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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千夜应道。她看了穆珂一眼，给了她一个拥抱，便推开车门往外走去。
日光已经慢慢在天边敛尽，透出最后一丝亮光，沐浴着停机坪上的几架飞机。其中一架的飞机引擎轰然作响，在它跟前，身着深蓝色服装的协调员挥动小旗，作准备滑出跑道的指示。
在那抹霞光的映照下，那架飞机随时拔地而起，向着天际那头飞去。
千夜迎着那最后一丝亮光，发足奔跑起来。
协调员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吃惊地发现正有一个少女朝着这边奔来。“走开！”他回转身子，朝她不停打着手势。
千夜置若罔闻，已经飞快奔到飞机前。她展开双臂，昂起脑袋，与驾驶舱内机长座位上的穆雍对视。
隔着冰冷的驾驶舱玻璃，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快走开！”那协调员在一旁焦急地喊着。
穆雍面无表情，朝协调员打了个“一切准备就绪”的手势，一只手按在操纵杆上。
协调员一下愣怔。
他的意思是，无视这一“跑道障碍物”，继续起飞？
霞光慢慢敛去，停机坪上射灯大亮，明晃晃地打在这少女的脸上，照见她一脸无惧。只见她咬了咬下唇，忽地身子一闪，朝飞机发动机方向跑去。
协调员紧张地大喊起来：“走开！你会被发动机吸进去的！”
停机坪四周的光落在少女矫捷如脱兔的身影上，映得她的肌肤十分苍白。
发动机的声音像在耳边轰然响起的巨钟，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吸入那声音里去。她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眼前，跑道射灯明晃晃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一片白花花的光影中，她忽然见到，驾驶舱门轰然打开。
她的脑袋轰地作响。
头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向着驾驶舱的方向奔去。视野中，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见到身着飞行服的穆雍，朝外面探出半个身子，正冷冷地回身看着她。
她朝那边奔去。
发动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渐渐变小。她的身子奋力往上一跃，一双手臂拼命挥动着，要努力抓住点什么。
他的手。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往上一提，她半个身子落在他怀中，他伸手揽住她的腰部，像拎起小动物一样将她提起。她摇摇晃晃地，跌落在他身上，又用力撑起自己。
舱门关上，把发动机的声响关在外头。把整座停机坪关在外头。把整个世界关在外头。
她抬头，见到他一双冰冷的眼眸，仍如初次见面那般，孤独，无情。
“你是要去见他。对不对？”她用力地在他耳边说，生怕他没听清楚。嘴唇对着他的耳朵，身子几乎贴在他身上。
他扳正她的肩头，将她扶起，声音不冷不热，“你真是自作聪明。”
“你没有否认。这么说，你是要去见那个人，对不对？”千夜不依不饶，紧紧看住穆雍。
穆雍嘴角一动，没说话。
“你要去见他，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见他。我要跟着你。你不会拒绝我的。因为我是副体。你怕我伤害了自己的身体。我所要求的，也只是见那个人一面……”千夜脸色绯红，一口气说个不停。她似乎怕自己一停下来，穆雍就会沉着脸，狠狠拒绝自己。
她说个不停，见他一直一言不发。气氛很是凝重，她安静下来，紧紧地盯着他。
穆雍对了对表，打量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间。他漠漠提醒：“系好安全带。”
刚才的紧张，加上药力，在终于进入驾驶舱内，似乎一下子释放出来。千夜嘴角一动，扯出一个笑意：“好的。”
她手忙脚乱地系好安全带，耳边只听穆雍说，“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去见那个人。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你的母亲会没命。”
她点点头，嘴角似乎仍是笑意。却又因为想起那个男人，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男人，内心纷乱，甚至还有点恨意。种种情绪如此复杂，让她那一笑显得有种不明真相的天真。
跑道射灯明晃晃，直刺着他的眼睛。是错觉么？
他竟然觉得，她那一笑，竟恍如拈花笑看世态的阿修罗。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父亲（五）ˇ 最新更新：20110622 21：07：36
夜晚的宁静就像一场轻柔的雪，轻轻拂过车上两人的脸颊。
卓立驾车缓缓前行，目光不时上移，落在车头镜上——镜子映照出的，是因为疲累而靠在车后座上入睡的少女。
穆珂身着米白色的细羊毛衫，细葱般的手指搁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随着车身晃动而微颤不已。车窗外的白月光映在她脸上，仿佛自她周身氤氲出光影氛围。
一时间，卓立有点恍惚。
车尾后，一阵锐利的喇叭声响起。他乍然一惊，紧盯倒后镜，手握紧方向盘向右打转。
左侧，一辆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他收起过于繁乱的心绪，专注于眼前被夜色笼罩的公路。
