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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她彷徨地摇头,彷徨地乱走,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最后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薛笙君,“这真的不可能,即便兴社内有内鬼与法国人狼狈为奸,妄图置陆承启于死地,但他父亲总会从中斡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这次遇到大风大浪,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将陆家连根拔起。”
“你真以为凭傅培鸿之力就害得死陆承启吗?傅培鸿开了勾结外敌的头,陆重远为稳住自己半生基业,想都不想就将罪责通通推至儿子身上,这才将陆承启置之死地。这次的祸端,老六若肯伤筋动骨做出一笔牺牲,抚平事态并不十分艰难。哼,可恨老六宁肯牺牲一条性命,也绝不放弃自己的基业。”
云意听来先是瞠目结舌,察觉姑妈绝非戏言之后,遍体生出寒意,仿佛那位她喊了两年父亲的人,是从茹毛饮血的时代里走来的陌生人,仿佛她根本就没有认得过他。她从前误以为他授意陆承启撞伤自己时,生在心里的除却恐惧不免还有恨意,可如今做父亲的连儿子的生死都可置之度外时,她就仅剩下一份无限膨胀的恐惧。
他不是最看重陆承启,甚至还因此引起过其它子女的不满么?他不是一心栽培陆承启,将他视作唯一接班人么?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明明是最器重的儿子,为何一旦遇到外物作祟,就立刻乾坤颠倒,说变就变呢?
她身子发虚,无力地坐下来,忽然转身握紧姑妈的手。
薛笙君缓缓推开她。
“你求我最没用。”
“那我去求汤老板。”
“你坐下。”她喝住云意,“你求谁都没用,兴社的人明哲保身,而汤明安除却善于伪装,笼络人心,他与陆重远本质上是半斤对八两的货色。你心里若着实过不去,在他去后做起法事替他超度亡魂,也就算全了你们夫妻一场的情意。”
袖手旁观者并非汤老板一人,陆承启行刑之日前,她所求助之人大抵如此,人之本性皆是趋利避害,遇到险境明哲保身,云意也怪不得旁人。
四处奔走之后,云意没想到最终肯仗义相助之人竟是香兰。
法租界边缘的一片荒滩,是处死犯人的场所。
深秋衰草枯长,大概夜间两点钟的时候,云意抵达目的地,带着香兰藏匿在荒滩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夜间的风一吹,林中的树叶哗哗作响,香兰听在耳中但觉毛骨悚然。
香兰壮着胆子回头瞄一眼,身后是深不可测的漆黑漩涡。
黑暗吓得她立刻回头,再次忍不住去扯紧云意,将音调压的几不可闻:“小姐,你即便是替陆少爷收尸,也不一定非得晚上来,哪怕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来也比这乌漆抹黑的两三点钟强百倍。”
她简短解释:“明天再来就太晚,再等一等,马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明亮的灯光从树林前的边缘一闪而过。耳边传来低沉的轰隆声,云意与香兰彼此相视,都明白是运送死刑犯的汽车驶到。
香兰暂停了心中的佛经,借着汽车灯映照在树林里的微微光晕,拉住云意:“来了来了。”
说完这一句,香兰遵从来时云意对她的叮嘱,不再发出一点声响。
云意窥视着树林外的一举一动,伴随着枪声,荒滩上不时传来人犯的惨叫声。那些惨叫短促而尖锐,撕裂黑沉沉的寂静,直冲云霄。
云意按住胸口,起先听得胆战心惊,最后才定下一颗心,屏气凝神静听,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陆承启的声音。
她心里当即起了疑惑,难道陆承启并未再这辆车上?难道她根本就是上当受骗了?难道他提前一日被处决掉?难道他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却一概不知?
行刑结束,接着是关门声、汽车启动声,最后一连光亮也渐渐撤出这片荒滩的世界。
等四周重归寂静时,云意才迫不及待地奔到树林外的荒滩上。
黑夜之中,血腥气扑鼻而来。香兰紧跟着追上来,闻到从死人与半死人身上发出的血腥气,几欲作呕。
云意突然定住不动,她心中一阵急跳,大概类似古人近乡情更怯的感情,愈到最后关头,她反而愈加恐惧,害怕手电带给她的明亮世界里一清二白地告诉她荒滩上没有陆承启的存在。
在她却步不前的时候,香兰已经将手电打开,急急地催促她:“小姐,我们赶紧找人吧,快点找到好快点离开这里。”
荒滩之上,总共有八具犯人,所有犯人都是标准的俯身倒地,鲜血在土地上蔓延,粗粝的荒滩永无止尽地吸食着人类自相残杀后的鲜美供养。
眼前的一切使得香兰连连念了上百声“阿弥陀佛”,她缩到一动不动的云意身后,还不敢自己上前找寻,于是结结巴巴地提醒:“咱们……咱们……还不快找么?”
