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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怎么知道,祖宗早都死光了。离婚的时候她死活不给,说是丢了……”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下来。
“你那个玉佩还打算留着?何师傅说你要是愿意,他可以帮你联系买家……”
沈嘉文忽然笑了一下:“再值钱也没用,那玩意儿就不是拿来换钱的。帮我联系何师傅,请他暂时替我把东西保管好,别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搬家的事年晓米本来没跟沈嘉文说,只叫了闲来无事的邵怡过来帮忙,所以看到等在门口的几个陌生人有点诧异。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跑过来,笑着跟他解释了一番。
李秋生的电话这时候追了过来,年晓米问清了来由,认真地道了谢。
开门请人进屋的时候,大家都震惊了一下。年晓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满屋子的鸡毛和鸡血。
专业的搬家公司手脚很利落,很快东西就装了车开走了。
邵怡皱着眉头饶了一圈,狐疑地看着他。年晓米没敢抬头,小声道:“等一下还得把屋子收拾一下。”
邵怡翻了个白眼:“收拾个屁,正好,房东不是非撵你走么,还不兴你走之前给他添点堵?”
“他怎么样是他的事。”
邵怡无可奈何地看着挽起袖子打扫屋子的年晓米:“你啊,就是太老实了。你家那口子好点了?”
“嗯,能吃流食了。对了,你……和他……”
邵怡跟在他后头拖地,哼了一声:“就那样,还僵着呢。一个礼拜能跑过来看我一回,一来就按着人脱衣服。问他怎么办就知道抽烟。前两天我稍微露出点实在不行可以散伙的意思,他竟然抱着我哭上了……”
年晓米拍了拍他的背。
邵怡有些木然地把拖布丢回水桶,良久忽然开口:“这是最后一个了。我累了。我现在真的觉得,我可能老了。以后一个人养条狗,就这样吧……别担心,一夜情我也玩不动了。将来要是实在无聊得狠了,我就上庙里当和尚去。”
他看着年晓米憔悴了许多的脸,轻轻拥抱了他一下:“没事儿,你比我强。苦是苦了一点儿,但总还有希望。”
年晓米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我倒是,并没觉得苦。都会过去的,你也要好好的。”
邵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33
沈嘉文一晃儿住了十天院。十天里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公司那边被一笔订单搞得人仰马翻,货款一拖再拖,始终没有结果。赵恒志的血压居高不下,连带着还查出了酒精肝。这边陈宪的一个小情人怀了孕,二奶和三奶发现了彼此的存在,打成一团。李秋生不过是个出钱投资的,对经营这边一窍不通。剩下秦铭一个人支撑着,捉襟见肘。
沈父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沈嘉文住院的事,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跑来想好好看看。谁知道一过来就看见自己的好儿子在帘子后头搂着那个年轻的男孩子,一面吃东西,一面情意绵绵地上下其手。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个,当场就炸了庙,扑上了要打人。一向温吞胆小的年晓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噌地跳起来顶住沈父,愣是把个暴怒的老头子给顶了出去。
气得沈父当场拂袖而去。
其实两个人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沈嘉文揽着年晓米的时候下意识地在他肩头摩挲了几下。这本是两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连一向害羞的年晓米都没有什么反应,然而看在沈父眼里,就是个不堪入目的了。
照这个状态下去,恐怕老爷子一辈子也接受不了年晓米。
但那不是沈嘉文现在该操心的事。
出了院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黄丽丽在港城的踪迹如死水微澜,转眼归于沉寂。沈嘉文焦头烂额,无暇它顾。万幸有年晓米家的几位长辈不时照拂着,日子还不算太过辛苦。宝宝一周里大多是米瑞兰带着,偶尔送去年晓米姨妈家照顾。小东西乖得出奇,又有一张甜甜的小嘴,大人们都很喜欢他。年晓米的家人都很热心而和善,沈嘉文住院的时候,他们还陆续来探望过他,姨夫甚至煲了养气补血的阿胶羹带过来,嘱咐年晓米一天冲一勺给他吃。沈嘉文看在眼里,除了感激,多少也有一点心酸。
万幸有年晓米一直仔细照料着,沈嘉文四下奔忙,却依然恢复得很好。除了上腹部落了个伤疤。
年晓米有的时候会趁他睡觉,掀起他的衣服偷偷看一看,只可惜再怎么看,手术留下的疤痕也下不去了。
他就有点伤心。
沈嘉文都是知道的。年晓米以为他睡了,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醒着的。青年睡觉的时候会摘掉眼镜,为了看他,只好把脸凑得很近,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上,痒得厉害。
心里也痒。只可惜外科手术后有医嘱。
他出院以后,年晓米话少了很多,只是每天坐在电脑跟前查胃病食谱。有一些东西煮出来实在不大好吃。男人习惯性地闹小脾气,年晓米却不再像往常那样顺着他了。青年不会大吵大闹,也不会指责他,只是轻轻咬着嘴唇,微微垂了眼,端着那一碗碗的东西发愣。
