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偶然的清醒并不代表什么,”医生满脸的凝重。“她的状况仍然不好,非常不好 。”
青青仆在床沿,失望的痛哭起来。世纬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用力的握著:“她 还活著,我们不要放弃希望!决不要放弃希望!除了医药,还有苍天!”世纬到了寄托希 望于“苍天”的地步,青青知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小草又陆续醒过来好多次,可是, 却一次比一次显得衰弱和委顿。她自己也渐渐明白,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是多么沉重了 。每次醒来,她都听到青青在说:
“小草!你要努力!请你为我努力!请你为大家努力!请你为你的海爷爷努力吧…… ”
海爷爷!她多想海爷爷呀!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海爷爷了呢?她见到青青哭,石榴哭, 婆婆哭,月娘哭……越来越明白,她的生命力在逐渐失去。她已经十岁了,颠沛的童年, 让她早就了解了“生”与“死”。但是,她不要死呀!她要活著呀!她从来没有像最近这 么快乐过,大家都跟她做朋友了!她还要念书,还要和绍文去喂鹈鹕,还要等海爷爷,还 要帮婆婆数台阶……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呀!她要活著!她那么强烈的想活,生命力却在一 点点的消失,她害怕了,恐惧了。一次比一次珍惜自己清醒的时间。
这天晚上,她又醒了。
“青青,青青,”她喊著,呻吟著:“对不起,我一直很努力……我拚命的努力,可 是……我还是好不起来呀!怎么办呢?”“不要说这种话,你不要吓我呀!”青青泪如雨 下。
“婆婆呢?老爷呢?”“我们都在这儿呢!”静芝慌忙说。
“婆婆,以后走台阶,你一定要数,我每次看你走台阶,都好危险的……”“我会帮 她数!”月娘哭著说:“你放心,我扶著她,一步一步走!”“老爷,你找到海爷爷了吗 ?”
“就快找到了!”振廷急忙应著。“阿坤捎信来说,已经发现他的行踪了!你要等著 呀!”
“真的?真的?好,我等,我一定要等著,不见海爷爷一面,我……死都不甘心的… …”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青青抓著她的手。
“对不起,我怕……我好害怕,我就是不会好了呀!”
“不要再说对不起!”世纬粗声说:“你让我们大家心都碎了。”“好!我不说!我 不说了!”小草十分柔顺的说著。“那你跟青青也别吵嘴,好不好?你们顶爱吵嘴,没有 我来帮你们讲和,怎么办呢?你们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吵嘴了,好吗?”
“我们答应你,永远都不吵嘴了!”
小草微笑起来,眼光缠著每一个人,依依不舍。然后,她眼睛一翻,呼吸接不上来, 人又昏死过去。
医生、护士全体涌入,一阵急救以后,小草的鼻子中插入了氧气管,喉咙里插著抽痰 管,她不能说话了。再醒来的时候,她转动眼珠,手指指著她的“看图识字”。
“她要她的认字卡!快把她的卡片拿来!”
世纬忙把卡片拿来。一张张举给小草看。
小草选了四个字:“我爱你们”。
满屋子都是饮泣之声。世纬把四个字重新排列组合,举起来给小草看,那是:“我们 爱你”。
这次以后,小草就陷进了完全的昏迷。一连几天,都没有知觉,医生终于严肃的向众 人宣布:
“我们几位医生会诊的结果,都认为小草不会再醒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 意思?”振廷问。
“很抱歉必须告诉你们,他是在逐渐死亡中!”
青青再也支持不住,昏过去了。
小草陷入了弥留状态,完全没有知觉。世纬知道,就是在病床前守著她,也无能为力 了。
这天一早,世纬和绍谦两个人,拎著一大桶浆糊,捧著一大叠连夜写好的告示,在扬 州市大街小巷,开始贴告示。一张又一张,一直贴到税务局门口。这样的行动,引来了好 多好多的老百姓,驻足围观。那告示上写著:
“县政府税务局局长魏一鸣,驾车将立志国小十岁女
学童小草撞成重伤,当场逃逸。事后复推卸责任,草
菅人命,罪大恶极。校长何世纬暨教师裴绍谦,吁
请扬州地方仕绅,乡亲父老,主持正义!务使此等
歹徒,绳之以法!”
有个卫兵,匆匆撕了一张告示,拿进衙门去。魏一鸣看了,脸都绿了。他立即拨了个 电话给警察厅长,然后,带著几个手下,冲出衙门。只见世纬和绍谦两人,就站在衙门外 的广场上,绍谦高举告示,世纬激动陈辞:
“各位!我和裴绍谦,亲眼看到这个悲剧的发生,却没有力量阻止!一个活泼可爱的 孩子,就这样被撞成重伤,现在正躺在扬州医院里,奄奄一息!各位,谁无姐妹,谁无子 女?当我们的孩子,这样惨遭意外,谁能不痛?撞车当时,孩子血流如注,我们一群人在 后面追著叫著,这个魏一鸣,他居然加速逃走!这个人是人还不是人?有丝毫良知吗?他 还是我们的父母官呢!各位请看,那辆车,”世纬用手一指,怒吼著:“就是凶车!”此 时,魏一鸣已带著手下,走了过来。绍谦立刻用手一指他,接著怒吼:“这个人,就是凶 手!”
