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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见绢儿拿这事打趣,大娘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指着绢儿嚷起,“你真是越发嘴利,怪不得锦儿说起你总摇头,叫快嫁了你,也好让夫家姑婆磨磨你的性子。如今看来,原你那闷葫芦的模样却是骗人用的。”
绢儿摇头晃脑,自顾自乐。
一番说话,便来到了京中称为“街南桑家瓦子”的瓦子勾栏。
这桑家瓦子是京中一处好玩的地方,本来绢儿听了瓦子勾栏四字,便认为是与青楼有关的娱乐场所。待走近一看,确实与娱乐有关,却不止青楼而已。这瓦子里有楼有绷,但凡能叫得出名的杂耍皆能见着,什么上竿、打筋斗、踢拳、踏跷、踢缸、踢钟,弄花钱、花鼓花槌,踢笔墨、壁上睡,虚空挂香炉、弄花毬、拶筑毬、弄斗打硬、教虫蚁、弄熊、藏人、烧火藏剑、吃针、射弩、亲背攒壶瓶等等,只需花费小钱,便可观看。
绢儿、邓大娘和栓子看得眼花燎乱,很是高兴,累了就着旁边小店中的吃食买上些许,其中香糖果子。蜜煎雕花等各花样碎嘴吃食便不细说,百文大钱倒也吃得几人吃得肚饱,直呼美食。
瓦市玩了大半天,庄客赶着车便继续向前驶去,路过一处屋宇雄壮,门前虽广阔,人潮却极涌动之地,柔儿只淡说道:“这是京中有名的金银彩帛交易之所。”便不细说了。后来绢儿才知道,这处便是有名的金银彩帛大宗批发市场,也属北宋最大的交易集中地之一,每日光交易便足可上千万缗钱,这里实打实是全国各地的富商云集之地。
一行人到了有名的州桥夜市时不过才黄昏,这个时辰摆摊的店铺还不算多,但那些让人眼花口馋的名式杂嚼,却让已经吃饱的绢儿又有些垂涎三尺,只是邓大娘已没有精神游玩,众人只得走马观花般看过一遍夜市,但驱车离去。
回行之时,柔儿指着车外街边一处暗黑的地方道:“那里便是鬼市子,每晚五更点灯,到那时整条街便是灯火通明,市子里皆是买卖些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小物事,至到破晓时分店家和客人才散去。可惜我虽住在京城边二年,却一直未有机会去看看。”
绢儿已眯着眼睛,不堪睡意:“柔姐姐,待我那日有了精神,陪你夜游。”
柔儿轻声一笑,望着窗外夜色,却是满脸惆怅。
这一天大家走马观花般将京城的表皮粗看了少许,倒都十足感叹京城的繁华喧闹,羡慕京城中人的丰富生活。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二十章 银珠与柔儿
“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辧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取自《东京梦华录》(宋)孟元老)
中国人对冬至的重视甚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就连官府都在这几天开放关扑,关扑实质便是市井中某种形式的赌博,只是宋有法明文禁止这种赌博,而这样的禁止在节庆时便由官府开放几天,俗称之为“放关扑”。
因邓大娘、绢儿、栓子一行在外,只得在丁妈妈家过了冬至夜,丁妈妈家人祭祖宗之后,便请上绢儿三人与丁庄的主仆一同团聚吃冬至夜饭。
冬至夜里的吃食很是丰富,肉食酒菜每桌皆有,每人的饭碗里预先放两只熟荸荠,因其长相似元宝,便寓意钳元宝,也是为落个好彩。因在他人家中大娘早嘱咐绢儿与栓子谨慎小心,所以虽丁家节目气氛颇浓,却未能让绢儿很是放松,倒是见二姐难得笑盈盈与邓大娘交谈了几句。
第二天便是冬至,因有贺冬的习俗,民众习惯穿上华衣,相互庆贺。
身在异乡外人之家,邓大娘自不想失礼,便收拾出携带的衣裙,寻了件七成新的袄子换上,却有些烦恼头饰太过素,正是此时却是一位女使进门,细看她圆脸大眼,肤白发乌,眯眼笑容很是喜人,正是二姐身边的另一位女使,叫银珠。
“这些珠翠、头面、鬓花都是丁妈妈昨日叫来头饰铺送来的,家中的女子皆有一二,妈妈说了,大娘与绢儿自不例外。”
大娘自然拒不收之,银珠却一脸哀怨道:“大娘若是不收,却是让我被二姐念骂,二姐也说大娘一路辛苦,若是不收这些不值钱的物事,便是存心让她不安。”
大娘只得从中取了一只银丝镶边的红色牡丹绢花,配上她身穿的石青色银花纹雌黄滚边袄,里穿了件霜白绣花领衫,下穿玉红色罗纱六幅裙,再施些粉黛,一番打扮下来,这位平日只穿青黑衣裙看来足有四十岁的邓大娘,如今倒像一瞬间恢复她本身不过三十出头的风韵年岁,很是得体。
绢儿取了二枝小朵的黄色小绒花,将母亲留与她的衣裙拿出,上穿银红色厚袄,里边是一件素色衫子,下配素色绣红梅的六幅布裙,梳着垂挂鬓,左右发鬓各插一枝黄色小绒花;带上银点梅花篮耳坠,套上一对银跳脱,不施粉黛却看起来既喜庆又楚楚可爱。
二人依习俗吃完女使端上来的隔夜糯米团子,便去见二姐。
邓大娘这二日细看下来,见二姐虽是女使却也活得如意,便不再多想,离家已有二月有余,大娘渐有些归心似箭的心情。
二姐住在庄中西角一处莲花阁中,楼阁前挖了一处浅池,任由二姐的喜好种上了些莲花,再放上些假山石,如今花早凋谢,只落下一池枯叶及山石的萧瑟之意。
邓大娘带着绢儿掀门帘进去,见阁里燃着火盆很是温暧,桌上铜制兽炉香气徐徐散出,二姐斜躺在屋里床塌上,脸色微苍白,梳着月牙鬓,只插了只小白珠簪子,一身绿色暗花厚袄子,湖蓝色裙边绣了一株粉莲,淡致却不寡色,此时她正用绷子绣着花,而柔儿坐在绣床前绣着物事,二人甚是专注。
邓大娘也不说话,只在旁边站着,绢儿却探头细看,足有二尺长二尺宽的绣木架上绷着的素绫,而柔儿正用着淡红丝线在绣床上绣着梅花瓣。
绢儿一看,便知柔儿所做之事。据说,古时冬至有画花的旧俗。每到了冬至日,便画一枝不染色的梅花,一共画出八十一个花瓣,表示自冬至开始的八十一天。而冬至之后,每天用颜色染在一个花瓣儿上,等到八十一个瓣儿染完了,春天也就到了。虽柔儿不是画梅而是绣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会二姐突然咳嗽起来,柔儿忙起身拿来唾壶与漱盂,才见邓大娘与绢儿站在门外,上前迎进二人。
邓大娘见二姐脸色气色不好,忙问道:“二姐这是怎底?”
