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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功舞系列--南吕羽舞(藤萍)-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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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只知道六音的付出,只知道皇眷的过分,却没有人知道,皇眷那张尊贵辉煌的脸,是如何为了还情,为了还六音容颜,而被她自己亲手毁去的!

整整十天,她刺取她自己脸上的油脂,用药物调制,保存在玉瓶里,然后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涂在了六音脸上。有没人可以理解,她每一日在自己脸上刺针的心情?有没人能够明了,她看着自己最珍惜的容颜,在镜中一日一日地凋零,那是什么样的心清?又有没有人可以理解,她把那混合着她多少眼泪和鲜血的药,涂在六音脸上,还要冷冷地道说那是毒药的时候,她心里有多少血泪、多少凄凉?

或许,其实死去对皇眷来说,是“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好的结局。否则,她如果活了下来,像她这么骄傲偏激的女人,可以真正对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释然吗?她没有那样的豁达,她或许会恨,或许会后悔,或许会不甘心。

用鲜血交换的容颜,早就已经注定了她和他之间无论如何都剪不断的牵挂,无论她走到天涯,走到海角,她都会清楚地记得,她把美丽,留给了他。

而无论她身在何处,他又怎么可能真正地豁达,他永远都会记得,他的脸,是一个女人还他的情,用绝世风华,偿还一份欠缺的爱。

我还不起你的情,我还你容颜。

在各自疗伤的时候,在六音半昏半醒之间,那房间里,似乎一直都索绕着皇眷的低语——“我欠你的,我还给你。自此之后,两不相欠、你情我恨,一笔勾销,老死,不相往来。”

☆ ☆ ☆

五天之后,六音才第一次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他在这房间里住了六年,却离开了它三年。

“叮咚”轻微的铃响,在窗口。

凝视着窗口,六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有串东西挂在窗口,正随着风轻轻地脆脆地敲击,发出一些悦耳的声音,很轻微却很清晰。

那是他的玉铃,和她的黄金凤羽,不知被谁用一条淡黄色的丝缎系在了一起,就吊在他窗口之下。

而那个挂铃的人还在,六音凝视着那个人的背影,有气无力地笑了,“你居然会在这里——”

那背影正对着夕阳,从六音的角度看来,显得很暗,但轮廓很清晰。虽然幽暗,但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寸衣角都是干净的,每一缕发丝都是可以随着风飘的。

还有香气,一股淡若莲花的幽香,从衣角、发际扬起,若有若无地传来。

那是个寂寞如莲、孤意如月的男子,干净,也出尘;像带着无限忧伤,却也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是祀风师通微,一个落花寂寞、闭门无声的男子。

“容隐不能在开封久留,圣香要回丞相府,聿修还有案子要审,有朝廷大事要做,岐阳那里是太医院,更加不能留你在那里,所以,我留下来。”通微没有回身,悠悠地回答。

“皇眷她——”六音喘了几口气,“她在哪里?好不好?”

“我不知道。”通微淡淡地道。

“你不知道?”六音陡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走得了?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她在神歆姑娘那里,她是女子,我不方便照顾她。”通微缓缓转过身,夕阳下,他看起来像个踏月摘星的神仙,仙风道骨。

“她没有走?”六音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全身都痛,哎呀一声倒了下去,躺在床榻上,只觉得全身两三百根骨头全部都散了,不,全部都断了。

“她还没醒,自然走不了。”通微走过来,递给他一颗药丸,“她是外伤,而且伤得很重,岐阳说,可能有大半年她是离不开床的。你的伤势也很严重,不过经过了容隐和聿修的调理,应该再过几天就可以复原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像不怎么关心,但是从说话的内容看来,他却是关心的。

六音哀号,“我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痛,容容和聿修怎么治我的?把我拆散了再拼回来的?”

“他们各自为你耗损了三年功力。”通微依然无可无不可地道。

六音呆了一呆,反而闭上嘴不叫了。

“怎么?”通微见他不接药丸,把药丸放进他手里。

“这叫我怎么还得清?我欠他们两个……”六音哺哺自语。

通微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诧异地看着六音,然后慢慢地问:“我们之间,你还要计算偿还或者不偿还?你究竟当不当他们是朋友?”

