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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走了,带着他们的孩子走了。他——妻离子散了。
萧士及深吸一口气,抬眼往四周看了一眼。
这是不大的客店,就是给过往的客商住的。
门前的场院不大,但是密密麻麻停着不少大车,还有不少的马在另一边的路旁吃夜草。
他甚至还看见了县主的仪驾!
萧士及的眉头皱得更紧,从马上翻身下来,就要往院门里走去。
院门打开,一个中等个子的灰衣老者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萧士及挑了挑眉,道:“钱伯?让我进去。”
出来的老者正是钱伯,是杜恒霜的忠实下人。
钱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我们大小姐已经自求下堂,跟您没有关系了,您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萧士及忍着怒气道:“钱伯,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着霜儿胡闹?你不想一想,她生得那样。这样出去,难道是要送羊入虎口?有谁会放过她?!”
钱伯嗤笑一声,拖长声音道:“侯爷,您看一看。我们这里有柔嘉县主的仪驾,还有二百身手矫健的护卫,他们就算一打一,也不比您差。无论从哪方面,大小姐的安全问题都不用您操心。——我再说一句,大小姐这样决定。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她是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萧士及心里顿时沉到谷底。这是他最不愿意想到的结果。在到这里之前,他还存有一丝幻想,想着杜恒霜是不是一时想不开,所以想要离开他,虽然他知道这样想很不靠谱,但就忍不住往好处想。
不过钱伯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他的幻想。
霜儿不是心血来潮,她是早有准备。
可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呢?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哦。也不是没有觉察……
萧士及想起来自己自从江陵回来之后,无数次感觉到的那股不同寻常的平静,可是那时候,他不知是不愿意深究,还是有意麻痹自己,总认为不管怎么样。不管霜儿怎么闹,她一定不会离开自己……
转念间,他又想到杜先诚前些日子也以心疾未愈为名,离开了大齐。
杜先诚的离开,一定不是巧合吧?
萧士及心里不断翻腾着: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迟钝了?连自己枕边人筹划这么久的事,他都一无所知?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因为这样想下去的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萧士及额头冷汗淋漓,呆立在院门口,过了许久问道:“那,你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钱伯淡淡地道:“这就不劳侯爷操心。总之等孩子大了。我们自然会松他们回来。”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去哪里,不然的话,我今日就是拼着跟这里的护卫血战一场,把命丢在这里,也不能让你们走!”萧士及一手撑住大门。斩钉截铁地道,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马鞭,“钱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外面的女人都没有关系,霜儿生我的气,我不怪她,她想出去散心,我也不拦着。不过她要是想一走了之,连她要去哪里都不告诉,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萧士及现在回想起杜恒霜下午跟他说的话,怎么想怎么别扭。
什么“齐姑娘、穆姑娘”,简直是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他什么时候想把这两个女人弄进府里?!
钱伯冷哼一声,道:“想打架?不用这里的护卫,你有打赢我的本事再说话!”说着,当着他的面关上院门,让他赶快回去,不要没脸没皮地纠缠他家大小姐。
钱伯的反应让萧士及有些心慌。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萧士及慢慢退了出来,牵着马,抬头看向客栈的二楼。那里有很多窗户,每一扇窗户里都有着灯。到底哪一盏灯下,才是他的妻儿?
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呼唤,有一扇窗子突然吱呀一声推开。
萧士及抬眼看过去,见两个小小的脑袋从那窗子处露了出来,正对他微笑着轻轻招手。——正是平哥儿和安姐儿!