“给我把这两个造谣生事的乱党给抓起来!”魏一鸣大声说。“乱贴告示,诬陷忠良 ,再加上妖言惑众,你们两个是不要命了!上去!”几个卫兵,拿著枪冲了上来。绍谦豁 出去了,拳打脚踢,和几个卫兵打成一团。世纬一边抵抗,一边嚷著说:
“魏一鸣,你不要仗著有钱有势,作威作福!我告诉你,国家还有法律在,我要到警 察厅去告你!”
“不用了,警察厅长亲自来了!”魏一鸣冷笑著,回头招呼。“于厅长!就是这两个 人,八成想叛乱!”
警察卫兵蜂拥而上,绍谦纵有满身功夫,但是,到底寡不敌众。那些围观的老百姓, 看到又是警察又是卫兵,都纷纷走避。混乱中,有个卫兵朝空放了一枪,这一枪,把剩下 的一些群众也都惊散了。绍谦和世纬两个,就这样被关进了牢里。
15
其实,魏一鸣心里并不安宁。
撞到小草,实在是个大大的意外,加速逃逸,实在是因为心慌意乱。“玩车”也玩了 好多年了,从来没有撞过人,就不知道怎么会如此倒楣?扬州条条大路那一条不好走,偏 偏要去经过立志小学?撞车以后,裴绍谦、何世纬的陆续出现,使他在惊怔恐慌之余,只 想保护自己。一旦咬定没有撞人,谎言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也 有良知,也有犯罪感,尤其在他面对自己那仅有六岁的女儿小洁时,他也会想到小草,而 感到胆战心惊,冷汗涔涔。
可是,他少年得志,平步青云。一生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奇耻大辱。又贴告示,又到 税务局门口来闹,还聚众演讲……怎么会这样严重呢?不过是个乡下孩子罢了。他思前想 后,也理不出头绪。家里的妻儿仆佣,都被街头的流言所伤,人心惶惶。税务局里的同僚 部属,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把世纬等两人关进牢里,是他骑虎 难下的做法。总不能让这两人毁了他的前途!但是,真正关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善后。 何况,县长第二天就来找他,委婉的说:“那何世纬是北方人,毕业于北大,和裴绍谦两 人毛遂自荐,要管理立志小学。这所小学,荒废已久,幸亏有他们两个,才上了轨道。所 以,他们很得一般地方父老的尊重。再加上,那傅家和裴家,都是扬州的望族……这件事 ,虽然你受了委屈,恐怕还是息事宁人比较好!”
息事宁人,他也想息事宁人,甚至破财消灾都好。但,他却不知道怎样收拾这一团乱 麻。只知道绍谦和世纬这两个人实在太可恶,无论如何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了解, 和他魏一鸣斗法,不啻是鸡蛋碰石头。
于是,绍谦和世纬就在牢中,随你怎么吼叫怒骂,就是没有人来理睬。傅家和裴家两 个老爷子,随你怎么奔走,也无法营救二人。这天,魏一鸣下了班,走出税务局,走到自 己的大轿车旁边,他看到一个非常素净的少女,手里捧著一大叠绣花旗袍料,站在车边等 他。“魏局长,”少女出示著衣料。“我是裁缝店里的桂香,这是你太太订的衣料,她说 绣好了之后,要我搭你的便车,给她送去选。今儿个总算赶出来了!”
“哦!”他看了一眼那绣花缎子,确实绣得非常精细。魏一鸣这人,在这世界上最爱 的有两个人,一是妻子韵秋,二是女儿小洁。他不疑有他,简短的说:“上车吧!”
魏一鸣坐上驾驶座,少女坐在他旁边,静悄悄不发一语。
车子开到半路,经过一片荒林,身边的少女忽然说:
“我的名字不叫桂香,我叫青青!”
话声才落,青青已掀开布料,举起一把预藏的短刀,对著魏一鸣当胸刺来。这一下太 意外了,魏一鸣本能的伸出右臂去一挡,“嗤”的一声,刀刃划破衣服,直刺入胳臂里面 。魏一鸣痛叫了一声,急踩煞车。车轮发出尖锐的响声,车子一打横,撞上路边一颗小树 ,车停了。同时,青青抽刀拔刀,势如拚命,又疯狂般的向他刺来。
“我为小草报仇,我要你替她偿命!我为世纬绍谦报仇,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
魏一鸣大骇之余,已了解到情况危急。打开车门,他脚步踉跄的跌将出去,手臂上鲜 血直冒,将衣袖染湿了一大片。他爬起身子,狼狈欲逃。青青持刀,从另一边门冲出来, 追著他又砍又杀。他从没见过这样杀气腾腾的女子,他又惊又怒又怕,却本能的要保护自 己,他反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