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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突来的话语声使容华一惊,但她镇静的没有露出一丝慌张,打起招牌笑容,雍容地向后转身。
“七王爷,既然夜深露重,你是否不该出现在这里?”对上朱翊调侃的双眸,她自认语气平稳,表情完美得没有破绽。
“孤枕艰眠,所以你不愿一个人留在轩里?”一贯闲散的语气。
“臣妾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孤枕难眠?他到底知道什么?容华的笑容有点僵硬了。
“你听得懂。”背着手,朱翊学她昂首向月,故作潇洒的晃了两步。“我和皇兄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会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种人’吗?”
“皇上白日操持政务,劳心劳力,而对育轩这儿幽静,适合休息善气,臣妾不愿扰——”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晃了回来,他定定站在她身前,目光像要穿透她的内心。
容华无法再装傻下去了,只是她仍是浅笑,笑是她唯一的武器。
怎么她第一眼会觉得他和善?这个人,无害的外表里装的根本是狡猾的灵魂,这个时间他会出现在这里,摆明就是冲着她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深夜我俩在此谈话,已是不合礼法,我该回宫了。”她直觉不能再和他谈下去。
“你在逃避?我令你害怕吗?”朱翊站的位置正好堵在她的去路前。
“王爷言重了,有什么好怕的呢?”为了证明她一点儿也不怕,容华逼自己直视他的眼,笑容依旧。
朱翊审视她许久,才饶富兴味的说:“你的破绽,在这里。”他比了比双目,“你一向用笑容将心绪掩饰得很好,可是你的笑意并未到达眼里。你确实在害怕,怕我看穿了你的伪装。”
她默然无语,看着他的眼光没有移动一些些,仍然是笑,不过多了丝阴霾。
又凝视她一会儿,他突然低笑两声,“不愧是宁妃,竟然还能不慌不乱?我这次回宫,本想调查行刺皇上的主谋,但现在我发现,有另一件事更值得我研究。”
他探索的目光及暧昧的言论令容华的心狠狠一动,但表情当然毫无暇疵。
“七王爷!”她强调了他的身分,极力维持语气平和。
到底是谁说七王爷沉稳自持?低调隐晦?
王公公!握紧拳头,她想收回那只白玉镯了。
“你知道吗?其实你很有趣。”所以大大的勾起了他的兴趣。
“臣妾淡而无味,何来有趣?”她忍住了瞪他的冲动,他这是寻她开心吗?
“而且我相信你若发自真心的笑,会更美。”他跟着她笑,那张“看起来和善”的脸慢慢靠近她,只是笑容里掺了点挑衅的意味。
“王爷谬赞了。”简直无礼!她的笑快挂不住了,暗自咬牙,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皇兄确实有眼光,把你当个宝。”他又逼近,恣意地打量她。“不过,他的使用方式错误。”
到此,她的笑容完全凝结。
“你恼了?要不要真心笑一个给我看?”
“你!”
“你永远都这么冷静吗?华儿?”
“什么?!”她的笑容终于崩溃,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哈哈哈……”他还是成功的打破了她的冷静,大笑着扬长而去。
“浑……可恶!”容华虽然气得发抖,最后还是保持了宁妃的仪态,咽下了那些有损她尊贵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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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庄仲淳,五十开外,被先皇托以太傅之重任,蓄着一把体面的黑髯,长相严肃,刚正不阿,正滔滔不绝的向朱祈良进言。
“皇上,国之存亡,系之在君。正心修身,而后齐家治国,明明德于天下,故君需严以律己,图振朝纲。夫君王为百姓心之所向,必也以身作则,洁身自爱,欲使辖下斐然向风,则应——”
“身居庙堂之高,德披天下之民。”御书房内,朱祈良低头伏案,拿着枝朱笔批阅奏折,还心不在焉的接下话。
他已经尽量装得很忙碌了,可是这个前朝重臣偏是不放过他,念了快半个时辰,说的又全不是他爱听的。
每天听的都差不多,他都快会背了。
“皇上也知任重道远,故应远离女色,致力政事。须知商纣亡于妲己,幽王灭于褒姒,前人殷鉴,皇上不可不慎。孟子有云——”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叹口气放下笔,朱祈良瞄了一眼庄仲淳,“你就这么讨厌宁妃?偏要举一堆例子来证明她祸国殃民?”
对于这个妃子,他实在又爱又愧,爱的是她的才,愧的是利用她与李洛幽会,害得她沦为千夫所指之人。若说宫里对宁妃有支持与反对两党,这庄仲淳该是反对党的党魁吧?
“臣岂好辩哉?臣不得已也!皇上几乎夜夜至对育轩,此非勤于政事之君王所为。”凛凛的目光、坚定的神情,十足忠臣一名。
“行了,朕自有主张。”好几次都想把这个巨子轰下台,但庄仲淳是先皇遗诏辅政大臣,又政绩卓著……唉!朱祈良拿起一份重要奏摺,无奈地岔开话题,“边关急报,鞑靼侵我势缓,似有胜望,唯驻防的李将军中箭受伤,部队群龙无首,现于距居庸关八达岭数十里外两军僵持不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这不是该问兵部吗?与他吏部何干?庄仲淳愣了一下,但仍肃穆地回覆,“老臣以为,应尽速派遣代理武将前去。”
“派谁好?”
