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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人,你跟随父皇多年,想必知道当年顾写意与他老人家的一段旧事。”
郝峰颇有尴尬地回道:“身为人臣,不变谈论此事。不过殿下莫要忘记,顾写意当年险些害死皇上。”
“父皇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是多久前的事了?十年?十五年?”赫连景瑞笑了笑,眯起眼望向远处,那里瘦梅虬枝,野塘荻芦:
“这么多年了,父皇恨他骂他,却未曾有一日忘记他。我想,我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第二十五章
四月初,天空是淡淡的蓝色,浮着些单薄的素洁的云。皇宫大内,殿宇、树林、亭台、院墙、湖面,沐浴在阳光中,被刚刚跃上地平线的朝阳映成朦胧的金红色。供皇子练武的校场上,五老爷正煞有介事地弯弓、瞄靶、箭出。动作尚算得一气呵成,箭羽离靶心约有一扎多距离。
“好!”蓦地有人喝彩。
顾写意微微扬起眉梢,转头寻声看去。只见顾承欢身着明黄五爪龙袍,身后跟着数名大臣,显然刚刚下朝归来。
顾写意回过头继续摆弄手中弓箭,口气轻松道:“下朝了?”
顾承欢道:“是,下朝了。”顿了下忍不住笑问:“你今日怎起的这般早?”话说顾写意回宫住了多半个月,基本过着深居简出猪一般的幸福生活。能见他老人家早早起来,实在罕见的紧。
顾写意懒得答话,眯起眼,再度弯弓。被晾一边顾承欢也不生气,笑吟吟看着。见状,众臣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明轩,你怎么了?”王自谦本颇为懊恼地瞪着顾写意,突然发现一向谈笑自如的易明轩躲在众人身后,百般隐匿身形。
“。。。没什么。”易明轩对王自谦笑了笑,边虚笑,边忍不住拿眼瞄顾写意。
这边,弦鸣,箭羽飞射而出,堪距靶心一扎之遥,比方才好上一些。那些大臣心想,刚才比不上这皇帝都开口赞好了,当臣子的自然得捧场,于是纷纷嚷好。
顾写意面无表情回过头睨着他们:“胡说八道。这都能叫好,什么叫次?”
众大臣被噎的抬不起头。顾承欢哈哈笑着走上前,从他哥手中拿过弓箭,也瞄准靶心射了一箭,几乎正中靶心。
“你胳膊的位置不够正。”顾写意站在顾承欢背后,一手托起承欢的左臂,一手握住他捏住箭羽的右手。承欢侧头,目光落在顾写意的右手上。修长的指,覆盖着他的指,温润的掌心,拢着他的手背。随之而来的,是顾写意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流连,挥之不去。
“你再试试看。”顾写意说着,松开手,退后两步。顾承欢蓦然感到手上那种温暖的气息骤然消失。强自稳住心神,箭飞出,正中靶心。众人称好。
顾承欢被勾起了兴趣,扭头对顾写意道:“真难得,我居然能在弓马上胜你半筹。”
顾写意又将弓箭拿回,勾起唇角轻笑:“那要看什么环境。”话音未落,顾写意重又搭弓,箭头方向突然转向众臣。大家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箭已闪电般飞出,不偏不倚射中易明轩官帽正中。帽子直被箭的惯力带出很远距离,方滚落在地。
易明轩“啊”地尖叫一声,仰头跌坐在地。
众人皆惊。
顾写意侧头笑着看向顾承欢:“我更擅长射活靶。”
顾承欢静静看着他哥半晌,眸内幽深如潭,灵光舞动:“咱们再比试比试?”
顾写意整了整袖口,若无其事道:“还是算了,这么多朝臣等着与你商量正事。我等下需要出宫一趟。”
“好。”顾承欢脸上缓缓流露出些微笑意:“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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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几度荣衰,最终算是笑到了最后。只要顾写意顾承欢两兄弟一日牢牢把持着这锦绣万里河山,韩府的地位就一日无人能够撼动。然,那些死伤,那些磨难,又岂会随着权势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韩府后,通浩山顶巍然屹立;春日阳光照耀,山石渐渐变暖,小草从枯黄中透出绿意。顾写意坐在草地上,望着眼前景色怔怔出神。记忆中,这里应是白茫一片,风意萧寒,刺骨的冷。
顾写意忽然开口问道:“怀前,你信轮回转世么?”
莫怀前站在顾写意身后,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回道:“以前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愿意相信。”
顾写意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身后传来脚踏上草枝的细微声响,怀前回首冷眼打量。是洛梵与韩纪元几人。
为首的洛梵道:“顾写意你来的正好,我们有事与你说。”神情罕有地流露出焦虑。
顾写意扬起头,微微眯起眼睨着站在眼前的洛梵笑问:“如果我说你们现在可以自由的选择去留,各位会如何选择?”
