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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顺取出一张契约,这就是买人契,双方都要在上面按血指印,按下指印就不能更改,假如谁敢拿着头金逃跑,那他不仅这一行混不下去,而且还会被追杀,既然吃这碗饭,守信是第一重要。
张称金抽出匕首将食指斟破,在契约上重重按下血指印。
“好!我告诉你,你们要杀之人叫杨元庆,他后天就要随朝廷南下江都,所以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你和另外两人,半个时辰后在北市的岱岳酒肆会面,我们会商量具体的行动计划。”
张称金一惊,“可是大利城的杨元庆?”
“正是此人,怎么!你后悔了吗?”尤顺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张称金眼睛里迟疑了半晌,最终一咬牙,“我干了!”
次日中午,杨元庆租赁了一辆马车,他坐在马车内向北市而去,他进京已有不少时日了,但基本上都在洛水南面涛动,从未去过北面,今天他想去逛逛北市,给自己的手下买几身衣服。
他已分头布置,绿茶没有带在身边,命她去了康巴斯的酒铺,他只留了四名铁卫和五名亲兵跟着他,其余人则负责抓捕尤顺。
九名随从都外穿宽大的长袍,里面却穿着铁甲,骑马跟随在马车两边,杨元庆本人则坐在马车里,他也一样内穿铠甲,外穿长袍,异常警惕。
过洛水去北再有三座桥梁,他走的是中间的行春桥,桥是一座平桥,用石块砌成,桥面宽大,两边颇为热闹,摆满了各种小摊。
马车在上了桥,在平桥上缓缓而行,不时有卖花的少女凑上马车搭讪,但都被铁卫和亲兵拦在外而,不准靠近。
杨元庆坐在窗前警惕地望着外面,凭着直觉,他认为刺客一定会在今天动手,明天自已就要编入皇帝的车驾,他们不会再有机会。
而这座桥应诱就是最好的袭击地点,昨晚那个掮客找了三个人,最后在北市一家酒肆内碰头。
这时马车驶上了桥中央,这里人更多,有个卖艺人百戏艺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四周围观的人颇多,使马车行走有些艰难。
就在马车经过桥面最窄处时,变故发生了,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身体敏捷如猿猴,手执一把蓝汪汪的匕首,向车窗扑来,相隔杨元庆只有五尺。
同一时刻,另一人跳上车夫的位置,一刀将车夫砍倒,车夫发出长长一声惨叫。
杨元庆和他的手下也几乎是同时发动反击,就在那名身材瘦小的男子刚刚靠近窗户时,一把锋利的横刀从窗内刺出,快如闪电,瘦小的男子大吃一惊,他躲闪不及,竟被一刀刺穿了脖子,吊死在车窗外。
而另一名刺客是准备从车夫的位子突进车厢,却被杨二郎一跃从马车上扑倒,众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刺杀发生得太突然,直到两名刺客一死一抓,四周的人才反应过来,桥面顿时一阵大乱,人们哭爹叫娘,四散奔逃。
杨元庆却很奇怪,第三名刺客在哪里?
“在那里!”
杨四郎一指石桥栏杆,杨元庆看见了一名拿着弓箭的黑脸大汉,满脸惊惶,他应该是用弓箭伏击自己,但他此时已翻过栏杆,从行春桥上一跃跳进了洛水。
第三十章 娶妻当慎
杨元庆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刺杀这么弱,或许是太不专业,也或许是自己准备充分,他们没有料到自己会改为乘坐马车。 //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达到了目的,虞世基的妻子孙氏钻进了他的套,陷入万劫不复。
虞世基的妻子孙氏买凶刺杀边疆重臣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内便传遍了朝野,也传遍了大半个洛阳城。
在历朝历代,刺杀大臣都是一个极为忌讳的事情,因为这涉及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被所有大臣所痛恨,不管是谁触犯到这一条,都会ji起所有大臣的强烈愤怒,也正是这个原因,刺杀朝臣这种卑劣的手段也是皇帝的底线,任何一个皇di du决不能容忍。
所以当杨元庆把一份刺杀契约和一张刺杀佣金欠条交给杨广时,杨广脸都气得发青了,刺客当场被抓,供出了掮客,掮客供出孙氏,人证物证俱在,他几乎怒吼起来,“来人!查封虞世基的宅子,命大理狱严审此案!”
杨广可以容忍虞世基贪污受贿,可以容忍虞世基的儿子横行不法,这些都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容忍,但孙氏在杨元庆已经道歉在先的情况下,依然买凶杀人,刺杀边疆重臣,他无论如何不能容忍了,否则他无法向朝廷众臣交代,就算虞世基不知情,但买凶主使者是他妻子,他无论如何逃不掉这个责任。
“陛下,虽然孙氏买凶杀臣,但起因是一件小事,而且虞shi郎并不知情,希望陛下能尽量宽容,臣不希望为了此事而毁了一名重臣的仕途。”
杨元庆非常感谢祖父在最后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教会他一些官场要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度,必须把握这个度,任何事情不能做得太满,太满则溢。
虽然他此时可以步步逼迫杨广严惩虞世基,但他绝不能这样做,就算杨广被迫将虞世基罢官免职,追究罪责,他杨元庆虽得一时痛快,可杨广在心痛之余,必然会调过头追究他的责任,给杨广留一点余地,也就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杨广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考虑怎么处置这件事,怎么处置虞世基?