“这……”若问庄仲淳哪个将军领多少俸禄,他还可以行云流水地答出来;但问到哪个将军比较会打仗,他怎么方便干涉?
正当为难之时,王公公像个救星般踏入。
“启禀皇上,宁妃娘娘到。”
“终于来了,宣宣宣!”这才是救星啊!朱祈良长吁口气,一眼瞥见脸色难看的庄仲淳,故意轻咳两声,“咳!你先下去吧!”
“老臣告退。”恭敬的退出,半路还不小心和容华打了照面,庄仲淳脸色更加凝重,视而不见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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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完礼,容华捧着莲蓉白玉羹,纤纤细步至朱祈良身边,如往常般挨着他坐下,朝他露出一个春花般的笑。
“庄仲淳对你意见很多。”朱祈良像在抱怨。
“我知道,庄大人为官耿直,诤言直谏并没有什么不好。”容华打开碗盖,喂了他一口。
她很清楚庄仲淳敌视她,怕她妖媚祸国。不过对她而言,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何况庄仲淳为公不为私,这实在不算什么。
“皇上,庄大人年高德重,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也是怕您太累啊!皇上偶尔也该放松自己,在寝宫内休息几天。”
“怎么一样的话,你说的听起来就顺耳多了?”又吃了两口白玉羹。
“臣妾服侍皇上不是一天两天了。”容华微笑。
“唔……”咽下口中的食物,朱祈良随意瞄瞄桌上的奏摺,叹口气又拿起一份看起来比较“没分量”的,含糊不情地咕哝,“这一份,户部张宝善、夏永、李庆章三个人要升官,这种小事也要来烦朕!”
容华想了想这三人平时为官的毁誉,心知无妨,用她一贯安稳平和的语气说道:“赵先生怎么说?”赵元任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职权就如同宰相,另一个身分又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也就是国丈,位高权重,凡奏章要到朱祈良面前之前,皆需先经过他的批阅。
“建议照准。”朱祈良眼睛盯着容华手中的白玉羹,诧异着她怎么没有接着递上下一口?
“那皇上还烦什么?”她仿佛在笑他自寻烦恼,在他皱眉前适时送上香滑的羹汤。原来连喂食都要挑好时机啊!
挑了挑眉,朱祈良毫不犹豫地在奏章上批了又红又大的“准”字。每次有容华在旁,批公文的速度就会顺利许多。
又拿起一份,“安南今年贡品数量大减,建请停止我朝布匹、瓷器……等等物料之输出以为教训……唉,停就停,拉拉杂杂写一堆。”
“皇上,每次臣妾来陪您,都会带上一盅甜品吧?”容华暗自快速瞄过奏摺上写的东西,“如果下回臣妾来了,却没有带呢?”
朱祈良直觉地眉头拢成一座小山,“朕会很不习惯,说不定还会生气呢!”
“这些甜品就像那些出口安南的物资,若无预警断绝,您想安南国王会有什么反应?更何况我们正与鞑靼作战,后顾无忧不是较有胜算?”
“你说得有道理——”朱祈良想想便要动笔。
“不过,若是皇上像安南对待我朝那般,待臣妾不好,臣妾免不了就要在甜品上偷工减料一番,以为抗议了。”她浅笑看了他一眼,在他写下第一个字前又说了这一段。
她的话如一盏明灯,令朱祈良脑际一亮,快速的在奏招批下“减少输出即可。”
这或许也是一种手段,容华从不直接于政,她清楚朱祈良一切的忌讳,所以下决策的永远是圣明的皇上。
说到鞑靼,朱祈良突然想起方才与庄仲淳讨论的那份棘手奏摺,“还有这个,若把今天奏摺的麻烦程度排个名次,这份该是榜首了。”
容华将奏章浏览一遍,“皇上烦恼的是接任武将的人选吧?”
“还是爱妃了解朕啊!”朱祈良听到她说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就舒坦起来,好似事情已解决了一半。
“奏折上说,与鞑靼之战事已到尾声,似有胜望,目前也只是两军胶着罢了,敌军还在八达岭数十里外呢!要成名首重军功,只要主战不主和,这场仗可以赢得很漂亮。所以皇上更不用忧心人选了,此为急件,不待几日被推荐的能人必定泉涌而来,大臣们会帮您决定的!到时候再挑一个适当的不就行了?”四两拨千金,又解决了一个难题。
朱祈良对今天的进度相当满意,两人像在闲谈般翻过一份又一份的奏摺,直至莲蓉白玉羹见了底,他终于撑不住丢下笔,打了一个呵欠,“啊……罢了罢了,余下的就如赵元任所拟吧!”
容华识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