萧士及心里一喜,忙对着他们点点头,但是又马上抬起手,竖在嘴边,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两个孩子在屋里看见,对他点点头,悄悄把头又缩了回去,关上了窗户。
屋里面,杜恒霜装作没有看见平哥儿和安姐儿鬼鬼祟祟的小举动,只抱着已经睡熟了的阳哥儿,在跟杜恒雪说话。
她今日是看见了杜恒雪带着的县主仪仗,才完全明白了爹和妹妹的意图,心里顿时羞愧得很。
虽然爹说了是让她照顾妹妹,妹妹也说了不能一个人在长安过日子,其实,他们都是为了她。
爹爹和妹妹为了她,什么都为她想到了,甚至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出远门,没有足够的权势和人手护送,是很难平平安安到达目的地,并且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杜恒雪的柔嘉县主身份,到了地方上,是绝对能唬住所有想打杜恒霜主意的男人的。
“雪儿,姐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杜恒霜满怀歉意地道。
杜恒雪笑了笑,“姐姐,你说这话就过份了。我们是嫡亲姐妹,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跟你一起的。你和爹都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长安算什么回事?再说,我还真在长安住腻了,只想去外头逛一逛。——我也向陛下求过旨意,陛下是允许我出长安的。那些仪仗,就是陛下派给我的。”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这样我就放心了。”然后回头看着两个像是偷油吃的小老鼠一样嘻嘻笑着的孩子,道:“天不早了,你们还不去睡?咱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赶路呢。”
平哥儿和安姐儿互相看了看,本来想爬上床,最终还是抵不住心头的内疚,走过来对杜恒霜喃喃地道:“娘,我们刚才……刚才……在窗口看见爹了,他在下面让我们不要告诉娘……”
杜恒霜看着两个孩子内疚的神情,十分心疼,忙道:“没事的。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知道轻重,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至于你们的爹,过一阵子就好了,你们先去睡觉吧。”
两个孩子顿时如释重负,笑嘻嘻地睡觉去了。
杜恒霜起身,吹熄了油灯,合衣跟孩子睡在一起,朦胧睡了过去。
杜恒雪也累了一天,被马车颠得快散架了,便也在炕上睡了过去。
萧士及一个人站在客栈的院门外面,看着一个袅娜的身影从那个窗子上映出来,然后吹熄了油灯……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直盯着那扇窗子出神。
萧义带着柱国侯府的管事和从秦州来的兵士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士及站在马旁边,抬头看着客栈二楼的方向出神。
“侯爷!”萧义忙上前行礼。
萧士及回头,看见是萧义,还有另外两个人,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啦?”那个兵士模样的是怎么回事?
萧义忙道:“侯爷,陛下有急旨,侯爷赶快回去吧。正在府里等着呢……”
“急旨?”萧士及下意识重复一句,又看了看客栈的方向,警觉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就问道:“什么急旨?你可知道内容?”
萧义推了推从柱国侯府追出来的管事,“你可向传旨内侍打探过?”
、第572章 震撼 下 (4K,粉红840、870+)
那管事挠了挠头,道:“我想问来着,但是那内侍笑眯眯地,只说是好事,让侯爷和夫人一起接旨。我说,夫人走了,侯爷也不在府里,那内侍就黑了脸,一直不说话。还有兵部尚书,也是满脸不高兴。”就是说他也不知道。
萧士及把目光投向那位风尘仆仆的兵士,声音不自觉放得柔软,温和地问道:“你是从秦州那方面来的?”
那兵士立即对萧士及行了个军礼,满眼都是崇敬,看着他着急地道:“回柱国侯大人的话,小人正是从秦州来的。”顿了顿,又道:“小人是平乐公主和霍国公专程派来,向柱国侯求援的!”说着,对着萧士及竟是要跪下来。
萧士及手里的马鞭往前一托,止住那兵士下跪的举动,肃然道:“我们大齐军士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跪人!”动不动就下跪的军队,没有血性去保家卫国。
那兵士忙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多谢柱国侯教诲!”然后就把秦州的态势说了一遍。
萧士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良久方道:“这么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那兵士点点头,“柱国侯所言甚是。如今正是在胶着之态,平乐公主和霍国公才能分得出人手来长安求援!还望柱国侯能再披战袍,解我秦州之围!”说着,又生怕萧士及不肯,对他声泪俱下地说道:“……突厥人实在太凶残了,所过之处,竟是寸草不留。秦州城外的乡野村庄里。被他们屠得十室九空!女人和牛羊粮食全部掳走,男人全部砍死,扔到秦州外的护城河里,还扬言要用大齐村民的尸体。筑起一条过河的桥梁!我们霍国公气不过,带兵亲自出城跟突厥人鏖战,结果负多胜少!就算胜利的时候,也是惨胜,我们差不多要二十个大齐军士,才能拼掉突厥的一个金狼铁骑。实在是惨烈无比!”
萧士及吃了一惊,道:“突厥人真的出动他们的金狼铁骑?!”
金狼铁骑是突厥颉利可汗最精锐的骑兵,曾经在漠北跟萧士及大战过几场,被萧士及用战阵打败,将他三万金狼铁骑砍杀得只有一万多,跟着颉利可汗逃入大漠深处,远远地离开了大齐的北部边境。
萧士及的“战神”嗜杀之名,就是从最惨烈的一战里得来的。
“柱国侯!大家伙儿都翘首以待柱国侯能带着我们兄弟大展神威,将突厥人杀得屁滚尿流!”那兵士看着萧士及的眼睛里,带着无比的崇敬和期待。
萧士及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狠辣,冷声道:“想战胜突厥人,其实不难。需要的,是你比他们还狠,还能杀。——他们是没有开化的蛮族,向来只畏惧你的威势。从来不懂得感念你的德惠,所以对他们以德服人是不行的,只有比他们更强,更嗜杀,更残暴,他们才服你,才怕你,才不敢再惹你!”
那兵士听得热血沸腾,忙道:“柱国侯,请去秦州领兵抗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