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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哪有这样做的?不在业务上精益求精,反而一心想着靠害人取胜?
客人们虽然不管他们生意竞争的事,可来聚仙居吃饭,总是想吃到这个饭庄里原汁原味的特色。陈兴的心思全用在了害人上,哪还有闲心钻研菜色,聚仙居近几年的生意越来越差,就是因为他们的菜色从来没有变化,而且味道上也大不如前,谁还总来上当呢。
聚仙居的处境原本就有些风雨飘摇,陈兴还不想着好好整顿家业,反而为了挤垮食锦楼,恶意降低菜价,不只如此,最后为了不亏死,还干脆在菜上做起了手脚。
一道菜的成本是定死了的,他降价降得太狠,短时间内虽然见了成效,让客人们蜂拥而至,表面上看生意红火得不得了。可这帐不能细算,细算能让人肉疼死。真让小米说着了,陈兴纯粹是赔本赚吆喝,不仅挣不来钱,反而还亏得稀里哗啦的。
这哪能行,才一个月的光景,陈兴就撑不住了,从家里补了五百两银子到聚仙居帐上,这才勉强又支撑了半个月。方云宣那里天天一道新菜,又便宜味道又好,还有免费的点心赠送,利润虽然薄,但也比陈兴这样干赔钱强得多。
陈兴眼看着食锦楼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客似云来,慢慢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样子。他心里又急又气,火都拱到了脑门上。如今他是被架到马上下不来了,聚仙居把菜价降下来,要想再涨回原价,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如果他挤走了食锦楼,这条街上只剩下他一家酒楼,他涨价还不至于被客人非议。可现在他非但没把食锦楼挤走,反而还让方云宣又大出了一回风头,这个时候陈兴要是把所有菜都调回原价,试问还有哪个客人会来他这里吃饭?他这聚仙居也别开了,干脆拿板钉门算了。
这不是自打脸么?不仅前段时间白忙了一场,还等于告诉全广宁府的人,他陈兴输了。
陈兴真是急了,眼看着钱越赔越多,聚仙居里每多一个吃饭的,他就要多赔一份钱进去,再这样下去,真要赔得倾家荡产了。
陈兴没有方云宣那个本事,能天天想出新菜色来,没有办法,他只好从别处想主意。每日买菜时,专让人买些便宜菜回来充数,肉用边角料,原本该用里脊肉的,改用腰条,原本该用腰条肉的,就改用猪后鞧上的肉。蔬菜上也是如此,鲜菜都不要了,每天傍晚时到集市上收些人家卖剩下的枯黄菜叶子,鱼虾等物也一律改用死的。
如此一来成本是降下来了,可做出的菜味道也不能吃了。
去酒楼吃饭,吃的就是厨师的手艺和菜本身的新鲜。如今的聚仙居,手艺拼不过方云宣,连菜色的新鲜都下降了,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才几天的工夫,客人们就吃出不对劲,鲜菜和烂菜的口感一吃便知,无论味道还是颜色,都是骗不了人的。
客人们哪管你有什么苦衷,酒楼的菜不好,不再来就是了,谁跟你理论去。有脾气不好的,当众便掀桌子骂人,陈兴也是不好惹的,硬说客人故意找茬儿,反把客人教训一顿,扔出聚仙居去。
开店的摆谱儿摆的比客人还大、还牛,得,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自此之后,聚仙居的生意大减,又过了半个月,情况便来了个大倒转,聚仙居里天天无人问津,而食锦楼的生意却比从前还要红火。
陈兴怒从心起,越看越恨。他这种人,永远也想不起来是自己先挑事害人,总会把责任和过错推到别人头上,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陈兴恨方云宣恨得牙痒痒,暗自在聚仙居里调兵遣将,想用更狠毒的法子去暗害方云宣。
陈兴要如何暗害方云宣暂且不表,再看方云宣这边。
食锦楼的生意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还好,方云宣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敢懈怠,只把新菜改为十日推出一道,其余优惠还是照旧,天天有一道半价菜,每桌客人都附赠一道美味点心。
要说起这次反败为胜,方云宣做的点心可是立了大功。
菜式再怎么变花样,也离不开煎炒烹炸,食材变换全靠厨师的技艺精湛。而点心,除了精湛厨艺外,还要看厨师的心思是不是够精巧。
点心有甜有咸,可蒸可炸,手法也多变,揉、捏、搓、卷、抻,压模、滚沾、镶嵌,做出来的造型也是花样百变,比做菜还见工夫。
别的不说,只说一样——一锭雪茶酥。
这道点心是将白糖、水、熟米粉加香油搓成外皮,再用蜂蜜和切碎的果脯和成馅料,外皮裹上馅料,放进制成银锭形状的木制模具里,压实一磕,出来的点心形似银锭,色白如雪,味道清香甘凉。最要紧的是看着就喜兴,盛在小盘里端出来,真像端了一盘银锭子出来似的。
这样的菜,谁看了不喜欢。这一道点心就为方云宣抢回不少回头客,客人们喜欢,方云宣更加用心,干脆从伙计里分出一个人来,专攻白案,把这些点心做得更精更细,也算给食锦楼里又添了一样特色。
