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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相貌与十年前相差不大,同样的朗眉星目,英俊非常,不同的是,十年前的少年稚气,换作了眉宇间隐隐凸现的冷峻尊贵之气,喝的是新酿的桂花酒吧,好闻的气息在暖阁里飘荡,目不转睛的瞧着她,没有开口说话,却自有一股凌然气势压迫而来,让人呼吸不得,那双眸子深沉晶亮,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她面红过腮,四周望去,偌大的房间只余了他们两人,她忽的感到万分窘迫,只得垂头低低说道:“殿下,你醉了……”饶是才富五车,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别叫我殿下,叫我俶!”李俶柔声命令道。她是天赐给他的,那年与父王母妃出游江南,都在龙舟上赏游,偏偏只有他看见了在水中挣扎的她,连想也没想,就跳下湖去救她,他那时能有多大?吓破了周旁侍卫的胆,倒底是将她救起来了。有好多年,宫里内外谈起这件事,竟然成了佳话,“广平王殿下从湖里捞出了一枚珍珠”,她叫珍珠。选妃,那样多的待选闺秀,自己不能插嘴,甚至不能对皇上有任何暗示,越是被捧得高的,越易被人挤兑,原以为没有指望的,却让自己得到了。
沈珍珠脸红得发烫,哪里叫得出口,想起自己满头金钗玉钿尚未卸下,沉甸甸的殊不好受,忙探手去拔发上的一支。
“我来帮你,”李俶心神荡漾,站起身来帮她拔那堆首饰。他一贯对事物拿捏有度,今天虽然被灌了许多酒,也不过三四分醉,此时面对玉人,倒好象多添了几分醉意,笨手笨脚,勉强将四蝶金步摇拔下,半晌没拔动那支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反弄得沈珍珠头发吃疼,皱起眉头轻轻呻吟一声,却觉唇间一烫,李俶已就着她粉色的唇瓣深深的吻将下来。
一吻之下,沈珍珠全身酥软,全身暖洋洋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只由着李俶将她放倒在床塌上。
“殿下”,沈珍珠轻轻唤了一声,“叫我俶!”他持续地加深这个吻,沉醉于她口齿的清香甜蜜,她的手脚仍旧无力;嗅到他体内的气息,那么熟悉,随着他愈加缠绵的热吻,手纤弱地缓缓攀上他宽阔的肩臂,依恋的搂住他的身体。他似乎得到鼓励 ,唇、眼、额、发、脖、颈,点点的吻从温柔而发,至排山倒海而来,恣意而狂妄的吻得她全身无力,虚软如泥,气息渐粗。
“珍珠,十年了,我终于要到了你。”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附在她耳畔喃喃说。
连天展尽金芙蓉(一)
广平王府紧邻皇宫宫城而建,占了辅兴坊的大半,从府门至宫城安福门不过二里多路。与其他王府一样,由一道东西隔墙分为内府、外府。外府主要是广平王议事、府设参军办公之所,议事在元德殿,该殿由前、中、后三殿聚合而成,三殿均面阔七间,前殿进深三间,中、后殿约进深四间,中殿左右有二方亭,亭北在后殿左右有二楼,称为郁风楼、飞云楼,参军办公和侍卫住宿都设在飞云楼中。自楼向南有架空的飞楼通向二亭,自二亭向内侧又各架飞楼通向中殿之上层,楼亭廊庑衬托着三殿,气派殊为不凡。隔墙有门,通往内府。内府其实比外府要大许多,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东侧是广平王和妃妾们起居之所,最大的清颐阁由沈珍珠居住,紧邻广平王书房,其次方是琉璃阁、文瑾阁、绣云阁等,崔彩屏住在琉璃阁,其余全部空置。清颐阁与琉璃阁一南一北,相距甚远;西侧是针黹、杂役、侍女等人用房;中侧分别是用餐、娱乐休闲和内府议事的厅堂,由东至西,皆以回廊相连,府内中部是阔大的园林和亭阁,并有一泓水池,清泉汩汩。
原该在大婚第二日就进宫参拜皇上贵妃、太子太子妃,谁想当日清晨宫中已传下谕旨,皇上贵妃起驾东京洛阳,太子太子妃随行,不仅这新妇拜见翁姑重要一课先被搁下,就连李俶也不得不扈驾前往。一来一回,总得一月有余。
虽然李俶不在府内,但前来贺喜拜访的总是络绎不绝,一概由总管刘润接待应酬,沈珍珠每日不过翻翻奴仆、侍女名册,看看书,听听素瓷和红蕊的汇报。素瓷和红蕊虽说是新来的,到底是王妃的陪嫁,且都聪明伶俐的,王府上下,谁不陪着些笑脸?不两天时间,就将王府诸种情况掌握得七七八八。王府总管刘润乃是宦人,原先跟随太子,几年前新造广平王府后,拨至广平王府的;独孤镜是副总管,更是广平王的贴身侍婢,十分的精明强干,上上下下的侍卫奴婢,没有不暗地里怕她的,只是近一两年来,她总是早出晚归,管事较少。
崔彩屏耐不住寂寞,十余天内回了三趟娘家,都未按礼向沈珍珠告假,沈珍珠也不去理她,只着内府知事好好的记下。
这日天气晴朗,早上用过饭后,沈珍珠正准备由红蕊陪着去园林里散心,素瓷来报刘润求见。出得外室,刘润已候在那里,打了个躬,尖着嗓子拉长声音说道:“老奴原不敢惊扰王妃,但兹事体大,少不得请王妃示下。”沈珍珠见着他那张松弛的脸上并无慌张之色,就不紧不慢的坐在软榻上,笑道:“什么事,刘总管慢慢说就是了。”
“回王妃,崔孺人的贴身侍女银娥失踪了!崔孺人正指着老奴要人啦。”
沈珍珠一晒:“这样的小事,刘总管自行处置不就行了?”接过素瓷递上的一盏茶,慢慢啜了一口。
“老奴不敢,这名侍女失踪得蹊跷。”
“哦,”沈珍珠仍然笑道:“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什么时候失踪的,仔细查了没有?”
