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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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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塞曲 (4)

朝英,薛朝英,十五岁,从小习武卖艺,十二岁,师傅病死,她转行做玉器店的伙计,她那倒霉的老板,正是那个要东西不要命的死了的老头,碰到打家劫舍的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还教育出来和他一般傻的伙计。

我一听她浸淫玉器行三年立刻来了劲,取了纸笔画了墓中所见的玉步摇,朝英看了许久,最后总结一句,没见过。

废话,我都没见过,你怎会见过,我实在是拿她的老实没办法。

“不过,肯定不是中原之物。此钗若全身玉质必玉胚甚大名贵无比,大唐王孙贵戚订制钗环从来以金银为质,倒是回鹘贵族视玉为祥,以佩带玉钗为身份象征。”这句总算有点建设性,我暗暗记下,想着有朝一日与哪个草原新贵攀亲结友的,好打探打探。

“好了,小姐今夜穿哪件?”朝英小心插进最后一支钗,问我。

“湖绿色那件。”有人在镜中回答,安庆绪。

朝英的手很巧,及腰长发挽出蝴蝶鬟,斜斜垂于肩侧,鬟鬓钗环环绕,钗柄没入发中,只露出晶莹的珍珠,颗颗饱满柔润剔透,与湖绿裙袄细工镶边的珍珠遥相呼应,清雅动人。

“真不知穿的是衣服还是金缕玉衣了。”我赞叹不已,这衣服是美,仅是袖边裙边这一圈的珍珠得多少钱呀,何况每颗都是一般大小,色泽通透,价值连城,绝对是价值连城。

“那算什么,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要能配得上你,再贵又何妨。”买单的人毫不在乎,轻吟一首《佳人》。

“是江南有佳人。”我更正,本小姐祖籍吴兴是也。

“北方。你生于灵州,祖上居于宁夏,不过瞧你的身子这般单薄却真象了江南女子。”安庆绪扶我上车,自己策马车边缓行,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到了幽州节度使府,今夜张守硅制宴接风,一同赴宴的还有突蹶左贤王阿波达干,左杀葛腊哆,以及几名相熟的边关番将。

“宴席上我和朝义需与主客同坐,切记不可随处乱走,不可与人交谈,阿波达干手下虽多好男风但你这容貌我总放心不下。”安庆绪殷殷嘱咐,我耳中飘进一句,讶道,“南风?北风?”

“什么南风北风的,断袖之癖!丫头,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一点我额头,呵呵低笑。

同性恋啊,我恍然,原来北地居然盛行同性恋,堂堂突蹶左贤王都是如此,漠北民风真是开放。

一场宴席冗长无比,菜肴又偏北方口味在我看来只能算是粗鄙无比,胡人同席只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更是了无生趣,宴巡过半张守硅告辞先行离开,也难为了他,一生戎马落得伤痛无数,如今年过半百自是力不从心。我有些明白了他的苦心,他只一子一女,张保宝文不出类武不拔粹,张玉涵到底也是个千金小姐,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边关危机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是以才会示好胡蛮。

张守硅一走,宴上顿时活跃,歌姬舞姬鱼贯而入,我方打起精神张保宝已催促女眷离席。

“做什么走了?精彩的刚开始不是么?”我嘟囔,分明是老头一走就上歌舞大餐,西域歌舞举世闻名,搞不好我还能看到原版的千手观音,就这样走了真是扫兴。

“你是女儿家。”张保宝一手拽他妹子一手拽我,我挨到前厅门口巴巴望了安庆绪和史朝义,哪料这二人齐齐挥手赶我,没戏可唱。

“女儿家就看不得歌舞么?怎地那些歌姬舞姬居然有少年郎?真真新鲜。”张玉涵也不干,从范阳出发走了快一月,我们俩第一次站在同一战线上。

“你懂什么!”张保宝眼一瞪,倒还真有几分当大哥的样。

“莫非。。。原来外间的传闻竟是真的,左贤王示好。。。”张玉涵一瞟我。

“住嘴!”张保宝手起掌落,一把将张玉涵推进厢房,插闩锁门。

“珍珠,你可是还饿着?那些菜肴想必你不爱吃,我嘱咐了厨子做了些金陵小吃,一会就送来。”他急急安置我到另一边厢房,吩咐完了下人,立刻走人。

哼,想是张玉涵又想说什么尖刻伤人的话,张保宝已有所觉吧。

老实说张家兄妹还算是名门正派,张玉涵也不算什么坏人,只是嘴快不讨喜,又争强好胜手段不够聪明,女孩子最大的武器是眼泪和温柔,天天舞刀弄剑半分不肯示弱的怎抓得住男人的心,尤其是安庆绪这种男人,他已经够强够硬了,他要的是温泉般的女子,才渗得进刚硬如石的心。

