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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龄娥快速的打量了他全身,还是忍不住心中那一点奢想,脱口问道:“所以你是孙绍鑫?”
一听这像豆芽菜一样的丫头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孙绍鑫终於施舍似的垂眼看着她,“小丫头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是因为爱慕本公子才找来的?”说着,他还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凌乱又乾燥的头发,整个五官看起来明显就是还未脱稚气的样子,又穿着一身破布补丁的衣裳,上上下下都看了遍後,似乎也只有那一双灵动大眼还有几分可取。
唉,这样的小豆芽实在不对他的胃口。
一听眼前这男人用轻佻的语气说话,再加上最後那鄙视的眼神,阮龄年忍不住想张口骂人,却被阮龄娥压着,只得忍耐下来。
阮龄娥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中那酸涩又恼怒的复杂情绪,简单的在他面前福了一福後说着,“小女子名阮龄娥,是孙家少东家孙绍鑫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家父临死前让我带着幼弟前来投靠望能履行婚约。”
闻言,孙绍鑫挂在脸上的张扬笑容顿时僵住,就连手上自以为风流而拿的那把摺扇也不搧了,整个人像是吞了一整颗生鸡蛋一样,话梗在喉咙里,上上下下的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在开什麽玩笑?这个豆芽菜竟然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都城里这几年在小儿之间最流行的一句顺口溜就是——嫁麻子、嫁傻子,就是不能嫁王钱孙家的败家子。
话说这三家公子说是败家子一点也不为过,瞧那当初名满全城的孙家饭馆在孙老爹死後,才不过几个月的工夫,整间饭馆就几乎了无人烟,再也不复之前每天座无虚席的热闹模样
如果只是这样,或许还不能成为有名的三大败家子之一,在餐馆破落至此时,孙家少爷没有半分长进也就罢了,竟还把家产拿出去变卖喝酒,大部分时候都可以看见他在夜色初上时分出门,而後早上带着一身酒气回家,让本来就已经对这败家子不屑到极点的人们更是鄙视和厌恶。
尤其是原本住在孙家饭馆附近的几户老人家更是替孙父感叹不已,生了这麽一个败家子,还把他一生的心血糟蹋成这个样子,要是孙父地下有知,只怕连死都不瞑目。
只不过,不管一干人等怎麽想、怎麽感叹,孙绍鑫依旧我行我素,很快地,原本因为孙家饭馆而无比繁华热闹的一条街,最後也因为孙家饭馆败落,慢慢冷清萧条了下来,而孙绍鑫也成为城里要说亲的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选。
这些事情对已经多年不曾再入都城的阮家姊弟而言自然是不清楚的,所以才会大剌剌的就把两个人自小订亲这件事情直接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她这番话带给孙绍鑫多大的震撼。
愣了半晌,孙绍鑫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只比游民好上那麽一点的豆芽菜姊弟问道:“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讹人呢?我可不是随便让人讹骗的,豆芽……不对!小姑娘,做人可要老实点,要不然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到最後,他眼眸不善的眯了起来,瞪着眼前站得笔直的阮龄娥,一边暗暗思索着,该不会是有什麽人想搞花样弄到他身上来了吧?
阮龄娥一听,没有半分的退缩,反而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眼神,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讹人?我有什麽好图的?就这……饭馆?”她省略了形容词,但还是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周围,再把眼神转了回来。
那眼神其实没有半分的鄙视,但那平淡无波的直视,还是让店小二忍不住羞愧的低下了头,也让孙绍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若不是这事情还没说清楚,只怕他立刻就要拂袖而去。
他自孙父去世後,自认这人情冷暖也看了不少,但是这女子那种看似平平淡淡,却又在平静之中明显表达出不屑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有种冲动,想问问她那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
店小二也算是在孙家待得够久,一看少爷的脸色就知道他那拗脾气又上来了,连忙拉住他,哀劝道:“少爷啊,别生气、别生气,那小姑娘就是说话老实了点,不值得生气啊!”
三
孙绍鑫被这一番劝说差点气得吐血,瞪了店小二一眼,忿忿地吼着,“给我闭嘴!”
吼完,他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依旧直视着他的阮龄娥,“虽说我是没什麽好图的,但也不能你说什麽我就信什麽,证据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快速的回想自己的爹似乎说过有替他订了一门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只是时间过了太久,这些年也没再听他提过,更没见过那个据说和他有婚约的亲家,他也就自动忘了这回事。
阮龄娥不疾不徐的从身上卸下一个小袋子,再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掌中递给他瞧。“这是当初两家用来做信物订亲的玉佩。”
孙绍鑫也没接过来看,因为自她一拿出那玉佩,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
那雕成一颗石榴状的玉佩上雕有“多子”两个字,和他身上同样形状,却刻着“多福”两字的玉佩是一对的,他天天挂在身上的东西自然只需要那麽一眼就可以认得出。
现在人对上了,东西也对上了,他还能怎麽办?娶了这看起来像是没发好的豆芽菜
就算他已经被整个都城甚至是周围三十里的人家嫌弃到不行,他难道要这麽委屈自己娶这一根豆芽菜更不用说他本来就不打算成亲了。
一想到这里,他轻咳了几声,才开口说道:“这婚约自然是真的,只不过两方的长辈都已经仙去,那这婚约是不是可以……”不作数了!
