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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到了大门前。抬头,只觉日光刺眼。他正要下意识地挡住那光芒,却赫然发现眼前已落下暗影。
男子修长的身影经落在大门前,修长的手臂伸出,将礼拜堂厚重的大门沉沉关上。那是冈萨雷斯的身影。
沙迦南蓦然站定,直直地看进冈萨雷斯眼中去。
一刹那,他从这个男子脸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除却肌肤颜色、头发颜色、眼珠颜色——这些可被改变的特征——古铜色肌肤,黑头发,黑眼珠,此时他的脸容是放松的,不再是往常那样,脸上故意呈现出扭曲诡异的丑陋表情。
这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他的俊美,嵌入太多瓦萨里家族的特征。
沙迦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却难以相信。“你是……我以为……”
冈萨雷斯轻轻微笑,暮色从窗外透入,映到他的眼中,竟依稀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泽。他从外套中掏出枪支,在手上把玩着。
“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对不对?我的小表弟……”他神色轻婉莫测,仿佛再度是那个舞台上摄人魂魄的贵族,戏弄人间众生,“真对不起,我骗过了你们瓦萨里家族。噢,不对,我也是瓦萨里家族的人。”他的声音冰凉起来,“你们杀死的,是我的孪生哥哥。”
沙迦南神色震动。
当年父亲追踪到Lorenzo遗腹子的下落,将他置于死地。当时他认为,瓦萨里家族的纷争,至此落下尘埃。他又怎会想到,原来冈萨雷斯这个名字的背后,竟是两个人的存在。
冈萨雷斯又轻声笑着:“对了,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因此我会把解药交到他们手上。”
是的,自己怎会想不到呢?他是早就跟穆家的人联手了。
沙迦南的嘴角,忽然浮上绝望的一笑。他没有再看冈萨雷斯一眼,仿佛他不再值得被留意。他将脑袋掉转过来,死死地盯视着穆珂。
“你早已经知道这个计划了,是么?”他的声音,透晰出被背叛的恨意。
那位俊美的栗发少年,纤长的手指紧紧捏住长椅背,身子依附在上面,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地盯着穆珂,仿佛整座修道院都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碎瓦残檐。废墟之上,只有她和他的存在。
穆珂咬着苍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地立在穆雍身后。她承受着沙迦南灼人的目光,只是她没有回答。
缄口不语。一个字都没有说。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北极光请将我遗忘(四)ˇ 最新更新:20110728 20:50:00
这修道院在中世纪晚期,曾用来囚禁患上瘟疫的人。纵横交错如地下水道般,贯通着整座修道院的,是当年囚禁瘟疫患者的密室。每间密室里,只低低地开着一扇窄小的口子,便于将饭菜递进来。送饭的人将盘子推进去后,就赶快把那扇口给合上。
随着瘟疫越发盛行,城中的人大部分都死掉了,活着的不是逃到外地去了,便是留在城中等死的老弱妇孺。再也没有人给这些困在密室中的人送饭。
在瘟疫过去后,从普鲁士地区过来的贵族买下这座修道院。清扫的人们来到密室中,打开深锁着的门,惊恐地看见门后皮肉干枯的尸体。在这些木门后面,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甲痕,很多门被人从内部撞击,呈现松动的迹象。可以想象,在最后的日子里,这些瘟疫患者如饿极的吸血鬼,活在永不见天日的暗室中,向着这一扇扇门发动激烈的冲击,却最终逃不脱宿命。
后来,这些密室也曾用来囚禁违反规定的修女,但每个修女出来后,都变得神志不清。后来渐渐地,这些密室便空置出来,再也不曾有人被囚于此。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只有从远处传来的滴水声,空荡荡地在不知道生死远近、不知道白天黑夜的时空中,寂寥地落落回响。
沙迦南脑袋低垂,半长的栗色头发盖过他的前额,瞧不清楚他的神情。纤长的手指绞在一起,狠狠地抓住自己深色西服的下摆,仿佛要将什么捏碎一般。
穆雍曾经来过。冈萨雷斯曾经来过。他们说了些什么?是讥讽?是愤恨?是快意?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是被囚的猎物,什么都不再重要。他的脑袋木然一片,所有情绪归空,外界一切被抽空。
眼前只有穆珂那张白皙的脸,慢慢自黑暗中浮现。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像花瓣般缓缓轻启,一翕一合,却终是欲言又止。
那将启未启的嘴唇,想要吐出怎样的话语?