洛梵本就为着事焦躁,闻言呼吸一窒,气笑着伸手指向怀前道:“莫怀前,你在那站着别管闲事。”说完一把揪住顾写意将他拎起来,按在旁边树干上,磨牙笑道:“顾写意你信不信,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信。”顾写意相当认真并微笑着答道。
“顾写意,你个浑蛋!”紧紧揪着顾写意衣领的手掐上了他脖子,洛梵表情古怪地看看自己的手,复又看向顾写意云淡风轻近午天的眼,轻声道:“其实你若真死了,也倒好了。在新戈偷袭边洲时,或是更早以前。。。”
幽炽的光自写意眼底一闪而过,他望进洛梵的眼,缓缓笑道:“除非哪天我自己不想活了,或是上天不许我再活下去,否则你的企望永不可能达到。”
洛梵慢慢收紧了手,就在这时,他的手腕遽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攥住,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疼痛。洛梵转过眼,莫怀前正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洛爷。”莫怀前不紧不慢开口道:“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大的火气。”
顾写意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剑拔弩张时,蓦地响起一把脆嫩的童音。“爸爸,你们在玩什么呢?”
顾写意歪过头寻声看去,伍五正站在不远处眨巴着大眼睛新奇地盯着他们。身后是末秋与顾写意派去照料伍五的莫谦。
伍五人小不经寒,身上还穿着厚重冬衣,头顶虎皮小帽,帽子后面缀着根布制的小老虎尾巴,乍眼看去像个肉包子。见顾写意歪过头看她,也学着朝同一个方向歪过脑袋。
洛梵松开手,走到一旁。末秋看他一眼,转过头对顾写意正色道:“伍五是被怀恩帝派人接来的。”
气温骤然更低了些。
京城,天子脚下。更不要提顾写意全数将军权交出去的刹那,已无动摇顾承欢政权的筹码。现如今顾承欢派人强将伍五接来京城,谁知他下步又打算怎么做。
顾自在环胸往树上一靠,冲顾写意怪笑:“想必咱的好十弟心疼你在外风吹雨打,要接来京养老。”
顾写意不搭理那几个,他发现他不管怎么换歪头的角度,伍五都睁圆双眼有样学样,不由得大乐。其余人无不纠结郁闷地瞪着这一大一小俩毫无危机感的父女。
“爸爸,叔叔们好像在着急什么事。”伍五歪着脑袋道。
顾写意勾起一边唇角,道:“小五儿,信不信你老子我打定主意时,没有办不到的事?”
“信呀。”伍五拨拉脑后的那根老虎尾巴,“只不过咱通常不和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顾写意大笑。
“写意。”韩纪元问:“你是不是在进京前,就已将将退路留好了?”
顾写意侧过头,似笑非笑:“都说狡兔三窟,我好像要比兔子聪明点。”
韩纪元抿住唇,无语地看着他。
顾写意走到伍五面前,半跪于地笑问道:“小五,如果有人逼你不得不杀了亲近的朋友,你会怎么办?”
伍五揪揪脑后的脑袋,口吻随意道:“很简单呀。也让他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儿不就得了。”
“说的好。”顾写意抱起伍五:“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万岁。”伍五搂住顾写意的脖子。
顾写意抱着伍五走出十数步,停下脚回头望向仍站在原地未动的人,唇角上扬调笑道:“你们几个不饿么?”说完不等回音便扬长而去。
顾自在猛地回身踹了树干一脚,拧着眉头扫视众人。
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的扭曲表情。
其实,得知后路未绝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那人欠揍的表情,莫名异样的感觉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身子里横冲直撞。
只记得後腦傳來一陣劇痛,而後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待神智再度回至臁ǎ酌鬈幤D難地睜開乾澀的雙眼。
“醒了?”
简简单单二字,入了易明軒的耳卻不亞于平地驚雷,他撐起身子尋聲望去,只見顾写意迮塾駧В喝萑A貴地倚在蒙了貂皮的椅上,手中緩緩撚動著一串佛珠,目光清淡平和地睨著他。
“你終還是不肯放過明軒。”熟悉的歎息聲自身側響起,易明軒一驚再驚嚇做不出多餘反應,只轉過頭再度尋聲望去,見他的師父顧先知就站在不遠處。
顾写意淡淡笑了,轉過眼看向顧先知,不緊不慢道:“你我都是那汲汲營營爭權奪利的俗人,兼之眼高於頂自負聰明才智,尤喜操控乾坤他人生死的快感。更應懂得對於咱們這種人來講,走對路,平步青雲一步登天。踏錯地,萬劫不復生死兩難。”說完拿過早已準備好的短劍甩手扔到易明軒腳邊,唇邊笑意加深道:“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用這把劍自裁,二,用這把劍殺了你師父。”
易明軒睜圓雙眼,去看自己的師父。
顧先知先是駭然而笑,繼而便是落寞地歎了口氣,剛欲說什麼,誰知莫怀前不待他張口,伸手點了他的啞|穴扔到一旁椅上。
顾写意語氣溫和不帶絲毫煙火氣對易明軒道:“我給你一炷香時間,過了,你師徒二人結伴上路。”
“我雖算不得開國功勳,將相王侯,但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員。”易明軒被激出了凶性,磨著細白的牙,侃侃而談,全然不顧他師父急切的搖頭和目光。
“家師不僅是先帝的重臣,更是您的啟蒙先生。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王爺是在威逼臣誅殺您的父親麼?”
顾写意唇邊始終噙著一絲清湹男Γ勓裕溃骸鞍胫恪!
易明軒握住那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