九月十六这日,正是杜益山的生日。
接连几个月忙得晕头转向,方云宣这些日子把全副身心都扑在食锦楼里,原本还想着杜益山生日时,给他好好过个生日,可这一忙起来,生日的事就被方云宣彻底忘在脑后。
杜益山也不提醒,这些天方云宣为食锦楼的生意着急,他看在眼里,也心疼得厉害。
方云宣骨子里自尊、骄傲,认为一个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要活得顶天立地,不能依附他人。这点杜益山觉得敬佩,若是换了别人,他还会拍着巴掌叫好,喊一声:真是条汉子。
可这个人换成方云宣,杜益山就喊不出来了。他看着方云宣辛苦,看着他忙碌到每天连饭都顾不上吃,看着他为了想出一道新菜,眉头总是紧紧的蹙着,愁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杜益山只觉得心疼。
生日什么的都不重要,他们俩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还有无数个生日可以共同渡过,实在不用在意这一次半次的忽略。
杜益山心里明白,道理也清楚,可到了生日这天,方云宣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他不由还是有些失落。
老六等人起个大早,给杜益山行礼,恭贺他生辰之喜。
广宁知府马成安也来亲自道贺,还送了一份寿礼、一百份银丝面和五百个寿桃。凡与杜益山有生意往来的客商,也都陆续送来了寿礼。
杜益山在归云山庄设宴,招待各位前来道贺的客人,老六问起方云宣,杜益山苦笑一声,叹道:“别告诉他了,食锦楼的生意才刚刚有了起色,这会儿离不开人照应,生日也不是大事,还是不要让他两边跑了。”
杜益山语间落寞,老六哪里看不出来,不由也怪方云宣太马虎了,那样细心周到的一个人,怎么对杜益山却这样不上心。
方云宣一整天都在食锦楼里忙活,到晚间才有工夫喘口气。
大堂里只有两个小伙计擦抹桌案,方云宣坐在椅子上,不时在肩头揉捏两下。
背后突然探过一双小手,攥成拳头在方云宣背上来回敲打,还问道:“爹爹,还累么?”
楠哥儿上了几个月学堂,认了不少字,性情也更加敦厚稳重,看见父亲整日忙碌,从学堂回来,不是帮忙干活,就是帮方云宣揉腰敲背,贴心得很。
方云宣抱起楠哥儿,一身疲累都消散了不少。他笑道:“爹不累,爹看见楠哥儿就不累了。”
楠哥儿笑弯了眉眼,倚在方云宣怀里,絮絮叨叨的讲着学堂里的趣事。
“夫子说了,温故而知新,一会儿楠哥儿还要写一篇大字,再把千字文背起来……”
父子俩说着话,楠哥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写了大字的宣纸,递给方云宣,摇晃着小脑袋,得意道:“这是楠哥儿给杜叔叔的寿礼。爹爹,你看,我特意向夫子学写的寿字,一共一百个。”
方云宣如遭雷殛,脑子里一下就懵了,慌忙问道:“今日是九月十六?”
伙计们都笑,答道:“师傅怎么了,您昨日才给我们发的工钱,一月一结,昨日是十五,今日可不是十六么。”
方云宣整个人都慌了神,放下楠哥儿,让伙计们帮忙照看,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一溜风似的冲出了食锦楼,直奔城外跑去。
☆、第57章 相守一生
方云宣跑到归云山庄时已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叫开府门,冲进正堂,气喘吁吁地闯了进去。
四处灯火通明,客人们早就散了,正堂屋里刚刚撤去残席,老六正看着几个仆役打扫屋子,收拾碗筷。
他一回头,一眼瞧见方云宣,见他跑得满身是汗,腰里还系着一条油乎乎的围裙,这一路也不知是怎么着急来着,都到了这里,还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六迎上前,不由取笑道:“想起来了?”
方云宣臊了个大红脸,看来人人都是记得的,唯独他这个最应该记得的人却给忘了。支吾半晌,才问道:“益山……候爷呢?”
老六直偷笑,指指后面,小声道:“在水榭里。”
方云宣谢过老六,穿过回廊,快步往水榭走。
归云山庄依山而建,还保留着不少山中原有的美景,这座水榭就建在上次方云宣他们品茶的凉亭旁边。从山里引过一道细细河流,在此处汇聚成一洼碧水,水上修一条曲折游廊,连通水榭两边。
方云宣走到水榭外,远远已经看见杜益山凭栏而坐,独自倚着木制围栏,望着窗外一池平静无波的湖水。
方云宣放慢脚步,心里自责不已,不只因为他忘了杜益山的生辰,还因为这些日子的怠慢和疏忽。
今日月亮正圆,天上挂着一轮皎洁明月,月影清楚的印在水中,圆圆的一片,随着水纹轻颤,月影也跟着颤动,显得格外飘忽柔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它便会碎裂。
方云宣走了进去,停在杜益山身后,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托辞,太忙了,忘记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