银珠正端着一碗药掀门帘进来,听邓大娘的话,便道:“二姐身子一向不好,偏巧昨晚吹风,引起旧疾,才熬了药正准备喝下。”
邓大娘皱眉道:“二姐病了,却不躺床上休养,怎好得了。”
“可不是。只是奴家劝二姐躺下,她却不听,还须大娘帮着说几句才是。”柔儿取了件青色薄氅衣披在二姐身上。
二姐将绷子放好,坐了起来,用手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道:“不过就是吹了点风,吃了药自会好。”见银珠将药递到她面前时,二姐微皱起眉头,却转而道:“放在一边,待过一会我再喝。”
银珠带着讨好之笑,小心翼翼道:“二姐这药须趁热喝下才有效。”
二姐目光冰冷道:“要你多嘴。”
银珠身体一颤,只得将药放在交椅旁的小矮桌上,乖乖站在边上不敢再多说。
绢儿见二姐最初不喜喝药的别扭样子,没有平日的槁木般感觉,倒恢复十五岁的少女感觉,只是之后二姐那副气势逼人,而银珠噤若寒蝉的模样,却让人看在眼中很不舒服。
柔儿将盛着几枚乌梅的小碟子轻放在药水旁,细心道:“二姐这药里放了蜜已有甜味,却是不苦。喝药之后再吃些果子压味就好了。”
二姐脸色未有缓解,勉强道:“我有些饿。”
柔儿轻言细语道:“今早起来二姐只食了些热粥,这时辰自然会饿。银珠快将昨日特备好的糯米团子送上。”
银珠出屋叫人送食进来。
邓大娘在旁边看着二位女使哄着二姐吃药,二姐却越发不耐的模样,很不痛快,便道:“二姐还是喝了药再过些时辰吃食才好。”
柔儿道:“二姐从昨日起便有些食欲不振,如今她想吃食,倒让我们欢喜,还是等二姐吃些才有力气,病也好得快些。”
大娘听了柔儿的话自是不再多说。
绢儿见柔儿在二姐面前体贴用心的模样,与她在牛车上说那句同人不同命的模样相互对比,真是反差极大,难免心里郁闷。再见二姐鼻塞声重,又是咳嗽又是痰多,没有平日的冷冰冰,多了些楚楚可怜的韵味。不过这般天气下害上风寒咳嗽却不是这么容易好的。绢儿甚是担心二姐,记得有段时间自家感冒咳嗽始终不见好,虽见过医生吃了药也拖了足半月才让病情好转,更何况是如今医学不发达情况下。
一小会时间银珠端来一碗糯米团子以及小碟甜糖沫子放在桌上,柔儿忙伺候二姐进食。
绢儿扯了扯银珠的袖子,轻声问道:“二姐是昨晚请的大夫给的药方吗?”
银珠看二姐正小口食糯米,便低声道:“未请大夫,方子是个旧方,二姐咳嗽后只管照方子抓药喝下几服便会好多。”
绢儿暗吐了吐舌头,不看病的根子就用药,也太大胆了吧。再一看旁边邓大娘满脸关怀地望着二姐,绢儿知道本来今日大娘要想告诉二姐离开的话,也暂时说不出了。待二姐食过饭,脸露出疲倦之色,便要回卧房休息。银珠见药已冷只得重新熬热,柔儿也上下奔波,将兽形香炉与火盆先二姐放入卧房,好暧热房间,免得二姐受寒。邓大娘不放心她们照顾,细心伺候二姐上楼阁休息下。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二十一章 病人
服侍好二姐安睡,二人便离开了莲花阁。
绢儿跟在大娘身后,见大娘好似满腹心思,也不好多话。栓子一直在房门口等着大娘与绢儿回来。大娘轻叹一口气道:“本想告诉二姐,自家们明日便起程离开,但见二姐如今正病着,且是不好开口离去,待二姐好些我们便走,如何?”
栓儿虽一心离去,今大娘之话也不多说,憨厚笑道:“大娘安排便是,我到前院马槽处照看牛儿,如有事只管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