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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穆雍。
与阒黑的房间往外延伸的露台上,因着月光,可依稀见到长椅上的修长身影。穆雍的脸隐没在月色中,瞧不清楚神情。只有露台外正朝向的海面,越来透明猛兽般的海风,呼啸着奔涌过来,又离去。
风哗哗地翻动着穆雍膝盖上的文件,只见上面的照片中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卓立的尸体被发现丢在麻布袋中,丢弃在山林之上。
穆雍捏紧自己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因为天气预报,当天海上可能会出现猛烈的风暴。为了避开海上的巨大风浪,米诺安排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便启航出港。朝霞呈现淡紫和粉红的色泽,在东方的那头变幻莫测,尽显温柔。清晨的日光,在海面上洒下粼粼点点的金子。
米诺站在甲板上,笑着回头:“那些在家里睡懒觉的人,可从来不会看到这样的美景。”
在他身后,穆珂披着毯子,目光只是投向前方海面,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米诺的话。
年幼的时候,叔叔也曾无数次带着哥哥出海,他们所见到的海面景观,也是这样的吗?那时候,她曾经央求叔叔也带自己去,叔叔但笑不语,却是抬头看向母亲。母亲以目光阻止了,她便只能扁着嘴巴表示不满。
那是……在自己身体还没变差以前……那时候的他们,也曾经是如此的快乐啊……
哥哥现在怎样了?
她越发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意识到自己是穆家的负累,沙迦南的负累。每次都只能靠别人来带自己脱离险境。
她心驰远方,仿佛全然感受不到海风扑打在脸上的感觉。
米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替她拢紧了身上的毯子。他在耳边说:“以前,我也常跟穆雍一同出海。”他从身后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她没有甩开,只是手指冰凉的,任由他握着。
但只是如此,已经够他惊喜的了。
他想了想,在心底笑自己,自己原来竟也会卑微若此。他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立,又侧过脸去看她。
穆珂仍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良久,她说:“我已经见过他了。”
米诺一怔,而后慢慢意识到,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沙迦南了。
“怎可能……”他听到自己笑得苦涩,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潇洒。
“我毕竟是穆家的人,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流着穆家的血液为傲。原来,她骨子里,和叔叔哥哥也没有太大不同啊。
米诺只感觉海风刮在脸上,刺刺的痛,他的手指渐渐冰凉,而后松开,松开穆珂掌上的温度与柔滑。他听到自己开口说话,声音苦涩:“原来你竟爱上他了。”
穆珂的肩头一颤。
爱?
爱么?……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所记得的,只是那日里,他在病房中守候着自己醒来,而后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他说:“一直以来,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妻子。不管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依然对你信任。”
他说:“现在瓦萨里家族中有叛徒。我有怀疑的人选。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说:“我不知道在我沉睡过去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只能信任你,只有信任你。”
他说:“将仪器上的线路拔掉。”
眼眸中的琥珀色如莫测的光芒,只深深地投射到她心上去。是因为他的莫名信任,以生死相托,还是由于自己的体内,交融了他的血液?她想不明,说不清。那一刻,向来淡漠的她,只觉得自己周身都滚烫起来。
此时此刻,她面朝大海,长发在海风中高高扬起。海岸边是高大的绿色松树,在湛蓝天幕下,坚毅不拔。她低头看着海水,对自己低低地:“我会遵守我和你之间的约定。我会按照你的计划去做。”
“什么?”身旁,米诺听到她低声细语,忍不住问。
“没什么。”她却已经调整出极淡的微笑,回头去看他,“我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刺激你。”
米诺还没来得及调整心绪,体味她的意思,只听她又接着道:“海上太冷,让人心烦。”转过身子,她往舱室内走去。经过米诺身旁时,他听见她说:“小时候我曾跟哥哥一同去过泰国参佛,你还记得?”
哦,他记得的。那是在穆珂身体还没转差的时候,母亲陆离带他们二人到泰国。
难怪她会印象深刻,因为那是陆离唯一一次与他们出行。
在那不久之后,便传来了他们的生父穆懿醒来的消息,两个小人儿觉得仿佛母亲被抢走一样,懊恼不已。但不到一天,却传来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那个将他们母亲“抢走的”,留给他们血脉的,被称为“父亲”的男子,当天便离世。
没来得及看他们二人一眼。
怎么穆珂会突然提起当年的事?
只听她又说:“过去了这么些年了,我只是忽然想再去一趟。”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泰国(二)ˇ 最新更新:20110812 23:00:50
泰国的天气,炎热。
米诺端详这泰铢上的图案:这动物,鸟首人身鸟足,头顶高冕,巨型的翅膀在两翼张开,神情倨傲凶猛,仿佛洞明世上一切。
弄不清楚,为什么这国家的货币上,会有这样的怪物。
他们的车子穿过曼谷的大街小巷,目光所及之处,常见金黄的庙宇,菩提的绿荫,鲜黄的袈裟。一片橘红与亮黄晃过车窗外,蓝色天幕下,三座擎天巨塔勾勒出绚烂光灿的线条,无数的僧侣与游客,交织。世外与世俗,便是在此处了。
米诺打了个手势,那车子便行得缓慢了。他转过脸,问:“玉佛寺?”