“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昨晚亥时银娥侍候完崔孺人就去歇息,同房的侍女睡得死,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回房。今天早上,崔孺人传她去侍候,就左右找不着她了。又看她床铺整整齐齐的,敢情昨晚上根本没睡过。开先老奴还没上心,以为是小丫头片子爱玩,躲哪里偷懒去了,后来崔孺人又来催,老奴带人将府内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再问值守前后府门的侍卫,也都说没见人,查了她的随身物什,哎呀,衣褥、首饰并钱币,一样没有少。王妃,您看这事蹊跷不?”刘润倒是绘声绘色。
“再蹊跷的事,也难不倒刘总管你。”沈珍珠轻描淡写的道。侍女失踪之事可大可小,银娥是崔彩屏陪嫁侍女,闹大了,广平王府被指个虐杀侍女、抛尸灭迹的罪,也不是玩的,但沈珍珠瞧刘润不慌不忙的神色,知道他心中已然有数,不禁暗骂刘润老奸巨滑,必有下文。果然,刘润接着说道:“老奴惶恐,本来是极小的事,可偏偏崔孺人的侍女玉书说,银娥怕是被人谋害了!”
“无缘无故,一名小小侍女,谁去谋害她!”
刘润似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说,是王妃的侍婢红蕊害的!”话音刚落,在旁的红蕊已经忍耐不住,大声分辨道:“她胡说,好端端的,我害银娥做什么!”
“嘿嘿”,刘润皮笑肉不笑的拉扯了两下面部肌肉,走近红蕊:“红蕊姑娘,昨日下午,你在浣衣房和银娥起过争执,是不?你还扬言要打死银娥,是不?”
红蕊怔了怔,答道:“是又怎么样,她故意用水泼脏我的衣裙,还口出秽言讥笑于我;至于说打死她,本就是气话,我红蕊性格直快,要为这样的理由就要打死人,那我早已入了刑部大牢,不会在王府里待着了!”她说话又急又快,但刘润仍然保持着极慢的语速,笑着说道:“红蕊姑娘这么说,老奴是信,王妃肯定也信,只是不知崔孺人信不信。”
连天展尽金芙蓉(二)
“天啦,我的丫头怎么会不见了呢?”正说着,崔彩屏已经哭哭喊喊的闯进来了,一见沈珍珠,便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嚷道:“姐姐可要为我作主,银娥打小跟我,最贴我的心,别是什么人看不惯,把她谋害了!谁这么狠心呀!”边说边拿出一方手巾拭面,觑眼恶狠狠的瞅着红蕊。沈珍珠冷眼旁观,先不说话,但看见崔彩屏竟真的流出了几滴眼泪,不由暗暗纳罕。
崔彩屏说话口无遮挡,倒是身旁扶持的侍女玉书见势不对,忙说道:“夫人快别这么说!”
“啪”的一声,玉书脸上已经吃了一记耳光,
“住手!”沈珍珠把手中的茶盏往软榻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崔彩屏见沈珍珠脸上是从未有的凛然,不知不觉中住了口,也放开了玉书,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妹妹,既然此事已经发生,又牵涉到我的婢女,我自会秉公处置,给你一个交待。”刘润和崔彩屏,一个明知究里却有意旁观看热闹,一个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多少人看着新王妃的治家手腕。沉吟顷刻,对崔彩屏说:“妹妹管辖侍婢一向得体,今日之事,本也不是大事,在我这儿议议也就明白了,可好?”意思是不要大张旗鼓,移到议事厅内弄得全府皆知。
“那是自然,难道要让别人说我崔彩屏无用,当妾室就罢了,才嫁过来几天,连贴身侍女都保不住!”崔彩屏兀自喋喋不休,她是直肠直性,心机不深,没能理解沈珍珠话中玄机。
沈珍珠这才转头对刘润说:“那好,刘总管我问你,今日早上当值的府门侍卫,可仍然是昨夜那批?”
刘润点头道:“正是,还有半个时辰才换岗!”
“好,速传左卫率!”
不一会,左卫率严明到,三十上下,孔武精神,他昨日轮休,刚刚回王府就被传到王妃处,还不知所以,当下恭身立在下首听令。
左卫率官居六品,负责王府全部警戒和侍卫,沈珍珠对他颇为客气:“严将军辛苦了,请你亲自领二名侍卫暗地守候于王府侧门,如有任何人进来,一概缉拿到我这里。”严明不敢有误,急急的领命去了。
果然不出一刻钟,严明并两名侍卫带进一个人来,崔彩屏定晴一看,正是银娥!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冲上去扬手就是一耳光,骂道:“贱婢,死去哪里了!”伸手勒住银娥的手臂就往房外拖,“回去我得好好教训你!”
“且慢!”沈珍珠出言喝止,正色道:“妹妹,银娥触犯府规,必得问明情由,按规处置!”
严明朝室外手一挥,几名侍卫捆粽子般推了两名侍卫装扮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