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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姐未听见般依旧专注手中针线,绢儿只得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这次二姐终抬起头皱起眉头,口气冷淡道:“我许你上楼,只因你是姐姐送来的人,但若你再多说扰我刺绣,便滚下去,我不耐多嘴的婢女”
绢儿心中很是咬牙切齿,心中一直积累的火气便上来了,小脸通红。其实原来在泯河村中,绢儿还没有太多主仆之间地位差别的感觉,一是张家为人厚道,善待下人,彼此相处和睦,加之绢儿年小,很得喜欢爱护,二是,绢儿自身当服侍娘子作为一份工作,也没受侮辱的感觉。但到这丁家后,且不说二姐一副贵家千金的派头,有几位女使暗自也有些踩低攀高、趋炎附势的花招,在这样反差下,绢儿只得自我心理辅导了一番,只当是餐馆服务员提供无微不至的微笑服务,这才克服了许多不适。
如今二姐说出这话,却实在有些尖酸难听,绢儿前几日的委屈这时辰终忍不住了,冷笑道:“二姐勿怒,我不是那不知趣的人。难不成别人不说的事,我到多说话说出,专喜惹人讨厌。只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娘子爱护二姐,我自要为二姐去想,如今二姐本来身子弱,病还未好全,这刺绣又是坐着不动弹的事,短时倒好,若是上了时辰,一来血脉不畅,坏了身子。二来只盯着细物,坏了眼睛。再来,且不说这些,光二姐平日里太过专注女红,一日之餐多有误时,古语尚有养生之道中言:要长寿,餐食量腹依时候。二姐若想长长久久做你喜欢的刺绣,还须有张有弛才是正事。”肚里的话吐了出来,绢儿自是舒畅许多,唯一就是感觉口气太重了,虽自家看来比二姐小上八九岁,但实质自家活过的日子却是比二姐多上个几年,跟个任性的小妹妹计较太掉价了。
“放肆,我只一句,你偏要顶上十句,原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二姐眼一瞪,骂道:“快快滚下去。走动看风景便是休息,须是笑话。”
绢儿克制住情绪,正色道:“二姐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无害你之心。听我之言一天不过浪费不足半个时辰而已,虽说累算下来一年也有二十天有余,便若双目真坏了,却是不止二十天的治眼休息时辰,孰轻孰重,二姐自斟。”这几日绢儿也看在眼中,二姐是一个工作狂,每日除了睡觉吃饭便是刺绣,就连天黑后也要点灯绣上一二个时辰。偶尔丁妈妈前来看望二姐,却也只是说说注意身体,未强要二姐休息,身边的柔儿与银珠更是不敢规劝二姐。大娘曾道二姐眼睛不大好使,却是正常,如此女红不伤眼才怪。再来二姐为了刺绣时色泽清晰辨认,自是白天需坐在窗边,为了阳光能照入,任窗户大开,寒风呼呼吹进来,正好吹着二姐的头。那二姐也怪,一旦绣刺入了迷,这头顶着冷风吹能忍得下来。虽身后火盆倒是烧得正热,不过在绢儿看来,头上冷风吹身后热火烤,却很是影响身体健康,即便没有在暗处算计之人,二姐这般不注意身体旁边又无人提醒,不病才怪。
二姐冷着眼也不理绢儿,过了小会,才不情不愿道:“前日墙角的白梅开了。”
绢儿自知二姐是听进去了,眼下只差一阶台梯下去,便眨眼一派天真模样道:“我做个梅花样的香囊,只是手笨眼拙怎知那枝梅最是美丽。二姐眼光极好,且帮我选枝最美的梅,好让绢儿做绣样。”
二姐抬起头,傲然道:“如今我暂帮你一把。”
绢儿笑着给二姐披上披风,将一直捂在被褥里热火的手炉拿出,放在二姐怀中。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二十四章 红袖添香
楼下银珠与柔儿自是听着楼上的响动,颇为担忧,见绢儿下楼用口型说了“无事”二字,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着前后伺候二姐出门走动一番。
绢儿自然是跟随二姐身后,心中却嘀咕道:平日自己是独身子女,今也学着带妹妹了。解决了傲娇妹妹久坐不动的问题,如今还得解决吹冷风的事。
二姐卧房里的窗皆是木制雕花式样,虽是漂亮,若关上窗后屋里光线不比在太阳下,即便点上灯,也是不如自然光线,且浪费灯油,二姐自是不愿如此,所以每日管他天寒几度,必是开窗绣花。绢儿只得暗自将绣床调头放在窗前,让二姐所坐位置在窗边墙壁旁风吹不着之处,最初二姐也不愿意改变,说是旁边少了光照不习惯,绢儿细说了几次,二姐终于别扭同意。
之后几日绢儿时常熬些如姜汤之类去寒的汤水,连平日二姐喜喝的糖水也被绢儿时不时换成了当归枸杞茶或是枸杞ju花茶汤,都有养颜补血、明目的功效,更禁止二姐食用影响视力的大蒜之类刺激性食物,过了些时日,二姐自都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
面对着绢儿硬软兼使,虽二姐依然还是冷着脸,却对绢儿说的话多有顺意,看来是心知绢儿真心为她好。绢儿也感觉出二姐也不是太难相处,不过是个性别扭,很有点怪脾气的女孩罢了。习惯适应之后,难听话淡然一笑当没听见,难做事当日行一善便做之,倒也能容忍下来。
那日,二姐午后有些困意,但还有几日便需交绣品,也只得强打精神,喝上一口点汤,见香炉已不飘香,便让绢儿将香炉中的陈灰倒入火盆,换上甘松香。平日二姐并非是时时熏香,只在有客上门,或身体不适时熏香,前者是待客,而后者或因不喜药味才用香味掩盖住,或是用香调节身体。
绢儿最初也是细看了一番二姐如何添香,只见她挽袖握着香铲柄,将小块的炭放入兽形香炉中点燃,取炉灰将炭的间隙填盖起来,然后用着香箸(古时称筷为箸)稍加戳孔,上边放上一块瓷锅片,优雅地捻上一粒香料放在锅片上,隔着锅片香料被下面的炉火慢慢烘热,香味也就渐散出来了。一举手一投足间,古词“擢纤纤之玉手,雪皓腕而露形”自是鲜活地展现在绢儿面前,那一刻隔着淡淡香雾的二姐,嘴角含笑,目如秋水,亦然美好无比。
见这平日冷脸的二姐如此这般慵懒优雅,像是换了个人长了几岁,绢儿也有了一份迷惑,这燃香真能短时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增加人的年龄吗?