穆珂摇摇脑袋。
于是米诺示意司机往前开。
曼谷的佛寺有四百多间。要凭借穆珂的童年时记忆,寻找她年幼时曾来过的那一家佛寺。米诺没有问她“你还会认得吗”这样的问题。此刻的他,不过是个最寻常的男子,一心一意要讨心爱女子的欢心。
烽火戏诸侯的君王,原也不过如此吧。
数度经过不同的佛寺,粉白的宫墙,花纹佛塔,橘黄色圆瓦,金灿的神像,耸立的雕像……车子逐一驶过。每次米诺问穆珂,她却只是摇头。
司机的脸上,也渐渐显现不耐烦的神色。米诺却只是微笑,示意他再前往。
他的心底,竟有着卑微的快意。
远在这异国他乡,远离被他所背叛的穆家,他所寄生的瓦萨里家族,她所难舍的沙迦南。此刻此地,她的世界里,便只有自己了。
车子经过那一尊尊耸立的夜叉时,原本只是默然靠在后座上的穆珂,忽地将脸靠近了车窗,看得凝神。那全身的甲胄,那峨然威严的盔甲,她都如此熟悉。哦,是的,叔叔曾经被人称为“夜叉王”,在他的脊背上,曾有夜叉那狰狞威峨的图像,图案精细,无比威仪。
那车子已是驶过了,驶入茫茫暮色。
“今天累了,我们不如早点休息……”米诺声音关切,回复一副医生的神态,要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她却轻轻挥开,忽然道:“这里……”
司机很识相,马上停车。
附近是车站,人来人往,带着腥臭的汗味。然而闹腾腾的人间声色之间,可见到隐藏着的亮黄色,是跳脱于世外的圣土静地。
穆珂一声不吭,看着米诺。
米诺明白,她不愿有人跟随。
她下车,晃了晃,便消失于片片明黄色的袈裟之间,是人间的一缕魂。
车上的他,竟有点恍惚起来。
降下车窗,他任由外面的热风扑面而来,感受这炎热。他注视着这佛寺,一想到这里面有他所牵挂的人,便觉得十分微妙。这城市中黏黏糊糊的语言给他带来的不悦,在种种心绪中消弭。
然而时间,渐渐地过去了。
佛寺旁那车站的车,一趟一趟地开出,却总不见穆珂出来。米诺忽然意识到什么,极快地跨到车外,推开熙攘的人群,抬头看去——
那不过是极小的一处佛寺,几个僧侣,两三个游人,一目了然。倒是一旁小摊上的泰国女人,扬着手中的纱笼,带着困意说着什么。
米诺跃到她跟前,唬得那女人身子一哆嗦。他狠声地:“刚才有见到一个穿着月牙白衣裙的女孩么?”
那女人身子仍是抖。
米诺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语气依旧吓人。只是这次,那女人总算听明白了,却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车站。
车外日光如此灼热,像是整个世界在日光下打着盹,做着一场梦。车潮汹涌渐次平稳,只有林荫道上菩提树依旧成行。车子颤颤地开着,已经越行越远。
穆珂将自己紧紧裹在纱笼下,只露出纤白的手,紧紧攥着那张小纸条。
那张纸被她攥得皱巴巴的,过了好一会儿,她用手将那张纸在膝盖上展平,摊开。只见上面是沙迦南的字迹,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和住址。
她反复看着那上面的人名——
尹迟。
穆珂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小纸条。
将自己紧紧裹在纱笼中,端正地坐在金色沙滩的简易躺椅上,在一蓬有着宽阔叶片的树木下,等待快艇接她出海。
从蔚蓝的海上,遥遥奔腾而至的透明的风,以无形的爪子翻滚着金色的微小沙粒,扬起一片碎金,碾过她的肌肤。
纱笼遮不住她的全部,日光下,她仍是白得显眼,让人侧目,无论男女。
却又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看——
除了她——
那是个理着短发,小麦色肌肤的少女,清瘦,俐落如豹子。眉心一点红,肩锁骨处是莲花。身上行李极少,不耐烦地盯着海面,用当地语言反复抱怨。长得极美。
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却在经过穆珂身旁时,忽然侧过脑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将目光移开,却是再也不去看她。
穆珂心底自是奇怪,但她既在这陌生的他乡,便将这好奇心克制下去。
这时,沙滩上经过一个中年男子,经过穆珂跟前时,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她将目光避开。那男人玩味地笑,笑得放肆,竟朝穆珂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当地语言说着什么。
身旁的人,脸色都变了,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