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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结婚以後的时间,他都没有好好陪过她。
盯著泛黄的老照片,阿茶终於忍下住放声大哭。
老婆走了,儿子媳妇也因为车祸离开他,现在孙子也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栋房子里哭,
没人理会,也没人安慰。
铁盒子被打翻在地上,里头他视为珍宝的东西散落一地。
儿子的结婚照片,老婆的结婚戒指,孙子换牙时掉下来的第一颗牙齿,还有一个,黑色发亮,像黑曜石般
美丽的蝉蜕……
玉蝉走了以後,他去找过那种蝉了,但在山里待了整整七天,却等不到任何蝉鸣出现。黑色的蝉冬天是不
出现的,他们都在冰冷的土里睡著。
从那天起,他的心也像被埋入了冶冰冰的泥土里,每天都痛著、冷著,无法自己掘土爬出地面,只是瑟缩
著……瑟缩著……
第三章
惠美跟海渊都听见了隔壁栋屋子里那夸张的哭声,原本换完尿布稍停一下不再哇哇叫的婴儿,也跟著又嘤
嘤地啜泣起来。
「泽方也真是可怜。」惠美叹了口气。二家人全都走了,剩下他一个人而已,真是难为他了。」
「恩!」海渊泡好了牛奶,试了一下温度,递给母亲惠美。
「你过去安慰安慰他吧,毕竟阿茶叔这一年来这么照顾我们母子。要是没有阿茶叔介绍他的朋友来光顾我
们的店,妈这间开在小巷子里的面包店怎么也撑不了一年。」惠美说著说著,眼眶也红了起来。「阿茶叔
是个难得的好人啊,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海渊站著不动,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去、也不想过去。
他不认为自己曾经接受过母亲口中那个「阿茶叔」什么帮助,相对的,也不愿意打破自己的限度,跨出自
己的圈子,走出去,去安慰那个人。
「小渊,过去一下吧!」惠美推了儿子一把。
「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那种感觉很孤单的。泽方又是那么纤细的人,放他独自在家里,不晓得他会不会
想不开又做出什么事。我们就当还阿茶叔一个人情,这段时间好好照顾泽方,去吧,别站著不动啊!」
海渊并不想走的,但隔壁传来的哭声是那么大、那么凄惨,惨到他觉得那个人哭到声嘶力竭以後,可能再
也没有气力活下去。
他犹豫地想了想,最後还是敌不过心里翻腾的情感,跨出了步伐,慢慢地一步一步,往隔壁家走去。、
夏家的大门是从来没在锁的,或许因为屋子的工人一直都在等谁回来。
当海渊慢慢地将纱窗门推开,朝楼上走去,越靠近那个哭泣的人,他的心情就越震荡。他也不明白自己是
怎么回事,只要那个人在自己身边,他就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会想看著那个人讲话时脸上的表情,会想仔细听那个人说话的音调,甚至会猜测那个人接下来说话的内
容。
当那个人看著他,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他希望他的视线永远不要离开:水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海渊打开阿茶的房门,见到阿茶正捡拾飞散在房间各个角落的老旧相片。
阿茶一边哭一边捡,捡起相片在放进铁制盒子之前,一定要再看一看;当他仔细看著手里的旧照片,泪水
也因此滴在照片上,他拼命地拿照片往衣服上抹,将泪水抹掉,但却也因此哭得更大声。「泽方,你为什
么要丢下阿公……」他将孙子的|乳牙小心珍视地放入盒内。
「望来,阿爸好想你……」他将儿子的照片仔细收入盒内。
「媳妇啊,你放泽方回来啦……要收就收我好了……」阿茶的情绪一直这样反覆著,没有停歇的迹象。
终於在捡到老婆相片以後,哇地又哭得惨烈。
「玉蝉……玉蝉……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啊……」
海渊应该要觉得烦的,因为他向来不喜欢泽方只会露出谄媚微笑的睑,也不喜欢泽方动不动就会掉眼泪的
眼睛,但当他见到脚边一个黑色如虫壳般的东西时,他却忍不住动摇了。
海渊将那东西捡了起来,走到那个人面前,递给了他。
跪在地上正在捡拾相片的阿茶猛然抬头,满是泪水的眼里,映入了海渊的身影。
他的哭声随即停止,睁大眼睛看著海渊。
「你怎么过来了?」居然让隔壁邻居的小孩看见他在哭,阿茶难为情地擦了擦眼泪,然後把蝉蜕拿回来放入
盒子里。
「你知不知道你哭得多大声?」海渊一副「你还敢问」的神情。
「是哦……」阿茶吸了吸鼻涕,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不停从眼眶掉出来。「不好意思啦……
」他拉起衣服擦眼泪和鼻涕,但是衣服一放下,脸就又皱了起来,眼泪又掉下来。
真正的悲伤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止得住的。海渊能够明白。
「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海渊这样问。
「这个啊,」阿茶强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只是维持不了半秒钟,笑容又垮成哭脸。
「我的宝贝,」阿茶说:「老婆、儿子、媳妇、孙子,全都好好的收在里面。我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来…
…」他欲言又止,哽咽到说不太下去。「……就会拿出来看一看、想一想,回忆一下他们还在的时候是什
么样子。」
「你儿子长得还满耐看的。」
海渊瞄到盒子里头的照片。
「哦——这张啊——」阿茶拿起海渊看到的儿子跟媳妇的那张结婚照,又哭又笑地说:「望来有一只大鼻
子,大家都说他不像我,还有人说他是我老婆偷生的,其实是他们嫉妒我娶了个漂亮老婆,才胡乱讲,要
打坏我跟我老婆的感情。」
阿茶献宝似地拿出爱妻的照片,给海渊看了一眼。「我老婆,漂亮吧!」
海渊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个时代拍的照片再好看,在现在的人眼里,总觉得有种不协调的美。
照片里面的女人没有微笑,小圆点头巾包着波浪法拉卷,两道柳叶眉弯成漂亮弧度,一对眼睛细长但凌厉
有神,眼角下面还隐约看得到有颗痣。
海渊心里头揪了一下,摸上自己右眼下方的那颗黑痣。突然间,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不停往上冲,直到
麻痹了他的脑袋。
「我们家的女人都很漂亮,不管是我老婆,还是我媳妇都一样。」阿茶讲着讲着,眼泪从来没有停过。「
我本来也想帮泽方赶快娶一个老婆的,泽方的老婆也一样要挑漂亮的,哪知道,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海渊见阿茶的眼泪已经流到胸前衣服都湿了,他巡了房间四周发现没有面纸盒,于是到厕所里抓了一大把
平版卫生纸出来,递给阿茶。
「谢谢!」阿茶接过卫生纸,但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看起海渊来。
「干什么?」海渊被盯得不自在。
「泽方会跳楼自杀,都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作人不可以这样子。」阿茶没有责怪海渊的意思,他只是想
提醒海渊,一个人在外头的行为处事不只是会对自己造成影响,最可怕的是还会间接伤害到别人。
「就算是,那也不是我押着他跳的。」海渊说。
「但我家泽方是因为很喜欢你,想让你喜欢他,吵着要去当女的,还说要挖这里挖那里,然后给你当老婆
,还要给你生小孩!」阿茶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着,想让海渊了解他做了什么。「如果你可以对我家泽方
好一点,不要跟他吵架,也不要跟他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
阿茶想了想,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于是立刻改口:「就算是要跟他说你有喜欢的人,也要好好的说,很
温柔的说,最好是一边给他『秀秀』,一边再跟他说。这样他就不会大哭大闹,郁卒到不得了好像世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