不期然,想到史朝义的话,他说我那日落马整整昏迷一日一夜,醒来记忆全无,安庆绪大发雷霆,一干人等都脱不了干系。没想到一究到底的结果竟然是我的小红马马鞍处扎了一支尖锐之物,慢骑缓行是无妨,可我才初学就纵马疾奔,结果马吃痛发狂将我甩了下来。无巧不成书,曾碰过我的马的人,正是张玉涵。

我宁愿相信这是巧合,她再强再烈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换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十六岁,花季般的年龄,刚上高中而已,我无法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会因嫉成恨,下这样的狠手。

真的是主观色彩在作祟,我摸出铜管贴到墙上,暗暗向圣女贞德忏悔,偷听是不道德的行为,小的只是为满足小小可爱的好奇心,回头一定补唱两遍圣经。

这是我自制的简易“窃听器”,贴墙一头成喇叭状,收耳一头细长,熟铜质地,更利于聚音。这幽州节度使府是哪家承建的,真是豆腐渣工程,窃听器收音的效果不知比范阳节度使府要好上多少倍,哪天把范阳那家推荐给他们,保证童叟无欺价格公道。。。这,这,我越听越气,越气越听,简直是火冒三丈!

“你给我管好了你的嘴巴,你以为我都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今次不比以往,你再惹了她,安庆绪翻起脸来我可兜不住!”我半道插进来,张保宝已长篇大论,最后总结陈词。

“大哥,连你也不信我?她落马也好,失忆也好,跟小妹绝无半点干系!”张玉涵气急。

“没有最好,上回你也瞧见了,安庆绪是上了心了,才不见了一个时辰就惊动了七曹参军,边关巡视也带上了她。如今边关战事频发,郭子仪用兵如神,圣眷正隆,安家史家郭家,哪家都别交恶了,才是正理儿。”张保宝粗中带细,这两句听得我暗暗点头,算你拎得清,我大哥的官途岂止是平步青云,简直就是两弹一星升空啊。

“什么用兵如神,圣眷正隆,要不是阿波达干迷上他的男色,石堡城岂是一个五品军使能攻下的?”张玉涵冷哼,我头脑轰地一声,血盈灌顶,如蚁啮心。

我虽不是真正的郭珍珠,郭子仪却是我亲哥哥,他在千里之外舍生忘死浴血杀敌,你姓张的却安于享受恶言中伤,吃醋嫉妒是人之常情,如此诽谤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我捏了拳头咬牙切齿半天,直到张保宝再次扣门我才长出一口气。

果不期然,席上雌雄混杂的歌舞姬中少了大半,仅留的也妆容凌乱,胡将心痒难耐只待首座的左杀一声命下即可抱美回营攻城掠地。我静静打量一眼阿波达干,突蹶左贤王,此人魁梧骠悍,双目阴鹫迫人,端坐如钟,直到此刻,我方领悟到,从我一进席开始,他从未停止过打量我,以一种复杂又侵略的目光打量我。

“今夜实在痛快至极,若不是左贤王早已定下归期,小弟定要于左贤王一分高下,不醉不归!”王保宝斟满酒鼎,一口而尽,示意宴席结束。

“且慢。”我在一刹那间下定决心,提裙走到歌姬中,众人皆退后,我抚琴而坐,浅笑轻颦,“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珍珠献丑,弹唱一曲《出塞曲》。”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十指淙淙如梦如幻,如真如切,振翅黄莺如彩云追月,御风而行。

蹭地一声,十弦断其二,惊呼声声,我淡笑回应,三指一捏倏地绕琴樽而过,一绕一绷,琴音高昂激荡,歌声潇洒出尘。

啊——啊啊——啊啊——啊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拢袖而起,缓缓踏上高高的主席,种种目光尽收心内。

“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珍珠祝安二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英雄壮志酬骑马荣归还!”我盈盈福下。

“爱子临风吹玉笛,美人向月舞罗衣。畴昔雄豪如梦里,相逢且欲醉春晖。”他痴痴望我,重重揽我入怀。

你不是要跟我争么,张玉涵,我郭珍珠有的,你一辈子也别想有!

  
第九章 昆仑奴 (1)
第九章 昆仑奴 (1)

“珍珠,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简直好看得要命。”头顶阴影慢慢压下,安庆绪凝视我许久,眉间挣扎强抑,终拨开我留海,轻轻印下唇痕。

我浑身一颤,理智回归,我在做什么?明明不可能许他将来,我怎可以主动示好,引他爱怜,郭清河呀郭清河呀,你变成坏女人了!

“对不起,我是情不自禁。”他报赧,“还有一年,你及筓,不急,不急,两年都等了。”

他含笑合门退出,我背门而立,镜中映出的少女颊如红霞,似娇似嗔,娇艳无比。我抚颊,颊滚烫,我埋头,头重如斗,你,玩过火了。

一夜无眠,天光大亮才合了眼,没眯上多久又被尽职的朝英大姐唤醒,东倒西歪地任她梳妆打扮完,一开眼,了无神彩,暗淡晦瑟,看吧,自作孽不可活。

与慈父孝子温良女自居的张家一门游城完毕,北地夜幕落得早,回到张府已是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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