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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当真没见过?”又道:“那我再给你提个醒儿,这是前儿皇帝来请安的时候,放在哀家桌子上的!”
只听里头传来“扑通”一声沉闷的声音,好像皇后跪倒在地,又听见有细细的饮泣声。
闻太后又道:“真的是你的?你!你……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又听皇后带着哭腔道:“太后,奴才错了,奴才真的错了……”
又听太后叱道:“你进了宫,就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你都是皇上的人了,还打算为谁守身如玉?就算是打小的情分,也不能够!……你整日里读佛法,佛经上说:‘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也。’其实有时看来,进宫其实和出家是一个样,不管你以前有什么情感,都要断然的舍去,心里眼里只能够有皇帝一人!做皇后更得是这样!不是看你有多爱皇上,而是看你能不能震得住底下的人,得有那份母仪天下的威严……皇后震不住后宫,就如同猫捉不住老鼠,不中用啊!”……
这时流花沏了壶茶进来,我接了,推门掀帘而入。
见太后已然起了身,脸似铁青;皇后则瘫软在地,小夹袄也只批了一半,泪眼婆娑的。
我赶紧找了一件披风来,给她裹上了。
太后走到门口站住,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寒心如冬日雪:“你这几日身上病着,暂且先不要管宫里的事了,我已经找了令妃来协理了。”说完便迈出了暖阁。
我连忙扶起皇后,赶着问她,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用手哆哆嗦嗦指着桌子上的那封信。我拿起一看,不觉失声惊叫道:“是娘娘您写给牧瑾的信!天呐!”
皇后闻言,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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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来只闻新人哭,有谁听得旧人哭!这几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准备迎接中秋佳节。而只有储秀宫门可罗雀,这倒也罢了,只是皇后的身子越发一天倦怠一天,身形也日渐憔悴,有一次竟两三日的油米不曾沾牙。汀兰她们几次去禀报乾隆,乾隆只是遣了太监淡淡地来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好生将养之类。轮番几次,我们也就死了心了。
终于到了中秋节这天,可能是过节了,皇后的精神反倒好了很多。我们也都换了新衣裳,叽叽喳喳布置着储秀宫,准备晚上饮酒赏月。
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儿,在下房给汀兰送行。大家都是笑着,谁都没有哭,临了,我伸出小指勾着她的手,动情地道:“打在牢里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准了你是我的好姐姐,答应我,咱要做就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汀兰听了很感动,也还不忘跟旁人说笑打趣我道:“你们听听,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说完又从头上拔下个素色银簪子,放在我手上,道:“这是我从家里带了来的,不是赏的,你拿去吧!答应我,咱们以后都好好的过!”
我把簪子握在手里,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无声的划过面颊,嘴里有点半恼半委屈的嘟囔着:“你们都去吧,临了就只留我一个孤鬼儿!”
她看了,先是把包袱使劲往肩头扯了扯,然后又掏出帕子小心拭去我脸颊的泪水,半开玩笑地道:“好了,小家伙!宫里可不兴哭的,今儿又是节,待会儿上差被掌事儿的看见,仔细一顿好嘴巴,快别哭了!”
汀兰说完一滴豆大的泪珠淌下,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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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送走了汀兰,刚出了下房,走到庭院中央。就看见小叶子一个劲冲我摆手,又“杀鸡抹脖”的给我使眼色,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冲我一努嘴:“皇上来了,在里面!”
我遂走到棉帘子的后面,与小叶子对面站着,支愣着耳朵,一心想听听里面的情形。起先声音小,只隐约听见乾隆道:“在外面就闹,我没言语,你就越是得了意,如今回两了来,却越发了不得了!”后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间杂着皇后的哭泣声。唬得屋外面一群小丫头子不敢进去,只躲在外面听消息。
只听“桄榔”一声响,像是一个茶盅子砸碎了。我一听就急了,掀开帘子进了屋,只看见乾隆站在那里气得浑身乱战,皇后还只管半倚在炕上,捂着心窝,道:“爷只怪奴才在外面偷汉子,那奴才斗胆问爷一句,奴才在您心里,是唯一吗?”
乾隆听闻,方不言语,只用手撑着门框,怔在那里。
皇后冷笑道:“怎么不言语了?答不上来了?还是不敢答了?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分离之苦,奴才不说,皇上恐怕比任何人体会的都深!世间最易纠缠的,也是最难舍弃的,就是人的这份感情啊!皇上是一国之君,受万人之景仰,但凡尚还无法做到,而如今却气急败坏的跑到一个病妇的卧房里横加指责,何苦来呢!”
乾隆转身,青筋早已爆凸,只用食指尖指着皇后,梗着脖子,嘴里只能道:“你……你!”
我赶上炕去,轻抚皇后的心窝,低声劝道:“娘娘!别说了,刚吃了药,要是气得吐了出来,该怎么好啊!”