而用不着许久时间,绢儿也爱上这种“红袖添香”的雅事,当然要学习如何添香确实是个技术活,见二姐做的十分雅致从容,绢儿却是费了一番时辰,光将炭点燃后放炉灰再戳孔便很需技巧,因为若炭火太大香料很快就会烧完,香味的散发就会太浓太快,少了隽永之意,若火太小很容易盖上炉灰时就熄灭。所以每次添香后,都只得将手放到炉中,凭手感判断火势旺弱。
还好二姐虽为人说话不动听,但在教绢儿刺绣和添香上倒是细心,用了些时间,绢儿也就会了。
如今二姐让燃香,绢儿从放甘松香料的香荷中捻出一粒香料放入炉中,待甘松香味慢慢飘出,观香雾闻香味绢儿自是感觉有了几分仪静体闲的味道。
二姐见绢儿所为,嘴角微扬道:“大娘说你外拙内秀,这话倒也妥,才几日就将添香学会了。”
最初这甘松香味闻着让人有些不适,过于味苦而辛,但很快就觉有种清凉之感由鼻冲到头,自是精神一振。现在二姐有了些精神,细品了一口点茶后,便低头继续刺绣。
这会柔儿上楼正站在门外,绢儿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道:“柔儿姐姐在门外。”二姐抬起头,点了点,许她进屋。
绢儿忙迎进柔儿姐,嘴里道:“姐姐来得正好,刚将陈香灰倒在火盆里,正好用这火盆熏被褥。”用着陈香灰熏的被褥既温暖还带着股香气,自是让大家喜欢。
柔儿道:“刚厨娘使唤人过来,说妈妈用一贯钱购了四尾黄鱼,其中一尾是给二姐食用,问二姐要这鱼是脍还是煮?”
绢儿在旁边听着,暗自感叹京里冬天鱼的物价不便宜,只是四尾鱼便当得自己一月的月钱。
二姐道:“这季节黄鱼也是稀罕,就做一道金齑玉脍,火盆你们且拿下去,屋里我嫌热了些。”
柔儿点了点头,自己提着火盆下楼,身后绢儿抱着被褥跟随而下。楼下比楼上自是冷了二分,绢儿打了几个喷嚏才止住,旁边银珠笑着端了一杯热茶递给绢儿。
“谢过姐姐了。”绢儿吃了热茶,这才感觉好了些。这会银珠半蹲下用火箸挑了几下火盆,待火燃均匀了。便央得绢儿与自己各抓被褥二角撑在火盆上用火熏着,柔儿回了厨房女使话后便进了阁,搓着手,先蹲在火盆旁,暧热身子与手,“如今是一年比一年冷了。”
“一直这样拿着,实有些累人。”绢儿苦着脸说道。
柔儿用手捂了捂脸颊,道:“原记得有件熏笼,记不得放在何处,待明日细寻一下。”边说边接过绢儿的活,吩咐道:“我床边搁着小火盆,你装些火炭,暂且让二姐用着,若再病了可不好。”
绢儿到柔儿床边拿出了个半旧不坏的火盆,装上些新炭,从熏被子的火盆中铲了一铲燃着的炭放入小火盆,不一会小火盆里的炭便有些微燃。
这会厨娘却掀帘而入,原是她不会做那道金齑玉脍的配料,柔儿听了话,淡然道:“玉脍自是将鱼脍成鱼片,且每片要极薄,金齑便是将蒜、姜、盐、桔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饭、白梅七种配料捣成碎末,用好醋调成糊状就可。”
绢儿加了一句:“蒜味不可浓,要淡放些。”
厨娘笑着恭维道:“就二姐吃食最是精致,今日我且学会一道新菜。”说罢便离开。
银珠表情颇有怀念,叹道:“若是鲈鱼更有味道了。只那年吃过一次后,我再没吃过那股美味的脍鱼了。”
柔儿一笑道:“银珠贪了,鲈鱼非平常便宜的草鱼,能吃上一二次便应满足了。”
就在三人说笑时,楼边铜铃响起,铜铃是早已安好,线的上头在二姐的床边,另一头系着铜铃垂在楼口处,若是响起,须是二姐叫人上楼。绢儿忙将火盆放在木提架上,提了上楼。
二姐吩咐道:“有几色丝线已不足,快去丝线房取些回来。”也不明说是少了那几色,绢儿也是机灵,见丝线架上有几色丝线快要用完,便指着线锭,问道:“二姐,除了这三色,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