最後几个字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刚刚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豆芽菜眼睛瞪得更大,眼眶里还有着透明的水滴不断从那双大眼里冒出来。
从没看过女人以这种安静方式落泪的孙大少被她弄得一阵惊慌,而阮龄年和店小二那鄙视谴责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他身上,更是让他有种做了罪大恶极之事的错觉。
“唉,你哭什麽?我只是说要解除婚约而已,你要投靠我的事,我也没说不行啊……”他手足无措的解释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那麽凶恶,只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让那阮龄娥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最後还是实在是看不过去的店小二说话了,一边带着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一边好心的分析着,“少爷,你怎麽能这样说呢?先不说父母之命的婚约不该说解除就解除,就是你让一个大姑娘投靠我们却没个婚约的身分,这天长日久的下来要她怎麽活啊?再说了,人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打算投靠夫家,又不是只为了那一口饭,少爷你说这话太伤人心了。”说完,他还一脸无奈的摇头,心中无比怀疑那良善又做事圆滑的老爷怎麽会生出这样一个少爷呢!
听店小二振振有词,孙绍鑫只觉得头大,只是还没理清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那本来安静站在一边哭的阮龄娥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没血色的红唇轻轻颤了颤,垂下头低声说着,“既然孙少爷不想认这门亲事,小女子也不是那没脸没皮之人,这就带着弟弟离开。”
说着,她搀着阮龄年就想往外头走去,阮龄年也是个倔强的人,听了刚刚两人的对话哪里还不知道,这下两人想投靠这孙家是指望不上了,也默默的跟着走。
孙绍鑫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心中其实是有点松了口气的,想着如果这两个人就这麽走了,这事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虽然他依旧顶着一个败家子的名头,但不用委屈自己去娶一个根本就没印象的未婚妻。
只是,一看到店小二那指责的目光,还有那根豆芽菜明明瘦弱得很却还要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弟弟,又见两个人就那身单薄的衣裳,还有她脸上让他刚才陡然一阵心慌的安静泪水,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种他再不做点什麽就真的罪该万死的感觉。
阮龄娥搀扶着弟弟往外走去时,心中不是没想过或许自己可以服个软,按照他所说的解了婚约,但留在这里暂时依靠孙家,只是一想到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这里,又想到他们千里迢迢的奔波可不是只为了这一碗饭吃,而是依着父亲病逝前的遗愿才来,再加上这男人一开口就提解除婚约,还好像施舍般的说可以让他们留下的话,她就吞不下那口气,执拗的不想服软,才会直接扶着弟弟打算离开。
他们是身无分文,但也不是穷得非得要人施舍才能活得下去。
“站住!”
听孙绍鑫那张扬的声音从背後再度响起,阮龄娥只停了下步子,而後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外走。
孙绍鑫脾气本来就又倔又拗,好不容易自己想通了要把这对姊弟给留下来,谁知道人家却懒得理他,仍固执的要往外走。
他本来存在於内心的挣扎和愧疚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被人忽视的恼怒,於是他几个跨步就挡到两人的面前,眼露不善的看着一脸倔强的小姑娘,至於旁边那个同样用不善眼神看着他的小子则是直接被他忽略了。
“我说站住!”
阮龄娥被挡住了去路,又听到他那嚣张的拦路之语,忍不住瞪大了一双略微红肿的眼,“孙少爷,我和弟弟不差你孙家那口饭,还识趣的走人了,你又想怎麽了?难不成你就非得看人跪下来苦苦求你,才能满足你『乐善好施』的善心吗?”
孙绍鑫一听这话气得发笑,无赖般的直接双手一伸,把大门堵了个大半,挑衅的看着她,“本少爷就是高兴,就是突发奇想要当个好人,这又怎麽样了?再说,小娘子,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用这种口气和你未来的夫婿说话不大好吧。”
那一口油腔滑调的调侃,让阮龄娥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巴掌甩了过去,但是再怎麽说,他的话虽然惹人厌,却字字都是事实,这口闷气她也只能强忍着吞下。
孙绍鑫见她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就连乾瘦黄扁的脸上都泛了红,心中闪过一阵快意,嚣张又得意的冲着还傻站在一边的店小二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