作者有话要说:
☆、死里逃生2
作者有话要说:
眼前的一切使得香兰连连念了上百声“阿弥陀佛”,她缩到一动不动的云意身后,还不敢自己上前找寻,于是结结巴巴地提醒:“咱们……咱们……还不快找么?”
云意的目光停驻,一个箭步就奔到左边第三个犯人处。
虽然身着囚犯的衣服,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她还是一眼找到她要找的人。
谢天谢地!
香兰紧紧地跟过来,还没有弄清楚是怎样的状况,就见云意从身上取出一个淡黄色的小包裹。
淡黄色的小包裹越看越像药房里平常用的药包,云意将包裹平铺在地上,香兰用刺目的手电数了数里面的东西,有纱布、针管、小药瓶、酒精等等。
云意先拿小剪刀剪开枪口处的囚衣,消毒止血包扎,一系列动作流畅敏捷,接下来更如同法国医院里的护士一般,熟络地在针管里注满药品,用剩下的纱布在陆承启的右手臂上勒出一条脉搏。
香兰几乎瞧呆了,忍不住问将要给他注射药物的云意:“你怎么还懂这些?”
“我以前在战地学过。”云意用已经沾满鲜血的手持着针管,飞速道,“你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帮我压住他的手臂。”
香兰听她发话,赶紧依命扶住。
针尖扎入血管,陆承启略有清醒,便开始挣扎,香兰拼命按住他,另一只手受到身体的牵连,照在手臂上的手电也不由得一阵乱闪。里面的药物突然推不动,云意才意识到针尖已经滑出血管之外,明明是寒冷肃杀的秋夜,她的额头上却布满细汗。
她暂时撤出针管,俯在他耳边柔声道:“陆承启,是我,你别乱动。”
陆承启试图睁开眼睛,可他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微微睁开一线。
云意心中狂喜,因为即便是一线的目光,也代表了生的希望。
她忍住酸涩,柔声道:“你闭上眼睛,别再浪费精神,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云意的话似乎带着某种魔力,陆承启居然真的闭上了眼睛,纸白的脸上浮现安然的神色。
她再次注射,这一次他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操作,安顺的就像一个熟睡的小孩子。
急救的工作完成,云意紧紧揪起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暂时放下,抬起衣袖拭了拭额头的细汗。
香兰将手电放在脚边,俯身帮她收拾药包,并对陆承启的死里逃生发出感慨:“真不敢相信,陆少爷居然还活着,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判死刑还能活下来,真真是福大命大。”
云意心中惊跳一下,继而淡淡地、不着痕迹地回应:“我是死马当活马医,胡乱一试,谁知居然让我交到一次好运,许是老天觉得他命不该绝。”
香兰没过脑子的来一句。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们不回赫斯路。”
“不回去?”
“我们知道他活着,可不能让大家都知道他活着。一旦事情败露,非但他得再死一次,你和我也逃不开干系。”
香兰登时慌了心,六神无主地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穿过后头的林子和公路,有一个荒废的小码头,我在那里预备了一只小船。”
云意喘息片刻,即爬起身来移动陆承启。
码头?小船?香兰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
“小姐预备船做什么?难道想出海?”
黑篷小船的幽暗船灯起伏在四面环水的海面上,一望无际的黑水黑天相接,令置身满满天水中的人感觉逃无可逃。
船头的木浆拨水哗哗,云意的确要出海,海中有一孤岛,孤岛上有一个医术高超的驼背大夫,可以替他取出体内的子弹。
那位驼背大夫,历年来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他若走漏一次风声,他的信誉就会自此不保,到时候只怕轮不到自己同他计较,就先有他从前的病人犯疑心病将他解决。
等抵达海岛之后,她可以拜托香兰留在岛上替她照顾陆承启,而她自己则要连夜赶回南州城,以妻子的名义替他办一场葬礼,以掩人耳目。
她虽然没有陆承启的尸体,可一罐灰还是有的。
陆家的人不理最好,如若他们找来,我就一口咬定是遵从陆承启生前的遗愿。陆家的人再厉害,也不至于火眼金睛,能从一捧灰中看出原形。
至于陆家人追究她“妻子”的名义,她也一早想好了应对办法。
按照《民律亲属编草案》中关于离婚的规定,假若夫妻不和而双方同意离婚,男不满三十周岁,女不满二十五周岁,必须得到双方父母签字允许。当初的离婚协议书上根本没有双方父母或长辈的签字,所以将来若在公堂上起争执,离婚协议完全可以视作无效。
陆承启的父亲亲手将儿子推向死亡,想来在短期之内有关陆承启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出面。至于自己这边,既然没有父母出面,那么唯一能够称得上长辈的就仅有姑妈一人,而姑妈应该不会连办丧事的心愿都不肯满足她。
如果陆家的人紧咬住离婚的事情不放,那么离婚协议书上白纸黑字标注的二十万美金,就须得陆家在一年之内偿还。陆家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