋啊。”总觉得今晚的大哥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每次从棋盘上抬起头,都发现他在看我,那种专注的,热烈的,不留一丝余地的,紧紧地盯着我看。看的我双颊滚烫,困惑不已。
“是吗?”铁桢愣了一下,唇角很快露出一抹笑意,“我只是想到京城之事,心中有些担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伸手在盘上落下一子。抬起头,见他又在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都不眨,忍不住开玩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被他猛地握住,握的手腕隐隐生疼,不禁轻呼一声道:“大哥。”
铁桢象从恍惚中突然惊醒,见我蹙眉,急忙松开手,柔声问道:“疼吗?”
“当然疼了。”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手腕都被握出一道红印了,心中更添了迷惑,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突然离去的玉真郡主?
门被轻轻推开,校尉走了进来:“殿下,张大人,刺客拒不投降,已被乱箭射死。”
铁桢回过头,望向我:“你说得很对,他们若背叛主子,结局一定比死还凄惨,否则也不会自寻死路。”
我蹙了蹙眉道:“好,你先下去,命军士在府衙中仔细巡查,记住这件事不要惊动其他人。”青城府衙中只住了我和大哥,许知远和木寅,其他人都在城中军营安歇。
校尉扭头看向铁桢,铁桢点头道:“照张大人的意思办。”校尉关门离去。
我站起身,将布包打开,取出里面的藤甲,递给铁桢,“大哥,如今战事已平,这身藤甲我用不着了。”
铁桢摇头推开:“三弟,这件藤甲大哥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怎能再还给我,更何况海山这次刺杀虽未成功,还会有下一次,你应该把它穿在身上,不可一刻离身。”
“可是,大哥……。”我有些为难。
铁桢不由分说,将藤甲依旧塞回我手中:“拿着。”
见他语气坚决,我只得道:“谢谢大哥。”将藤甲依旧收好。回到椅上坐下。
这时,夜已很深了,我渐渐涌上倦意,双眼开合不已,铁桢不禁笑道:“你若是困了,就在我这安歇吧,东院已经烧了,不能再住人。”
我脸红道:“那怎么好,大哥,还是你睡吧,我在外面坐一坐就好了。”
铁桢笑着站起身,不由分说,硬拉我进去,又取了床上一床锦被,笑道:“我在外间睡,有什么事就叫我。”
他的语气很坚决,我不好再推辞,待他出去,轻轻把门合上,也不脱衣服,合衣躺在床上,耳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渐渐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铁桢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将厚厚的毛毯拉到丽君颈下,两边小心翼翼地掖好,又将她脸上面具轻轻取下来,俯下身,仔细看她的脸,秀美的脸颊,粉红鲜嫩的嘴唇,总是透着俏皮和狡黠的如水双眸紧紧闭着,两道似蹙非蹙的黛色弯眉,海棠花般娇美的睡颜,呼吸间飘来若有若无的幽香,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痴痴地看了好一阵,他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急忙侧过头,凑近看她的耳朵,小巧肉感的耳垂,肌肤洁白光润,引人遐思,不出所料,三弟的耳垂上果然有两个圆圆的,极小的耳孔,被乌黑的鬓发半遮着,若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阵狂喜,几乎无法抑制,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即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子的豪爽英气,文采出众,智谋超群,才华见识皆在男子之上。倘若能有她常伴身侧,必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狂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苦涩,心象忽然坠入谷底,空落落的。
倘若她是女子,他会不会喜欢她?
他的回答一定是会。
可她问的偏偏是少华,不是他。这样才华出众,相貌脱俗的女子,竟要嫁给少华为妻?她喜欢的,为什么不是他?倘若现在揭穿她的身份,结果会怎么样?她是不是会马上辞去官职,和少华成亲。不敢仔细探究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想留她在身边,哪怕只有几天,只想看她的浅笑,她的明眸,她的一切,他都不舍。
床上人忽然轻叹了一声,他慌忙抬起头,只恐惊了她的梦境,溢满柔情的目光,却依然不舍的凝伫在她脸上,自小出生皇族,过惯了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生活。身边的女人也有无数,却从未这样试过把一个人装在心里。更没想过要用一生去疼她,爱她。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和他相距咫尺,为何却如远在天涯。
抑制住自己纷乱的心绪,伸出手,将床上的被褥和毛毯掖的更紧了些,缓缓站起身,低头望着她沉睡中的脸,眼中溢满了温柔。这时忽起了一阵寒风,刮过空寂的院子,响起尖利的哨声。铁桢恍如从梦中醒来一般,抬眼望了望紧闭的窗棂,犹豫了一下,不敢再呆下去,弯下腰,将面具小心地戴在她脸上,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风止了,暗沉的夜空开始飞雪,纷纷落落的雪花,越下越大,堆积在枝头,院中,屋脊,厚厚的一层。
王府的正堂。
傅成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海山默默地看了他好一阵,忽然笑道:“傅大人,你在刑部呆了多少年?”
