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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宇只是觉得心中气闷,便愣是将清婉的腕子攥住拉到自己这边,对陈成昱说:“怎么?陈先生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亲不成?知道我是谁吗?”
陈成昱拉住清婉的右臂笑道:“我和清婉早有约定,这个玉镯子就是信物。”
纳兰宇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个刺目的玉镯子,阳光下托着暖暖的碧色,温润无暇,他只恨不得将她手上的玉镯子摔个粉碎。
“纳兰宇,你放开我!”
清婉挣脱着,奈何双方力道悬殊,只好忍着痛楚任他捏着自己的腕子。
不多时,纳兰宇从西装内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将准星对着陈成昱笑着对清婉说:“他的命就在你手上,要么跟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
见他右手食指刚要触动扳机,清婉道:“不要,我跟你走。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纳兰宇有些得意的看了看陈成昱,只将她的手死死攥在手心上了车去。车子开得极快,窗外的景色飞一般的略了过去,陈成昱的影子早就被甩在后头。
“纳兰宇,你是要干什么!”
一路的鸣笛,众人见了这样的豪车,愣是只有让路的份儿,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刹车声很是刺耳。
她一把被纳兰宇拉了出来,抬眼一看却是北洲饭店。
侍者见了他,也并未看清楚他的相貌便堵在他面前,“这位先生,你要干什么?”
他冷冷的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侍者,那侍者忙躬身行礼,“原来是三公子,对不起,我眼拙了,三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呢?”说着便拿起手象征性的打了自己的脸赔笑。
“把三楼前后锁起来,我不希望在三楼看到任何的闲杂人等。明白?”
“是,我马上去。”
她被他硬生生的拖到了318贵宾室,此时,他目光有些凛冽,清婉忙去推门,那门早已被反锁上了。
室内的热水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他耸了耸肩,拉了拉领结,“怎么,你不是要和我单独解决吗?说吧,现在这儿没人打扰我们。”
她的心跳动的像是踹了一个小鹿,太阳穴也是突突直跳。月华裙子也染上了不知什么颜色。中式碧色的小褂衣襟上的一颗扣子也不知掉去了哪儿。
头顶的大吊灯射下雪白的光柱子,茶几上冲泡的西湖龙井还冒着热热的气。
“我——我求你放过他,他只是一个书生,没有权势地位,我也知道,你们家在北洲就是皇帝,我还知道这事你不会就这样算了,所以,我求你,求你放了他。”她垂首躬身行礼,这卑微的鞠躬似乎意味着她怕了,倒不是担心自己安危,是担心他的安危。
纳兰宇冷笑,她如此卑微就是为了救下那个书生!为了他,她不惜对着自己最不屑的人行礼乞求。
“放了他,那我的面子怎么办?我们纳兰家的脸面又当如何?你竟敢公然在王府门口和他拉拉扯扯,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早就和他双宿双飞了呢?”
她哽咽道:“纳兰宇,你仔细想想,你们家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母亲没有问过我的意思便将婚事草草决定了,我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我有结婚对象,可是,你们就为了纳兰家的权威逼我嫁,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权,是我要结婚,你们能不能问问我的意思?我是人不是一件什么东西,可以任凭你们摆布的。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他顿时将那紫檀木案子上的玉盏子扫了下去,‘哗啦哗啦’的响声之后,桌下躺着的都是碎玉。
他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拖到了内室的大床上。
一股龙涎香的气味扑鼻而来,清婉越是往外推他却是越使不上力气。
“纳兰宇,你想干什么?你走开。”
纳兰宇笑道:“干什么?男的和女的同处一室,能干什么呢?上次去你们家的时候,人多口杂不方便,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他将她的左手臂用力一拉,又将她的右手臂钳在她身后,她的整个身子都落在他怀里。
“纳兰——”
他覆上她略带些粉色的唇,她的挣扎只徒增了自己的痛苦。她脸颊红润了起来,有了些血色,他在她的唇齿间游走着,吸吮着。她身上有些茉莉花的清香。
忽然,一股血腥气浸入了纳兰宇的口中,她竟然用牙齿狠狠的将他的嘴唇咬破了皮,猩红的血珠子侵入口中。
他顿时停了下来,清婉拿起手又甩了过去,这一巴掌很是用力,纳兰宇的嘴角噙了一丝血。那红色在灯光之下,却是狰狞的很。
他看了看那个依旧明晃晃的翡翠玉镯子。
“把它给我摘下来。”清婉并没有回应他。
他凑到她耳畔,“不然,我帮你摘下来?”