沈嘉文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看上去又伤心又难过的,戳得人心窝子疼,于是只得苦大仇深地把那些“补血养胃”“强身健体”的东西皱着鼻子咽下去。
可是年晓米脸上的笑依然少着。沈嘉文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意识到,爱人大概是在生气。
年晓米是那种天生没什么脾气的人,有个温软的好性子,天性又很简单快乐,一点小事,比如新吃到了一种好吃的点心,家里的绿萝又长了一片叶子,都能让他高兴上好一阵子。糟糕的是,快乐在他身上留得长,恐惧和难过也是一样。
之前米瑞梅出车祸的阴影像个隐形的病灶,一直在他心里藏着。但那时候诸事纷繁,没有时间给他往细里琢磨,何况米家人多,似乎好多事根本轮不上他来操心。
沈嘉文的事像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唤醒了他心底无休止的恐惧,他总是忍不住钻牛角尖地想着,万一这样……万一那样……
他怕。
人生有太多的不能确定。
他满心希望沈嘉文能给他一个保证,保证以后好好爱惜自己,保证以后事事小心。
关心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神经质了。年晓米成天神经崩得紧紧的,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
可是偏偏男人对这件事不痛不痒,不屑一顾,仿佛胃上破了个洞跟手上蹭破块油皮差不了多少。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有心想生气,偏偏又没有多少脾气。又或者其实他是有脾气的,只是这脾气来得太绵长了。
这些心事他没有对沈嘉文说过。但男人细细一想,居然也猜了个□□不离十。
晚饭是煲得很香的牛肚粥。洗净的牛肚切了极薄的丝,混着姜蓉和葱末,用牛肉汤熬的。味道对了沈嘉文的胃口,但口感上,他其实更宁愿吃些大块的东西。至于菜,只有丸子炖豆腐和蒸南瓜。
宝宝不在家,只有两个大人的晚饭吃得有点沉闷。沈嘉文心说不妙,以前他老嫌弃小东西碍事,如今没了这小崽子,倒成了个没话说了。
年晓米对沈嘉文的旁敲侧击有点心不在焉。年终很快要开始忙了,许多琐碎冗杂的事等着他去做,往后就没那么多时间照顾沈嘉文了。男人还在东奔西跑地忙着,虽说应酬已经推掉大半,依然有些不得不去的席面和不得不喝的酒。
而且,照眼下的情形看,沈嘉文之前对事业的担忧恐怕要成为现实。
他们需要钱。尽管不是那么急迫,但是没有积蓄在手里,总是让人不安的。年晓米也是这些年家里总出事才开始慢慢对钱有了个具体清晰的概念。他开始理解沈嘉文的财迷心。
沈嘉文眼见出师不利,很利落地换了方式:“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年晓米楞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打哪儿讲出来的。
“我不听劝,老喝酒,最后把自己喝进医院。你还在为这个事生气是吧?”
年晓米避开他的目光:“其实也不是……我没有……”
沈嘉文搂着他,有点撒娇讨好的口气:“不生气?那我什么时候才有牛肉火勺吃?”年晓米上班的地方有家卖馄饨的小店,四季外卖老式的牛肉火勺。他知道他的口味,从前如果赶上火勺新出锅的时候,都会给他和宝宝捎一些回来。这种一面平一面凸,油酥面做的小饼子对胃肠不好的人而言太过难以消化了,打从他住院,就再也没吃到过。
年晓米叹了口气:“医生说,以后油腻的东西都得少吃。你的饮食习惯太不好了。”
沈嘉文冷了脸:“不过就是个小病,我年纪轻轻的,这就要吃上斋了?算了,我想吃,自己还不会去买么。”
年晓米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一下子断了。
他看着沈嘉文,颤声道:“你总是这样……总是,那么不听人劝么……你再这样,再这样……”
沈嘉文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他的肩,眼睛死死盯着他:“再这样,你怎么样?”
年晓米扭开脑袋,眼圈不可抑制地红了:“我能怎么样呢。”
眼见着怀中人难过,男人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这个结不能就这么放着,做了心病就麻烦了,他硬下心肠抱住年晓米,在他耳边说出了让人伤心的话:“左右人是都得要死的。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再说我死了,就没人老气你了……”
年晓米一下子推开他,眼泪迸出来:“你……你太混蛋了!”
沈嘉文捉住他那根发颤的手指,叹息了一下:“你还说你没有在生气?”
年晓米吸了下鼻涕,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沈嘉文眷恋地在他腮边吻了一下,刚好尝到了那一滴泪水。他抱着他瘦削的身体,顺着脊背一路抚摸下去:“还是这么瘦……”
被忽视了很久的欲望适时地探出头来。
年晓米本能地抱紧他,又像烫到了一样松开手:“不行……”
“两个月早过了……”
到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年晓米心里很难受,也有些没明白沈嘉文的意思。可是□□先一步烧坏了他的脑子,他最后一点清明是:“现在是冬天啊……”
冬天……意味着这场情爱会无比漫长。
失去的恐惧和心中压抑的情绪都倾覆在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