“禀王爷,已有五年。”傅成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五年?时日不短啊。”海山轻轻笑了一声,又道:“怎么还是一个六品主事呢?你不觉着委屈吗?”语气中似有惋惜之意。
“下官才识低浅,能做个六品主事,已经心满意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何突然召见他,出于与生俱来的谨慎,他不敢说更多,更不敢表露自己心中的委屈。
“本王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说假话的人。你明白吗?”海山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厉。
“王爷,下官……。”傅成松额上滚出斗大的汗珠。
“听说你对那个叫林如芳的女子,一直念念不忘,可是你父亲却拼死反对你纳她进门,可有此事?”海山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变得漫不经心。
“王爷,这……。”傅成松吓得说不出话来。
海山远远地望着他,就象猫望着爪下的老鼠,还没有戏弄够,不会轻易把它吃掉。
“我知道你是个人才,只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我马上赏给你刑部尚书之职,还有你的未婚妻。”海山悠然自得地望着手中的茶杯,杯上绘着蓝色的水纹,还有花鸟。样式精巧。
傅成松沉默了很久,答应他,就意味着自己保守多年的执念土崩瓦解,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沉沦进黑暗的深渊,成为万人唾骂的奸佞小人。不答应,就意味着不能活着走出王府,意味着家破人亡,还有深爱的未婚妻,唾手可得的三品尚书之职,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
善与恶,欲望与操守,快乐和痛苦,交织着,复杂莫名,进一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退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重重地叹息一声,就让灵魂染上尘垢吧,为人子,即将为人夫,他没有别的选择。
夜色掩盖着罪行,一扇扇府门被禁卫军的士兵悄悄推开,数十名太子党的官员被押上囚车,关进刑部阴暗的牢房。
严刑拷打,坚贞的拒不招认,软弱的开始写供词,更有甚者,开始听从傅成松的安排,诬告自己的同僚。傅成松在刑部多年,对刑律谙熟,逼供,屈打成招,安上各式各样的罪名,最好的罪名莫过于“大不敬、违抗上意,谋反。”一旦沾上,有口难辩。
另一边,木相联络朝中所有皇后一党的成员,联名上书,指太子病弱,不理政事已久,以此人为储君,非我朝之福,亦非万民之福。要求皇上废太子,另立储君。一场为太子之位掀起的血腥屠杀,在天佑二十四年寒冬,正式拉开帷幕。
而这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铁桢和丽君等人还不知晓。
暗箭难防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从床上缓缓起身,眼望窗外,看到一片雪白,心中大喜,急忙奔到外间,正欲叫醒长椅上的大哥,却见他双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香,心念一转,伸手将他的被子掖紧一些,一个人推门走了出去,院子里是厚厚的积雪,连树枝上都积满了雪花,忍不住飞跑过去,轻轻摇了摇,一大捧雪花从天而降,掉得我满头满身都是。
一个人在我身后扑哧笑了一声,扭头一看,是铁桢,身上系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手里还拿着一件,我不禁嗔道:“大哥,原来你在装睡。”
铁桢笑而不语,一直走到我身边,抬手拍落我身上和发上的残雪,将披风紧紧地裹在我身上,伸手在我鼻尖上轻轻一点,笑道:“这么冷,也不知道加件披风,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敏感地觉着他的语气有些异样,还有他亲昵的小动作,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退后一步道:“大哥,那些巡逻的禁军呢?”
“我叫他们去歇息了。三弟,听说你喜欢梅花,不如我们去林中踏雪寻梅吧。”铁桢柔声道。
提到梅花,我登时露出兴奋之色,“好啊,只是这雪这么深……。”低头看看脚下的雪,有些为难,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好深,然后再慢慢拔出来,象这个样子,走到林中,怕是天都黑了。
铁桢一笑,“别担心,有我。”伸手拉住我的手,足尖轻点,在雪地上施展轻功,向远处纵身而去。
我在他身旁扭头回望,两人在积雪上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脚印,不禁喜道:“大哥,你的轻功已快到踏雪无痕的境界了。”
铁桢脸上的表情无比快慰,含着笑回答我:“三弟过奖了。”
他身上有一股极清淡的熏衣草香气,还有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又快又急,不知不觉,我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几乎无法抑制,忍不住悄悄扭头看他,线条分明的脸,乌黑锐利的双眸,笔直挺秀的鼻梁。见他也扭过头看我,慌忙转头他顾。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青城很远了,前面密林深处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