虞世基现在是他最宠信,也是最得力之臣,从他本意来说,他并不想处置虞世基,但他也知道,虞世基妻子之所以胆敢冒大不韪买凶刺杀重臣,这也和虞世基平时对妻子的骄宠有密切关系,虞世基不可能没有责任,关键是怎么处置,既能给杨元庆和朝廷一个交代,但又不至于使虞世基太惨。
杨广也在平衡这个处罚之度,他很为难,杨元庆表现出了宽容之度,令他很满意,但他却不能因为杨元庆宽容就罢了此事,昨天杨元庆还主动来请罪,今天就发生刺杀案,孙氏此举无疑是打他的脸,这个面子他拉不下。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裴大夫求见!”
裴大夫就是御史大夫裴蕴,主管御史台,他的出面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杨广心中苦笑了一声,只得下旨道:“宣他觐见!”
很快,裴蕴匆匆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裴蕴参见陛下!”
“裴爱卿有什么事吗?”
杨广见裴蕴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心中便明白几分了,果然,裴蕴将册子呈上,郑重道:“陛下,这是微臣弹劾虞世基纵容家人横行不法,以至于其妻买凶刺杀大臣,虞世基罪责难逃,臣恳请陛下严惩虞世基,这不仅是臣的意思,也是三百八十名大臣共同心声,一家不治,何以治国?虞世基辜负了陛下对他的期望。”
杨广吓了一跳,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三百八十人联名弹劾吗?他接过奏折,前面是裴蕴对虞世基弹劾,指出他的四大罪责,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公报si仇、纵子骄妻,每一件都有详细的记录,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官员署名,苏威、宇文述、张瑾、裴矩、牛弘等重臣都有署名,甚至包括他的兄弟虞世南,也在最后签了名。
杨广的脸sè越来越难看,裴蕴给他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但裴蕴是御史大夫,弹劾大臣是他份内职责,联名上书也不是不允许,这让杨广很是头痛,虞世基平时得罪的人太多,在这个关键时候,众大臣便开始对他群起攻之。
杨广叹了口气,他明白虞世基这次是触犯了众怒,看来他只有舍兵保将,处罚虞世基,给大臣们一个交代了。
杨广的圣旨在当天晚上发出,‘将掮客和刺客双双斩首示众,勒令虞世基休妻,其妻孙氏刺杀边疆重臣,证据确凿,罪不容恕,杖一百,判处流刑,流放岭南,其子夏侯俨也一并流放,虞世基骄纵妻子,责无旁贷,罢免其内史shi郎之职,贬为长沙县令。’
可怜虞世基跑到洛口仓躲避齐王,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莫名其妙就丢了官,治家不严,骄妻纵子,以致酿成今天之祸,这也是自古官场中一种常见的丢官情形。
而杨元庆也在这场刺杀案中被人重新认识,有人说刺杀案只是一种巧合,但也有人说刺杀案是杨元庆的计谋,但不管是巧合还是计谋,杨元庆都扳倒了当朝第一权臣,这是事实,令满朝文武对他刮目相看。
也正是这个案子,使杨元庆在朝廷中的地位有了极大的提高,一举成为朝中重臣之一。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刺杀案发生的次ri就是杨广正式启程南巡的ri子,可就在这天半夜,京城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使杨广不得不临时决定推迟南巡,陷入巨大的失子悲痛之中。
大业二年七月,太子杨昭因身体肥胖而致病,在睡梦中不幸而薨,时年二十三岁。
当天晚上,杨广和皇后萧氏哭倒于宫,尽管他们平时也有点嫌厌儿子太肥胖,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是他们的长子,他们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的去世使他们夫妻抱头痛哭,连夜赶往太子府,哭别长子。
在万分悲痛中,杨广下旨无限期推迟南巡,缀朝三ri,命百官举哀,前来吊唁太子。
太子府在一夜间搭起了灵棚,天不亮,百官便开始络绎不绝前来吊唁太子,人人戴孝,为太子举哀。
杨元庆在天不亮便赶到了太子府,杨昭的突然去世同样令他悲痛不已,尽管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那种对长兄去世的哀痛,对朋友之死的悲伤,都令他的感情难以自禁,流下滚滚热泪。
一进杨昭的灵棚,太子妃韦氏便带着杨昭的三个儿子给他跪了下来,三个孩子伏在他脚下嚎啕大哭,杨元庆连忙跪下,他也忍不住垂泪对韦妃道:“太子殿下在三天前才刚刚给我说过,希望臣能扶佑他的孩子,保他们一世平安,臣杨元庆会尽全力让他们一世平平安安,不会辜负他们父亲的重托。”
韦氏也抹泪道:“太子也对孩子们说过,要他们视你为叔,昨天下午才刚刚留下遗旨,他就在夜间不幸薨去,我会保留好遗旨,待孩子们长大后交给他们,望杨将军念他们父亲恩德,时时护佑三个孩子。”
“臣杨元庆万死不辞!”
杨元庆慢慢走到杨昭的灵位前,又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