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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夫人们为太君洗身,子菱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害怕,那一刻她明白有种对亲人的眷恋能完全改变人对死亡或是说尸体的畏惧,至少子菱是静静触摸着太君平静而僵硬的脸,取了棉球为她塞了耳,用一尺白布小心地盖在她的脸上。
待众人为太君挽好鬓,插好钗,换上裹肚、束帛、汗衫、袄、深衣、袍,鞋,最后盖上被子后。有女使端来了米,大夫人轻轻用匙拔开太君的嘴,将米小心填到她的口里,再放上一块玉,到时刻太君才算换好了衣裳,能体面从容地离开阳间。
很快灵座、魂帛、铭旌也是已摆放好。
然后就是讣告亲友。
再然后,子菱看见奔丧而回一脸风尘的王青云,她终忍不住扑到在丈夫的怀里,一生中从未有这样一个月让她充分感觉到人生的无常。
陈芝芝死了。
太君死了。
自己身边还有谁会是下一位死亡者?
生命是如此脆弱,我们的相聚是如此的宝贵。
抱着柔弱的娘子,王青云一直忍住的泪水,也悄悄地流了下来,他知道太君总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的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更让他有些愧疚,自己还未曾真正孝敬过祖母。
“子欲养而亲不在。”王青云自语着,手却将子菱抱得更紧。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五十八章 首饰
第五十八章
太君下葬那一天。天开始下雪了。
回家之后子菱就发烧卧病不起,这一病七八天不见好,让王青云也没心思出外做事,他如今手里的差使不是因妹妹的婚事有些耽搁,就是因太君的丧礼争赶着回家而撂下了,还是子菱劝说了许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准备着过几日就出门。
这会王青云嘱咐子菱道:“如今家里没了太君,几位夫人也就没人能压制得住,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虽说少了四夫人,但大夫人和娘还住在一院,她们二人素来是面和心不和,我担心着家里要开始不太平起来。如今你病着床上,就乖乖地养身子,少掺和她们的事。你且机灵些,若发现有甚不对头的地方,你就干脆学四夫人回娘家住几日,横竖娘家离你的庄子也近,就说料理庄里的事情暂住过去,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子菱咳嗽了几声,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会时候银姐端了药进来。子菱皱着眉头喝完药,忙含一粒梅子糖压住口中药味后,问道:“桃红身子好些了吗?”
银姐叹了一口气道:“她是好了,可秋香还跟娘子一样躺在床上,刚才有婆子就来问过,是不是将秋香送到井院里为好。”
子菱一听免不了眉头皱得更凶,望着旁边的王青云道:“如今我这院子里已病下了三四人,听说三郞院里也病了一二人。”
王青云点头道:“他那院里的病人都送了出去,如今三嫂双身子,更是忌讳这些事。”
子菱斟酌了一下道:“我是不愿意秋香住在井院里,那里看着阴森森的让人心里渗得慌。不如我先将秋香送去青菱小院,让春香跟着去照顾一二,顺便还可以打理一下庄里的物事,收拾出几间住的房子,若再过个半月我这病还未好,就直接禀明夫人,让我到青菱小院养病,彻底避开那些糟心的事。”
王青云点了点头,“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觉嘴角露出一丝讽笑:“横竖这些争权夺利之事,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子菱夫妻是躲在房里商量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而太爷和四爷却是躲在房里炼制丹药。
太爷因太君之死,一时受了些打击,平日那些软玉温香的美女,如今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白骨红颜而已,倒有些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淡然姿态,将家里的事托付给几位儿媳妇,他且整日就忙着修道炼丹。还请来了一位不知甚地方来的道长,好吃好喝地供在家里,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弄得家里四处都飘着药味,此事传到平日不出院的子菱的耳里时,倒让她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太爷被一些故弄玄虚之辈给骗了,吃下“仙丹”真成仙了。
若只太爷一人求仙也就罢了,如今去苏州应奉局才上任一日的四爷因嫡母出世,只能回家丁忧守丧三年。因在治丧期间禁止奏乐歌吹饮酒行令,四爷素来爱好的弹曲歌舞也只能暂时收起,院时养着的几位歌女也都打发走了,只留着玉凤和兰香守着院子。见着自己院里越发冷清,四爷又闲来无事干脆就跟着太爷沉迷修仙制丹的乐趣,就连把又回娘家养病的四夫人接回来的心思也没有了。
看着父亲整日无所事事只知求仙问道,儿子五郞心里有些怨恨之意。原本越发老成的模样,如今更是添了几分深沉,有时子菱在院里偶遇他时,都差点认不出他来。
当然除了五郞对于父亲的行为抱有不满之外,王家其他人倒是乐见其成,这日一早,看着夏香端腊八粥着进屋。子菱免不了叹息一声:“又是一年快要过完了。”想起去年此时自己和亲人围坐一起分食腊八粥的热闹,如今却是一个孤单单地守着院子,王家人虽多,除了丈夫却无一人是自己可亲可近之人,想到这里子菱倍感凄凉,吃着热粥,心里也不快乐。
这时时候春香进了屋回话,前几日子菱就叫春香先回青菱小院收拾物事,待过完年后,就寻个机会住进小院,也省了整天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
春香这会一一将青菱院里的事情向子菱交代完后,便笑道:“如今房间已收拾妥,若娘子去住,只需将衣物带上就可。”
子菱满意的点了点头,旁边夏香关心地问道:“秋香如今病可好了?”昨天秋香就被送到青菱小院里养病,如今才一天的时间,夏香就感觉身边没个秋香逗嘴,有些孤单寂寞。
春香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夏香一听显得闷闷不乐,捡了碗就离开,临走前央子菱道:“娘子,我明日想去看望一下秋香可好?”