他无从得知。此刻,他将脑袋深深埋在膝盖上,将自己所有情绪埋藏。或许不用多久,自己会在这远离故国的异乡,化作一把枯骨。来不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来不及化作一段久远传说。
穆雍的活捉……
冈萨雷斯的身份……
一切都不再能让他震动。只有穆珂那张脸,从游乐场内那担忧无比的神情,渐渐幻化为礼拜堂中缄口不语的姿态。那是比瘟疫更甚的一种毒,深深浸透他的血脉骨髓,将他的血液抽干,随他融化。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从哪里来的水声,弥散在这幽暗的密室中,分辨不出时间与空间。自己……将在这里老死吧……
沙迦南那张恍如中世纪美少年似的脸,渐渐染上诡异的神色。一丝情绪划过他的眼角,凝结在他血液般绯红的嘴唇,最终,只听他轻轻低喃着:“穆珂……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手指紧紧抓住外衣下摆,几乎要抓出血痕。
“我知道你会记得这里的。”穆雍将纸盒牛奶撕开一个口子,倒入跟前的玻璃杯中。他抬起眉眼,将满满一杯牛奶推到穆珂面前。
“毕竟这是当年父亲魂归的地方。尽管当时年纪小,但总不会忘记。”穆珂纤长的手指,盈盈握住盛载着暖热牛奶的玻璃杯。她不会忘记,当年跟哥哥一道看着母亲哀伤的神情,看着叔叔在她头顶撑起一把伞。也不会忘记,在看着那副厚实的棺木下葬后的次日一早,母亲告诉自己,她做了一个梦。
“我要将你父亲带到芬兰去。多年以后,我会陪在他身旁,感受北极光的照耀。”
至今,她仍忘不了母亲当时的神情。
此时此刻,她默默地喝着杯中的牛奶,耳边听着穆雍与修道院方面的通话:“今年给修道院的资助款项已经汇过去……是的,多年来的合作关系,一直保持愉快……没问题,保持联系……”她闭上双眼,闭合眼帘中浮现出的,却是沙迦南那紧紧盯着自己的神情。
睁开双眼,她注视着桌面那头搁着的一叠资料。修道院地宫密室的地图,就在这其中。
夜深。
礼拜堂内空无一人。只有圣坛前的光,映着无声的圣像。
穆珂小巧白皙的脸藏在黑色斗篷下,眼睫在阴暗中微微颤动,目光凝聚于手中的地图中。她从神龛前经过时,感到圣像正在冷眼瞧着自己。她不自觉地把脑袋压低,快步向前。
她很快来到一面浅褐色墙的跟前,细心可辨出墙上图案,跟手中资料正一致。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来到地道入口了。
甫一进去,地道内全然沉黑一片,空气也极为浑浊。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电,按下开关,光束射向前方,却见忽然灯光大亮,她的手一抖,手电筒在她手中晃了晃,又被握牢。
前方横亘着长廊的尽头,地面上的方砖上,每一块都饰以蔷薇花纹样。
穆珂对这种利用视觉错觉的设计并不陌生,穆宅中就有这样一道长廊。她朝前走去,朝左转角——
眼前是偌大的一座宽阔地宫,由六根巨大柱子支撑,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丑陋的金色滴水兽雕像,以空洞的眼神盯着她。在这修道院的小礼拜堂,竟然有如此空阔的地宫,可见当年的贵族伯爵们也许以它另作用途。四壁描绘着的宗教画,配合这里的寂静,不禁让人感到脊背一股寒意上涌。
穆珂把手电筒放在地面上,使光束照向前方,自己轻步上前。然而空阔的地宫里,只回荡着她的脚步。
再往前一些,应该是地下密室了吧……
耳边,依稀听到了水声……会是自己的幻觉么……
他会在哪里……
黑沉沉的地宫中,只有身后手电筒中发出的那束光,映在她凉透的背脊上,映着她面前模糊难辨的路。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过了多久了?
沙迦南睁开双眼,只觉得无力的感觉蔓延到四肢,仿佛中世纪的恶魔附体在他身上,将他的生命力尽数吸附。体内的一切能量,脑中的所有思维,灵魂的全部情绪,在黑暗中逐渐流失,像手指间无法挽住的沙砾……
模糊中,他听到脚步声盖过了滴答滴答的水声,然后在门外停住。随后,是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是恶魔来临了?
黑暗中,他无法看到对方,只依稀见到有长长的影子投到地面上。恶魔长着怎样的脸孔?他在心底一笑,那丝讥讽的情绪滑过嘴边,化作似有若无的淡然笑意。
“恶魔”披盖着黑色斗篷,看不清脸孔,只在他跟前站定,慢慢地俯下身子,朝他伸出手去。
他蓦然探出手来,捏住对方的手指。所触之处 ,却竟是滑腻无比。他一笑:“原来恶魔是个女子。”又笑笑,“没想到,我竟也有机会跟恶魔做一次交易——以我的灵魂,交换一个愿望的实现。”
女子的肩头微微颤动,沙迦南已经探过身子,俯在她耳边:“把我的灵魂拿去吧,只要你能够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我要让穆珂从此活在痛苦中。”他的声音虚弱,嘴角却滑过诡异难辨的笑。
黑色斗篷一阵簌簌声,从少女的头顶滑落到肩头上,从中呈现出穆珂苍白精致的脸。她的嘴唇颤动,好一会儿,却终究不言不语,伸手将沙迦南搀扶起来。
“别碰我。”沙迦南的脸上,现出少年人过于自尊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透过昏暗的光线,依然能见到纠结其上的污垢。
穆珂没有理会他,只是伸出手去,往自己嘴里倒入淡紫色的营养液。她俯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