“是朋友就不必计较偿还得清还是偿还不清?”六音自言自语,呆呆地看着天空,“偿还,为什么总想着偿还,却不想着,就这么厚着脸皮接受了,那又会怎么样?”他突然对着通微勉强一笑,“我会觉得愧疚——因为对于容容和聿修,也许我没有机会报答他们同样的东西。”

“他们只会希望你好,不会指望你报答。”通微平静如恒地道。

他们只会希望你好,不会指望你报答。所以,如果欠了情,那是不必还的,因为付出的人只是希望,你得到之后会比现在更好,那就是他们的目的,而不是报答。

皇眷,我对你的心,也是如此。我不求你还我任何东西,只不过希望你活着,并且快乐如此而已。我不求你还我容颜,真的不求。

可惜,你到哪一年哪一月才会明白,爱与恨,生与死或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乐我也快乐?你爱得那么刚烈,恨得那么固执,你到什么时候才看得清楚,我对你的爱,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你一直不肯接受。

无缘无故,六音叹了曰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的眉宇之间,泛上一层黯然随即又笑,自言自语:“那也好,至少有大半年,她跑不掉了。”

通微看着他全然忘了要吃药的事情,手里握着那颗药,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微微摇头,缓缓转过头去看那窗口,窗口的铃。夜色逐渐深沉,满窗外,有星。那铃在夜风里轻轻地撞击,一阵阵依稀熟悉的铃声轻轻地传来,听在耳里他猜测不出,六音会是什么心情。

☆ ☆ ☆

又过了五天,凭着六音良好的武功底子,虽然这一次伤得很惨重,却也痊愈了。当然,他这么快痊愈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要去看皇眷。

岐阳的未婚妻神歆在开封暂住的庭院里。

皇眷正在晒太阳。

她被放在一张垫了厚厚的软褥的椅子上,腰上缠着一个铁架,用来固定她的腰,那不用说,一定是岐阳的杰作。

她没有睁眼,那脸色苍白得像个骷髅,左右脸颊上十个针孔清清楚楚地暴露在阳光下,她自伤的残忍,下手时的狠心,清清楚楚地也暴露在阳光下。

六音推开门看见的时候,突然心寒了一寒,他凝视着那十个针孔,陡然想起,那一天,她又擦粉又包脸,难道,难道就是为了掩饰这十个针孔?她为什么在她脸上刺了这十个针孔?慢慢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那一瓶奇怪的药,充满了血腥气——

突然有些昏眩,他也是爱美的人,他也是珍惜容貌的人,他几乎可以清清楚楚地体味到她下手一刹那的痛苦,那样令人颤抖的残忍和那样不惜一切要偿还他的心情,不惜一切代价!只要她能够给的,她就给。原因是,她怎么样都不肯接受他的情!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她都要偿还,要偿还他所付出的——他付出容颜,她就还他容颜,他付出过痛苦,她就让自己变得比他更痛苦,不惜一切代价,要恩怨俱了,要与他相忘于江湖!

我爱你,竟然给你带来的,是这样惨烈的结局吗?我爱错了?是我爱错了吗?

六音站在门口,凝视着皇眷脸上的伤,凝视着她惨白憔悴、不成样子的容颜,依稀还记得,不久之前,那个遥遥走来,对着他伏下身,骄傲得天下再没有人比我高贵的女子,冷冷地问他:“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那个她,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突然,皇眷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冷,皱起眉头,微微往椅子里缩了一下,大约是触动了她的伤,她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六音几乎想也没有想就掠了过去,解开自己外衫,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皇眷惊跳,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六音满脸的关切,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你好了?”

六音看着她,看着她风华褪尽黯然枯瘦,像一支凋零的花,除了尖刺,她一无所有。“我好了。”他半跪了下来,仔细地为皇眷盖好身上的长衫,他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伤,分明想到了很多很多,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柔声道:“你饿不饿?”

他居然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他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皇眷本冷笑着等着他惊恐责问,等着他指责她故意要把容颜毁去,等着他恨她不顾一切要还情,然后这样伤害她自己!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地,温柔地问她:“你饿不饿?”

无端地,眼圈红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软弱,也许是身体太虚弱,也许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功和容颜都已经失去,她无所凭借,听见他这样问,她的眼圈红了。她完全没有想哭,但是无端地,她抓住六音的外衫,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夺眶而出。

六音本是半跪在她椅子前的,见她如此,也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不敢抱她,她的伤势还没有痊愈,骨头还没有长好,禁不起他一抱。他能做到的,也只是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掠过额前零落的发丝。

温暖、安全,没有折磨和痛苦,六音的手,温暖而且柔软,像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

带着满眼盈盈的泪水,她雾里看花一般看着六音。六音笑了,他的笑容一贯慵懒而带着纯然的笑意。从她认识六音起,他就是这样笑,不管经历了多少失意和落寞,经历过多少痛苦,六音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样笑。不是他故意要作假,而是他发自真心,就是这样简单,而且温暖。

无缘无故,她紧紧抓住六音的手,抽泣得更加厉害。

“不要再任性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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