子菱自是同意,又问了春香一些田庄的事,就让她回去照看秋香。
春香前脚才走,后脚润玉进了屋小声道:“朝云如夫人来了。”
子菱一愣,要知朝云如夫人已是很久未主动上门。
这会朝云进了房,她穿着一身深灰蓝的襦裙,外边套了件银霜色褙子。头上也只插了一只白色绒花。太君去世,因要守丧,这一院的娘子们都将平日艳丽的服饰收了起来,就连金钗也是少戴,就算保温的皮料衣裙也只敢藏在衫子小心遮掩着,不敢像往年一样大大方方地穿在外边向人炫耀。
朝云如夫人一进屋就闻着一股药味,见子菱一脸憔悴躺在床上,这会欲起身,忙道:“你且休息下,我只来问你一件事便离开。”
子菱勉强一笑,便躺回床上,嘴里道:“子菱失礼了。”
朝云如夫人掏出手绢捂着鼻子道:“这几日家里全是药味,连我院里的女使也是躺下了一个,你且要小心些,不要让病加重了。”
子菱点了点头,问道:“小娘昨日去看望了二姐,二姐如今如何了?”
说到女儿的事,朝云如夫人是一脸春风,笑道:“姑爷是位极斯文有礼之人,青雪她倒是寻了一门好亲事。”转眼脸色又沉了下来,叹气道:“就是姑爷的身子太弱…”
后边的话朝云如夫人也不想多了,转问道:“太君赠你的首饰能否拿给我一看?
子菱虽有些疑惑,还是叫润玉去取首饰。当初太君在临死前就立了遗愿,她的嫁妆一半是由大爷和二爷得去,还有另一半却是女儿王又妤以及王家其他子孙分得。就连子菱和出嫁的王青雪也是当场各分得一套金首饰,有手钏、戒指、耳坠、花钿等。
这会润玉取来首饰盒交给朝云如夫人手里,如夫人打开首饰盒后表情微显得有些凝重了。
子菱忍不住问道:“可有甚不妥之处?”
朝云如夫人也不说话,将盒里的首饰一件件取出后细看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一只镶翡翠的蝶恋花金钗,嘴角微扬,是笑非笑道,“你些首饰根本就不是太君那里来的。”
朝云如夫人这话说得子菱一头雾水,忙追问道:“小娘这话是甚意思?这些可全是前日夫人亲自分到我手里来的。我且还未动过,怎就成了不是太君那里来的?”
朝云如夫人也不回答子菱的话,拿着首饰盒就起身,道:“我且借你这首饰一用。”见着子菱一脸困惑之色,她淡一笑道:“待情况清楚以后,我再和你说。”
子菱也不多问了,待见朝云如夫人离开之后,就问旁边的润玉,“你是从太君房里过来的,刚才如夫人说的话,你可明白一二。”
润玉想了一会道:“我只知道太君的首饰极多,大多是极精美珍重的,除了平常喜戴的十来套外,其他的首饰都是锁在柜里由专人保管着。这会如夫人说娘子手里这一套首饰不是太君的,我也不明白是何意。”
夏香在旁边也是听得糊涂,嘀咕着:“这些本是太君屋里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分给娘子的首饰,怎说它不是太君的物事,如夫人怎说话只说一半。”
子菱感觉好像猜测到甚,淡笑道:“想来另一半目前不便让我知道。”
过了一日,朝云如夫人身边的女使阿珠就将首饰还了回来,在子菱一再追问下,阿珠才勉强透了些风出来。
原来前二天朝云如夫人去看望二姐时,正巧见二姐戴着当初从太君那里分得的镶玉石金镯子,当场就让如夫人感觉有些不对,让二姐脱下一来细一看,便肯定这双镯子好像是太君的一双镶玉刻金石榴镯子,但细一看质地却差了许多。朝云是知道太君那双镶玉刻金石榴镯子上的二块玉石虽不过半个小手指大小,但却是极好的羊脂玉,但如今自己女儿手上带着的却不过是不值甚钱的玉石,再说这双镯子上石榴的做工也是不算考究,怎可能是太君留给孙女的物事。
朝云二十年前曾是太君屋里出来的女使,那时太君屋里的首饰就是由她管了五六年,对于太君名下那些首饰的好坏优次和太君喜爱程度,她是非常了解。再说太君手里还有一本这首饰册子,更是用笔细描了所有在册的首饰模样,还一清二楚的记录着首饰的来历。有些是太君嫁进王家带过来的,有些是后来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