车子渐渐驶入闹市区。各种颜色的灯光明明灭灭，在道路两旁形成巍然的光亮织网，照亮了整座城市。
“对不起……”
身后耳际，忽然传来穆珂的声音。如此轻，几乎微弱不可察觉，像是最轻柔的雪花，缓缓飘落在你的脸颊，然后融化。
她仍旧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躺在宽敞的车后座上。嘴唇像淡红色的玫瑰花瓣，微微说着，“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要……小心哥哥……”
卓立看着车头镜中的穆珂，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
到底统主知道后，会否怪责于他？会对他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他已经统统顾不上了……
眼前，只有当时穆珂牢牢捉住他的手臂，昂起白皙的脸孔，恳求他把解药给自己的模样。耳边，只有电话那头，穆珂以轻柔恳切的语调，央求他把她和千夜送到穆家的停机坪上的声音。
“水……水……”车后座上，穆珂的身子微微颤抖，嘴唇苍白。
卓立的心一沉。
穆珂吃药的时间到了。但由于他们出发得太过匆忙，他们都没有把药带在身上。
这里距离穆家尚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
卓立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见到前方有一家711便利店，便把车子慢慢停靠在马路一旁。路灯下，车子拉出修长的黑影。
卓立踏过黑影，奔跑着穿过马路。
站在便利店门口那大大的“夏日良品，20％off”促销海报前，自动门往两旁滑开，卓立迈入店内。一个修长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碰到他的肩头，又快步离开，往马路那边走去。
便利店内，所有货物齐齐整整地摆在货架上。卓立走到散发着白色雾气的敞开式冰柜前，取出一瓶Evian矿泉水，然后回身到收银台前。
“有没有止痛药？”他问，同时眼睛透过玻璃门，看向马路那边。
那辆车，正宁静地躺在路灯下，守护着车内的少女。
***************
车门被轻轻打开。
大街上的夜色、灯光，同时漫漫涌入车厢内来，照映着车后座上的少女。
穆珂眉头轻锁，身体的疼痛透过体内的每条神经，掀动着她。她闭着眼睛，双手却不自觉地微微一动，右手往前递去，却蓦然被一阵温暖的触感裹罩。
温热的掌心，紧紧握住了她的。
“对不起……可是哥哥他并不坏……”她喃喃低语着。整个人仍在昏迷中，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
昏迷中，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以一双浅绿色的眼眸打量着她，随后从身上掏出一粒紫色胶囊，轻轻放入自己的嘴里。
他慢慢俯下脑袋，衔着紫色胶囊的嘴唇，像最柔软的花瓣，盖住了穆珂的。栗色头发沿着他光洁白皙的脖项，缓缓垂落，轻轻扫过穆珂的脸颊。
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破胶囊，蓝莓味道的药液从里面流淌而出，从他的唇齿间，滑落到她的舌尖上。
少年的手轻轻地抚上穆珂的脑袋，抚过她满头细密的汗珠，轻轻地离开她花瓣似的唇，依恋似的注视着她。
“七天以后，我会再来迎接你。”他低声道，以最温和雅致的声音，与他沉睡中的新娘说着。
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内，每当有人从自动门进出，都会传出叮咚声。卓立不耐烦地看着店员，慢悠悠地把止痛药交到他手上，便转身而去，顾不上她在身后喊：“哎，零钱……”
玻璃门，在他跟前朝左右自动滑开。
他抬头——
马路对面，路灯下的车厢内，依稀可见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卓立的心一沉，握紧手指，矿泉水瓶在他手中发出嘎吱的声响。他顾不上马路对面仍亮着红灯，顾不上面前穿梭如流的车辆，顾不上司机从车里探出脑袋骂他——
脚步飞快——
明明灭灭的路灯下，车厢内的人影一闪而过。
卓立心跳得极快，加快了脚步。
跟前忽地停下一辆车，阻隔在他面前。紧跟着，另一辆车咬住那车尾，差点撞上。两辆车的司机都猛地推开车门，步下车子，捋起衣袖往对方走去。
卓立一只手撑在横亘眼前的车盖上，侧身跃过去。正要吵起来的两个司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男子，身手极为矫健地跨过，飞奔到马路那头的小车前。
他奔到车前，俯下脑袋——
穆珂仍安详地躺在车后座上，宛如从没醒来过的睡美人，被城堡似的车厢巍然守护着。
卓立的手往前探去，拉开车门，一手拧开矿泉水瓶盖，然后飞快地撕开手中的止痛药包装。他俯下身，低声地说了句“抱歉了”，便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穆珂的嘴唇。
他的手指捏着一粒止痛药，正要放入她的唇间，她忽然轻声咳嗽起来。他忙扶起她，凑近了问：“小姐……”
一阵熟悉的药味忽然传来。
蓝莓味的胶囊药丸。
穆珂一直服用的药。
卓立一怔。他的目光下移，见到车厢内地面上，一粒已经扁蔫的紫色胶囊静静地躺着。
****************
拐过一个弯，街道一隅，静静停靠在旁的小车忽然亮起灯，而后开动，驶离这里所在的街区。
司机看向车头镜，但见沙迦南默默垂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