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噩梦般缠绕着她的神经,她慢慢的将那镯子退了下来,雪白的腕子上还微微留了一圈印子。
纳兰宇将那镯子拿在手中笑道:“还真是浪漫,当初我在德国军事学校读书的时候,却没有这般的闲适,每天面对的都是残酷的训练,水下憋气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你和他大谈国学的时候,我却在德国离乡背井,哼,命运这东西倒真是冷人琢磨不透。”
“纳兰宇,你要是还有几分廉耻之心,就不要为难女人,放了我,我阿玛也是找不到我,他会急疯的!”
“是吗?那就让王爷等几天吧,等我娶你过了门再回去拜会他老人家也不算迟。”
纳兰宇将她扬起的手臂擎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被你打到吧?两次我都能毫不费力的躲过去,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躲开,我也想知道原因,我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让你打呢?我一向不是一个习惯吃亏的人,别人打我,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可是我却没有对你打回去。哼,想保住那书呆子的命也行,实不相瞒,他已经被陆军总部的人带走了。”
清婉问道:“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
“怎么样?很简单,你给你的情郎写一封诀别信,告诉他,你要嫁人了,让他死心。要是不写也行,反正他是革命党,杀掉他也是陆军监狱的职责所在。”
清婉冷笑道:“你们倚仗权势,罗织罪名,大清朝就是亡于吏治腐败,政令不行,现在看来,新政府不过是外表革新,内里却仍是换汤不换药,他陈成昱不是革命党也可以被你们弄成革命党,他的命,我们这些人的命就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钱,当年两宫太后有心革除旧制已是积重难返,徒自叹息,哼,新政府总有垮台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你们这些腐朽的寄生虫就会像我阿玛一样成为一个时代的历史。”
纳兰宇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对时局倒是看得通透,我同意你的看法,所以,我活在当下,不去想什么政府垮台破事,你今晚要是不写,我便打电话去陆军监狱,他们可是很听我的话!”
只看她缓缓的走至桌前坐下,铺了宣纸,又亲自研磨,映着灯光,写下一个个娟秀的蝇头小楷: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好一个‘相思相望不相亲’倒是应景儿的很呢”
她眼角噙泪,“纳兰宇,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吊灯之下,阴暗的角落吊着一个男人,身上的伤疤斑斑驳驳,猩红的血液浸入了躯体上的沟壑处,那狱卒又啐了一口,将一大盆的凉水泼在他身上。
细细的水柱顺着他的红肿的面颊簌簌落下。
“妈的,还他妈的革命党?这么不抗打?才打了几下子就死成这样了?妈的,不要装死!”
那人用力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他却是一动不动。那人又将食指放在他鼻子上。
“还有气儿,死不了的。”另一个脸上划了个刀疤的人喝的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说。他是陆军监狱的头子,平日里最喜欢研究一些折磨人的法子,最是狠辣。
“头儿,这小子细品嫩肉的,倒不像是个能惹事儿的人那?倒是得罪了谁?”
典狱长哈哈一笑,“也怪他不长眼,敢去枪三公子的女人!你说,他是不是活腻歪了?仗着自己读了几年的鸟书,便张狂起来,哼,他也不打听打听去,在北洲,谁敢惹三公子?”
“是呀,三公子是什么人,那是可是当今的太子爷。”
正聊得痛快,那狱卒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便用力捅了捅立在一旁的典狱长。
那典狱长着实醉了,只念念有词的说:“什么事?”
“是三公子来了。”
“什么!”
他登时一个激灵,酒早已醒了一大半。
狱卒皆是兵卒行礼,“三公子好。”
纳兰宇走进将那典狱长敬礼的胳膊撂了下来,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敢,不敢。”他瑟缩着,余光还不断盯着纳兰宇。一边又敲了敲立在一旁的狱卒啐到:“三公子来了,你们也不通报!作死吗?”
纳兰宇身穿黑呢大衣,金色的领夹生出熠熠的光。
“好了,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又抬眼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陈成昱,喝道:“谁让你们乱用刑的?我不过就是让你们先关他几日,你们可倒好,把人快打死了吧!一群混账东西。”
典狱长喝道:“没听见呀,聋了!快去叫军医来。”
站在门外的狱卒登时便跑了去。
一番清理之后,陈成昱终是醒了过来,纳兰宇命人将他带到审讯室一并命人出去外边守着。
昏暗的灯下,他的脸像那白纸一般,嘴角的血迹仍旧十分明晰。
“你倒是挺能抗的,不过,我这儿有一封信和一件东西,都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看看吧。”
陈成昱端详着看着那莹润的玉镯,那个夏天,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微风轻轻拍打在脸上,她的裙裾就顺着风向翻卷着,恍如一只美丽翩跹的蝴蝶在林间飞舞。
那是他第一次触到她光洁如玉的手背,他将那镯子慢慢托在掌心,她惊愕道:“好漂亮的镯子。”
“送给你。”
他亲自为她套在手腕上,她的手腕皓白如雪,脸上泛出一抹红晕。宛如落幕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