皇后用力推开我,直了直身子,接着道:“皇上才刚只看了一眼我给牧瑾的信,就受不了了,来我这里发飙;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孝贤纯皇后薨逝之后,您百日祭祀,七夕祭、中元祭、中秋祭……无论是在丧期,还是节令,您都要去祭!您长期空着长春宫,不准任何人踏入半步,您时常去静安庄奠酒,一去就是两三日……纯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一定会念您长情,可您在做着一切的同时,何曾想过奴才的感受?女人的心,就和那针眼一样小,除了爱他的人、疼他的人,任凭谁再给她无限的金钱与荣光,都是不能够的……咳!咳!!”
乾隆再不言语,只下死力地捶着下首的洋漆桌子。
皇后本来身上就虚弱,这会子又气急的说了如此这般话,气结于胸,引起逆流,把刚落肚的药,又咳出不少,趁我起身拿银唾盒的当口,一边不住的喃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边抄起炕桌上的剪刀,回手打开头发就绞,我赶紧扔下唾盒回身去拉住,外面听消息的小丫头子见里面乱了,也都着了慌,忙一窝蜂的推门进来,一齐跪下了。乾隆一马当先的上去按住她的肩膀,我一下子就把她手里的剪刀夺了。众人进来看时,幸而她的头发厚实,没有绞透,只掉下几绺,我赶着给她挽上去了。
乾隆一边按着她,一边咬着牙气着道:“你这个疯妇!看看你满嘴了都说得什么,又干得什么!这头发也是好剪的吗?!”
《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皇后一边挣扎,一边疯了一般乱抓、乱喊道:“我不要当这个皇后了,谁爱当谁当去,我要出家,我要做姑子去!”
储秀宫里顿时乱成一团。除了皇后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就只能听见乾隆的怒喝声:“你这个无耻的疯妇!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下午,便传来乾隆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乌喇那拉氏,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除……着令收缴历次册宝夹纸(即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并裁夺宫人至答应例,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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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月,大若银盆圆若饼。阖宫上下,齐齐都到圆明园赏月去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储秀宫,只剩下我、大妞和流花儿三人,天上的月亮好圆,地上的夜却静得可怕,静得只能听见乌鸦的叫声。
皇后经过上午一番折腾,已经病得不行了,只有躺在床上倒气的份儿了。我们含泪,默默的给她穿好衣服,把她扶到窗跟地下,齐齐抬头仰望天上的一轮明月。
皇后的脸色如同天空的明月一样白,嘴唇也越发的青紫,她用瘦骨如柴冰冷的双手,柔柔地我着我们叹道:“这样多好,多安静,幸而还有你们陪着我!”
流花儿倒是小,听到如此说,不禁嘤嘤的哭了出来。
皇后摸着她的脸,虚弱地说道:“傻孩子,哭什么!人终是要去的,不过早晚罢了……再外人看来,我这一辈子,最荣光的事情就是做皇后,最不知足的事情,也是做皇后!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恶毒、不受待见的疯妇,而他们又何尝知道我的心?做皇后难啊,做女人更难!我不后悔,因为在我的心里,这辈子就只爱过他一个男人……”
她挣扎着起了身,倒仰在我的怀里,看着窗外的一轮皎月,喃喃地道:“只有这一刻,我们俩能同处在一轮明月下,我跟他的心,是靠的最近的一回……那个苏尔草笛呢?”
“在这儿呢!”大妞从柜子里面取了出来,递到她的手中。
“你们都没有听过吧?来,我吹给你们听!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笛声……”皇后虚弱的说道。
只见她用力的挣扎着端坐好,拼尽一口气,缓缓的吹了起来。
欢快的音符,如同草原上轻跳的小马驹,皇后好似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大草原。她与牧瑾二人骑着马、唱着歌、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无忧无虑地驰骋在无边的大草原上,一直奔向那天的尽头!
“山盟虽犹在,锦书难再托,愿君勿念妻,努力加餐饭!”
皇后用尽气力,吹完最后一个音符,一扬脖,倒在我的怀里,面带微笑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八月十五的月亮,大而圆的静静地照在她苍白的却带着微笑的双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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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皇后薨逝的噩耗,传遍整个宫中。午时时分只见十二阿哥永璂带着大臣匆匆进入内宫,处理丧事。有人拉了伺候永璂的一个小太监悄声问,怎么不见皇上?小太监悄声对我们道:“快别问这些了,皇上这时正要往木兰围场行猎去,听到有人来禀报,就淡淡的说,她如今既不是皇后,就按皇贵妃的丧仪来做就是了!让尽快处理下葬……”
流花儿听闻,不禁皱眉悄声道:“这也太不人道了吧?按皇贵妃的丧仪来,该做的礼仪少了近一半也就罢了,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