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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轻轻拉开皮尺,那量器已起了毛。他有一点后悔,想当初应该换个新的来,这量过很多女人的旧尺是不适用于那冰清玉洁的小姐的。。。。。。他是如此咫尺之近的触摸她身上华美的细缎,光洁美丽的缎子让他联想到那底下的肌肤,皎白晶莹的微温,薄薄的浮着花般的香气。。。。。。
月仪张了张娟巧的睫毛,目光竟如一只玉嘴的小鸟,轻轻掀起面前这年轻男子的魂魄,往云外去了。绣儿注意到韩师傅走后,依然静坐的小姐耳坠子竟如秋千一样的晃起来。
裂帛,那一扯到底的爽意是令人快意的,就像占有一个女人,越好的料子就是越好的女人,有的女人像绸缎,柔软而滑腻,但没有独特的性格,千人一面般,久了就腻味了;有的女人像绢纱,纤薄而透明,出身也高贵,但纯的没有任何内容;大多数女人连丝都不是,是棉,是麻,是葛,虽然让人舒适但过于平凡,还有很多西洋人造的涤,看似光鲜华丽,仿丝,仿缎,实际上充满了机器的味道和铜臭,俗不可耐。
而戴家小姐是什么呢?在韩平的心目中,她是丝绸中至美至贵的织锦,就像他此时全神贯注于剪下的风景一样,他受了翡翠的托要把坏掉的衣服补好甚至拼凑,因为老太太说过,要让任性的小姐也尝尝浪费的苦头。可是,他会让小姐吃苦么?小姐其实是个可怜人,那个大少爷无福消受这样的美人还如此让她受辱,还要这么多的人给牵连进来,他会应和么?
一个月后的戴府紫园,又到了大月吉时,给老太太请安,除了长房大爷和嫡妻外,大姨奶奶,二姨奶奶,二房二小姐月茵,三小姐月茹,三房三爷,三房三奶奶,三姨奶奶,大少爷,二少爷,全到了正厅里,一屋的华光珠耀,腌金浸银,弥散着陈烟般醇厚的香。所有得人都商量好了一般,穿上最华丽的正装提前到来,一直害头疼的二奶奶还用尺来长货真价实的八宝如意雕金横钗盘了个仿满人二把头的样式,隆重的有些不合场合。仿佛所有人都笑眯眯的盛装坐好,只等衣着破烂的大小姐来出丑。
月仪进来的时候,厅中所有的人都感到眼前刹那间亮堂起来,好像是平添了十多支蜡烛。她亭亭的站在那里,凤尾盘鬓,额发斜分,镇镂银簪如东洋的扇骨般密密插着,环翠凤钗衔下一溜鲜红欲滴的流苏珊瑚。
再看身上的衣服,明明是错眼间的旧物,已被撕的七零八落,可知今却无比堂皇起来,银黄织花的衫子上,青金大镶浮云偏襟,咬口桃红细牙盘成苍兰的轮廓,肘袖大镶是呼应胸襟浮花的兑彩山茶料子。青金与葱绿的小镶之间,嵌着鲜艳的桃红掐牙。下裙的襟片上,碎锦拼贴成祥云凤凰。走动时个锦片色彩变幻,竟出五色辉映。这件衫子,不费一根绣线,而把镶掐对嵌用到了极致。月仪的华服出场,一下子晃花了在席诸人的眼睛,个人起初是顿了顿,反应过来便觉得各自衣装的寒碜,女眷们扑了粉的脸更加的白,而二奶奶觉得越发沉重的头颅更是加倍的疼痛起来。
这一切,都是靠着小韩师傅的巧手,把十六件衣服变成了七件,其中除了四件是损坏些微的细细补好之外,另三件全是用撕坏的料子拼成的,小韩师傅的剪子巧妙的饶过那些破碎的裂痕抽丝,让残花折梗合而为新的更美的花,月仪在细细端详时心微微扯着痛起来,这是多么费神费力的活,他竟全都做到了,在一堆叠的好好的衣服底下,放着一方细白的丝帕,分明写着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故事如老旧的照片,传到今天,未免总被后人加诸了浓墨重彩,我分明见到那玻璃后的少女毁去了一半脸庞的照片上,明眸苍凉,淌下冰冷的泪来。不管她是多少次在我的幻觉和梦境中出现,都始终给我一个背影。我从她要么整洁要么凌乱的发髻上窥见她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然而,在戴氏的家史上,却耻于描述这个贵贱相恋的故事,仅仅以“长小姐有私于制衣匠,每以后花园相约,及至妇贞俱毁,婚盟见辱,是以华服盛装而亡”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带过了。
绣儿,韩平偷香的帮手,与其说是受了男子得衣帛相赠,还不如说是因为内心对他的欢喜,在中间搭了一架桥。
她本是专给大房的小姐夫人送衣装去祥瑞凤修补,顺便讨点布庄的剩料子做鞋垫,面子。总爱跟店里的小伙计搭讪几句只是为了多逗留一些时候看看让大小姐都微微动心的美男子,怀着豆蔻少女初开的情窦,那欢喜如泉,直渗到心头。直到有一次,正逢着小韩师傅背对着裁衣,着一件雪青长衫,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被衫子的亮色与扣子的玉颜一映,越发显的眉宇青青,唇红齿白,那双长睫毛下的双眸竟婉若秋水,潋滟出摄人的柔情。
