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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说,这是一个起因,他查出来的证据,这是一个结果。
我知道他已经选择了,在我这边,不只有一种情感,其实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始终站在同一个方向上。
永离,我放弃了调用江南的银子去新州。即使现在江南藩库里还有钱,那些人依然会用这个借口去继续搜刮的。新州的五十万两饷银完全从京城户部提取。
我苦笑一下。有些话不能说,如果京城还有钱,文鼎鸶是不会只拿走十万两的。
可是这次却不想只能点头,然后敷衍一样的说好的。
子蹊,国库已经没有钱了。
子蹊,有一个问题我们不能再回避。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事情不过就是开源节流,既然短时间内不能遏止,我们只有另外想办法。增加两成的赋税,解了燃眉之急,过后再说。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勇气,这次尤其是这样。
我预知到我已经开了一个暗黑色的洞口,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子蹊惨烈的表情,虚弱的哭喊着,错的,一切都是错的,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是谁能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可是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心动,看着我说,让我想一想。
盛夏的清晨难以置信的凉爽,当我推开了面向花园的窗,看见了正在淅沥缠绵的雨。喝了一口温茶,便随手把手中剩下的水泼向了窗子外面。茶水和雨水无法分开,不过茶水还是重了一些,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很小的坑。
看来雨下了一夜,土都松软了。我竟然不知道,想是夜里睡的太沉了。
吃过早饭,收到了一张拜帖,是文鼎鸶,他邀我去钓鱼。我想了想,要人去请温芮到家中,说我有事相烦。
当我到达京郊静水湖的时候,看见了斗笠布衣的文鼎鸶,他安静的坐在支起的竹椅上,手中拿着钓竿,方圆一里之内站着他的侍卫,他们像木桩一样挺立。我向自己带来的人点了一下头,他们也各自散开了。
云是一种奇异的飞烟,在清晨湛蓝色的天空中划出的是一种清淡的刻痕。
永离,总是想和你聊一聊,无奈一直没有时间。
他的口吻就好像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亲切中带着疏远。
来钓鱼,可带钓竿?
……,恩,没有。一直沉不下心,也就一直没有准备这些。没事,你钓你的,我看着就好。
五月的露水不是很凝重,可是依然带了冷意,打湿了鞋袜。
不敢直接坐在草上,捡了棵树靠着。
这支借你?
不用,多谢。
不用这样的防备我。……,其实,摒弃了我们的对立,我真的感觉你是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我笑了一下。恩,是吗。这话原来有人和我说过,……,不过我忘了他是谁了。
其实今天找你出来,是因为前些天想起了一些往事,……,也许说给你听最为合适。
你知道终南山吗?
恩,知道,陶渊明隐居的地方。
少年时,曾经和几个朋友去过,……,前些天又和那几个朋友了去了。不过三十年来感觉变化很大。
终南山面向镐水的这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上面有前代王朝末代王子的行宫。它到变化不大,还是那几根柱子,不过更加的残破一些。
这次上山,到看见一个新奇的事情,当地人在猎豹,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动物,有些像老虎,又有些不像。那种东西很凶猛,经常咬伤村民和村民的羊。
猎杀据说是一种很古老的仪式。他们信奉一种十分奇特的神喻,不能杀生,可是又不能放任豹子危害村民,于是大家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找到那头豹子,把他的牙全拔了,把它的利爪砍去,然后将它豢养起来,每天派专人送最好的饭菜给豹子。
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沉默。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豹子死了。是豹子自己饿死了自己,那些村民没有违背神明的教化,没有杀生。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豹子做垂死的一挣,也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我笑。
既然如此,那文相怎会有心思在此怡然垂钓?
每次有事情发生的之前,我总是喜欢坐在湖边,钓钓鱼,欣赏欣赏风景。
你呢?
他拉起了钓竿,那鱼钩,是直的。
不过做样子罢了。我们这样的人,谁有心思真正可以享受这些?
我到对他学姜子牙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
文相,你应该换上弯钩,挂上鱼饵,这样说不定中午就有鱼汤喝了,……
直钩是钓不上来鱼的。
恩,实话。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钓上鱼来?
我微微一笑,看着湖面,原本平静的水被钓钩的抽离带出了青绿色的波纹,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消失于不远处的草丛中。
如果不来钓鱼就不会破坏这里的安静,既然破坏了,何必又如此执著是否可以钓上来鱼?