绣儿抱着衣服,着实呆了半晌,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面前来,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身量,近的不能再近的时候,他一把握住她拽着衣服的手,把一只放有字条的小小香囊按在她的手心,她低着头听见自己心中咚咚的跳着,一身软绵无力。他的婉言相求,衣帛相赠,是她无法拒绝的。正如旧时戏曲中后花园的爱情一般,绣儿因恋上张生而做了那个红娘,单纯而无私的成全他的好事,将他引进了戴府的紫园。
月下花园的光景和日间是不同的,小姐系着雪兔领薄呢斗篷,掩在一树大半含苞的梨花下面,裙摆下若有若无的足,竟有种悬空的感觉。是仙子还是倩女?他很近的俯看她,脸颊上凝脂般光洁细腻,隐隐闪烁着月光冰晶的辉。她感到他的呼吸轻轻的溢上她的眼睫,不由得微微战栗了一下。而他也趁这当儿拥她入怀,紧紧地,直到身上的热度把她凉薄的身子暖热,慢慢的,那冰雕一般的容颜有了红晕,在他的怀里愈发的柔软起来,他埋脸下去,把唇按在她的唇上,熟捻了女人的韩平在此时有些慌乱,先是细腻的吻,很快就狂乱起来,小姐在他的唇下臂中轻轻的战栗着。
远远地,绣儿站在月洞门的后面,寂寞而又尽职的守着这一方属于情人的静溢时光。
这日,小姐奉茶请安回来,一进屋里,见到穿着海棠红短衣的小绫正背对着她抹那张八仙桌。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透过花雕的窗照进来,在地上映下暖灰的剪影。小姐慢慢的踱过去,又踱过来,轻轻绞着手中的绉绸丝帕,自顾自的微笑了。
小绫见小姐这样心情好,也欢喜道:“大小姐,今天太阳暖着呢,不去后花园走走?”
月仪听了,一吓,忙摆手道:“不去不去了,才请安回来,有些脚疼。”
“大小姐啊,”小绫尽心的双手使力,擦着桌面上嵌着的一块水墨大理石,脆生说,“我听杨妈说,梨花今早全开了,昨儿还打着小苞子,才一夜,就开的好好的,真是奇了。”
月仪听了,呆了一会,一下子恍然大悟,脸上竟像抹了浓浓的胭脂膏子,满面通红起来。
外头听见鹦哥说话的声音,打帘子进来的是西屋管衣的绣儿,满脸红晕衬着一身鹅黄色暗花棉绸衫,头发多用了油,梳的整齐,用一根与衣裳同色的细缎缚着,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小绫扭头看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小犬牙,还没搭上话,绣儿就过去笑嘻嘻的抢了她手中的棉布帕子,道:“好妹妹,歇息一下,给我罢。”
小绫询问似的看着她,绣儿咬着耳朵说:“卢妈把长房赏的一点药材角子煮了鸡子儿,怪香的,叫你去吃呢。”
小绫一听咽了下口水,但不确定,但对着她说:“我不信,你又哄我。”
绣儿张开嘴让她看:“你看,不是有黄屑子么。”
小绫刚要问,月仪听到了,赶紧说:“你去吧,也忙了这大会了。”
“谢小姐了。”小绫欢喜的将手在围裙上擦擦,像只小兔般蹦着出去了。
绣儿笑笑,仍使力擦着那块玉,月仪远远的问:“真有鸡子吃么?”
“有的,只是卢妈没说要给她。”绣儿顿了顿,扭身向她说,“大小姐,你得赔我。”
月仪一怔,绣儿已到了身前,小声说:“刚才二小姐那边的大丫头莲香找我借你昨晚穿的那件雪兔毛斗篷,说是她们小姐晚上要去张府赴宴。”
月仪吃了一吓:“没借去吧?”
“没有,我是不会借的,昨晚沾了露水,又不敢点灯,回来一直沤着,现在还有点潮,我理了一下,发现里头掉出花瓣和树皮屑子来了。那二小姐是个大嘴的主,动不动就爱搬弄,到时候发现什么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你说我哪里敢借她。”
主仆正说着,忽然听的外边有人喊起来:“哎哟,二小姐来了啊。”听声音是凤绮去老太太那边回来了,绣儿赶忙起身,刚把鸡毛掸子拿定,月茵就一脚迈进来了,后头跟着梳一对雀儿揪的莲香。
“姐姐,大早的好气色啊。”月茵自是不客气,落落在案桌一边坐下,绣儿忙手忙脚的插了鸡毛掸子又去倒茶。
刚送到二小姐面前,她张眼瞬了瞬,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哟,管衣扫灰的丫头怎么在这边倒起水来了?”
绣儿半天吱不得声,倒是凤绮从一边拿开,笑着说:“二小姐别笑这边乱了规矩,这都怪我刚才出去,屋里没人照应。上次老爷杭州那边得人倒是拿了一些上等的龙井,顶嫩的叶子,待我去沏来。”
大小姐一直在桌的对面磕着瓜子,一只玉手,十指尖尖的在二小姐的面前晃来晃去,眼光似笑非笑的也不看她,倒是二小姐的两只眼珠子跟着她的指间转了几个回合,插不进一句话去,一肚子的强索之气全给打了下来。
莲香老实,开门便是见山,“大小姐,我家小姐晚上要去舅爷爷家吃饭,想向你借那件白色雪兔毛的斗篷。”
“呵?”月仪这才转过脸来看她们,见月茵穿着一件银红色织锦梅花衫子,下着同色裙,便笑笑问:“怎么说?”
“是这样,上次元宵灯会,我家小姐见大小姐穿着着实好看,心下喜欢。便想借着穿一下,只是晚饭路上用,一去就交他们家的丫头放着,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