我也有年少时期的蓬勃,当时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过“无功便是过”,可是现在人老了,想的反而是“无过即是功”。
我到对权势没有多么高的愿望,不过想做一些事情罢了。只是,可以实行的标准不是所做事情的对于错,而是决定权是否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了这个,做错的事情已然太多,密密麻麻的过去,不能抹煞。
乘着今天天气好,多坐一些时候,……,明天,还不知道是否可以看见这青山绿水,……
我们是斗的你死我活的对手,可如今弥漫在周围的气氛是如此的温情哀伤。原本木桩一样的卫兵也在四处的游走,放松愉快。
这就是对决之前的氛围,残酷中带出的是隐隐温柔的味道。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记忆深处的一句话。可是,世上的事情,做多错多,做少错少,不做不错。但凡想做点事情,如此计较功过,如何成就?
还是因为,我终究太过年轻?
清晨一过,我就回到了家中,看见温芮等在那里,我叫家人拿出了一小盒雨露仙子红,一种一年仅产一瓶的绝品红茶,递给他。
听闻令尊喜品红茶,这种可谓极品,请他试一试。
温芮看着我,垂下了眼帘,安静的接过茶叶,安静的道了谢。
芮,……,最近怎么样?感觉可还习惯?
伴着他走出周府,一路上随便说着话。
多谢大人挂念,一切安好。
他一般问我的都是朝上的事情,不管多不合适,他都问的出来。可是关于其他的,他从来都是淡漠以对。
芮儿,你可想到外面历练一下?
他停了下来。
如果我说我要去新州可以吗?
算了,算我什么都没有说,周大人不要介意。
我不想出去,其实即使想,我也出不去。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做出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过是你和温家的一个联系,如此而已。
我会做好自己的事情的。
好了,告辞,大人请回。
我一直站在大门外,看着他上了马,这才转身。
夜晚的薇音殿四处弥漫着幽兰薰香的味道,连摆在白色瓷盘中的点心都隐约带了那样的味道。
子蹊的手拿着玉玺悬在展开的绢帛上,久久无法落下。久了,他把玉玺放在了旁边,叹了口气。
加税两成,……,此事需从长计议。
恩,这样也好,……
多年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被当作罪名记载下来。谁挑起了这个开始,谁就是罪人,无论原因是什么。
子蹊不能承担这样的名声,也没有必要。
子蹊,太后好像对我有误解,……
听到我这句话,子蹊正在喝茶的手抖了一下,溅了水滴在案上。
没有,她一个妇道人家,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不理会也就过去了。
我站在窗子的旁边,看着天上的月,月光水银一样倾泻在花园中,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像一幅水墨难以描绘的画卷。我的手伸出了窗外,想要去触摸它,却被子蹊抓住了,拉了回来。
子蹊,我们建造一个行宫吧,这样可以让我们在夏天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没有潮湿阴暗的宫殿,也没有深的仿佛可以滴出颜色似的花草。
不用琉璃瓦,只用原木青砖,……,房子可以仿照江南园林的样式,……
再开一个池子,种上荷花,各种各样的荷花,白色的,红色的,粉红色的,让它们占满整个水面。阳光一照,都是翠生生的,……
他的手揽过了我,压入他的怀中。
等过了这一段,我们出去转转,……
恩,好的。
好的,好的。
他以为我一如既往的说着梦想,却不知道,这次我说的是我的计划。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温暖而梦幻,如此的,……,残酷,……
甚至我可以从每一块砖,每一朵花中都看到的淋漓的血腥和肮脏。
昨夜何止是四时欢歌,六时惊雨。
心如同放入滚开水的锅中,反复蒸煮,直到熟烂。
子蹊看了一晚上奏折,一直到天亮得时候他才睡了片刻,可是一直没有睡的安稳。不能舒展的眉仿佛一种刺,扎在我的心上。
我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却被他的紧紧握住,他仿佛一挣,睁开了眼睛。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的另一只手擦过他汗湿的额头,把他的碎发别在耳后,然后微笑着看着他问。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走了,走的很远,……,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突然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周围都是黑的,还有很强烈的冰冷,……
我看不见光明,看不见你,什么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死了一样,……
子蹊,……
我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一种很莫名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心。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他的手心因为出汗而显的冰冷,握住这双手,仿佛抓住他的生命一样。
如此的残破不堪了,……
永离,其实,我感觉很累,可是我不能放手。
我不能让这个美丽的国家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上。
不会,不会的。
子蹊,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感觉那种绝望很真实,而且,与我是如此的接近,……
我,……,感觉到恐惧,……
如果有一天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