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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的班主任看不大出年纪,年晓米觉得是个介于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只是有一个尖尖的,总是上扬着的下巴,举止里隐隐有种盛气凌人的刻薄。
这位老师一看见年晓米就开始皱眉:“你是孩子父亲?”
年晓米解释说孩子父亲很忙,自己是叔叔。老师就一副我跟你说不着的样子,宝宝从角落里抬起头来,殷殷地望着年晓米,眼睛里全是委屈。
年晓米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解释说孩子的父亲是真的很忙。老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不情不愿地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下。
小学班里有评比,比如谁作业拿个优,小测验成绩好,平时表现好,就能拿一朵小红花。班级后面有个白板,上面写着所有人的名字,后头跟着或多或少的一串小红花。小红花是贴纸式的,老师大部分时候发给小朋友自己去贴,期末根据数量的多少发点文具之类的奖品。
东西是不值几个钱,但是个荣耀的象征。家长会上家长们互相也有攀比,谁家孩子得的少了,做父母的脸上也无光。沈嘉文不太在乎这些,小东西考试成绩还蛮不错,小红花虽然远远不够拿奖品,可也不算太少,说明平时表现还成,他也就没有过问。
宝宝乖巧聪明,加上很懂得讨大人欢心,小红花其实拿了不少。但这个小东西只留了一部分自己贴,剩下的,全部卖给班上那些抓耳挠腮地得不到小红花的同学。原本他做得也算悄无声息,谁知道班上两个尖子生争第一,其中一个眼见压不过另一个,情急之下跑来找宝宝。小红花少的那些同学,偶尔白板上多一朵少一朵也没有人在意,可是这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全班的眼睛都盯着呢。小东西怕被老师发现,不肯卖,结果这孩子一气之下,反倒把宝宝的事捅到了老师那里。
年晓米听完了缘由,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淇淇果然是沈嘉文亲生的,那小心眼儿估计跟马蜂窝差不多,他像宝宝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大树底下跟人家弹玻璃球呢。
他赶紧跟老师道歉,说回去会好好跟宝宝谈。结果老师有些不依不饶,一会儿说你孩子这样,我们可是操了不少心,一会儿说他总是这样,我的工作要怎么做。年晓米礼貌地听了半天,慢慢地觉得,这个老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可气的是,你家小孩,我让他把钱拿出来当班费,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年晓米扭头看了宝宝一眼,小东西站在办公桌旁边,一只脚在地上轻轻地蹭。
正在思索怎么应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老师起身去开门,看见沈嘉文穿一身休闲装,笑吟吟地提着个纸袋站在门口。男人进来,先是客气了两句,然后就让年晓米带宝宝先出去,老师刚想说什么,沈嘉文就直接毫不见外地坐下来,笑道:“您也坐啊。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要和老师您好好聊聊,真是巧,看样子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年晓米带着宝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办公室里面传出了老师的笑声:“哎呀那怎么好意思……”
宝宝低着头。年晓米摸摸宝宝的小卷毛,领着他出门了。
学校对面有个小小的甜品店,因为不是放学时间,还没有什么人,年晓米给宝宝买了杯鲜榨的草莓汁,再问宝宝吃什么,小东西摇摇头。青年看了眼招牌,又买了一块奶油小方。没搬家之前,年晓米喜欢在家里试着做甜点;搬出来之后,住的房子没有那个条件,外面的又卖得都很贵,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宝宝买过甜点了。
宝宝看着蛋糕,没有吃,眼睛红红的。
“那个老师不好。”
年晓米头痛:“哪里不好?”
宝宝不吭声。
年晓米摸摸他:“好啦,让爸爸去跟她谈吧,我们吃东西。你还小,每天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是完成任务了。”
宝宝抹抹眼睛,拿了根小叉子递给年晓米,自己也握了一根:“小爸你吃。”
年晓米吃了一口,小东西才慢慢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沈嘉文回来的时候神色挺平静的,把书包放进宝宝怀里:“丢三落四的。”
宝宝默默背上书包,低着头不说话。
沈嘉文在他后脑上上拍了一下:“赚了多少?”
宝宝比划出了五根手指。
年晓米猜道:“五十?”
“五百。”
沈嘉文哭笑不得:“你一朵卖多少钱啊?”
“十块。”
“心够黑的。行了,这些事就当玩玩,别放心上。学校还是学习的地方。回去在你们老师眼前装得乖一点……别瞪我,我知道你膈应他,但你只能在心里膈应,她还是你的老师……”
“爸爸你不生我气么?”
沈嘉文捏了捏鼻梁,在他小脑门上弹了一下。宝宝摸了摸红起来的额头,瘪瘪嘴。
挺大的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年晓米还是有些担心,他看了眼低头走路的宝宝,悄悄叹了一口气。
回家刚好到了吃饭的时间,沈嘉文看了一眼开始热闹起来的大排档,笑道:“今天在外面买点吃?他家的羊是每天现杀的。”
年晓米不好说什么,沈嘉文去点了六十串羊肉,三十串牛肉,还有三十串杂七杂八的东西。年晓米带着宝宝坐在外面等,烧烤摊烟熏火燎的,宝宝沉默了半晌,忽然小声说:“小爸你不要生气……”
年晓米把他抱过来:“没有。你是平时零花钱不够么?每个月再添一百?”
宝宝摇摇头,又不说话了,只是眨了眨眼睛,羞怯地笑了一下。
果然什么也问不出来:“那……总之不要做坏事,小爸就不生气。”
这次宝宝终于挺起小小地胸膛,十分干脆地回答:“嗯!”
作者有话要说:
☆、29
烧烤这种东西偶尔吃一顿是很幸福的,烤得油汪汪的牛羊肉上撒上喷香扑鼻的香料,年晓米这种不爱吃油腻的人,一口气还吃掉了四十串,吃完再喝一碗疙瘩汤解腻,满足得不得了。
可惜第二天就没有那么幸福了,年晓米第四趟跑进厕所的时候,内心泪流成河。他打电话给沈嘉文,男人倒是一点事没有,就连宝宝也活蹦乱跳。年晓米哀叹一声,觉得大概是自己最近工作忙,抵抗力有点下降的缘故。
中午他抱着碗喝了两份小米粥,就感到自己满血复活了。可是还没等高兴完,大老板从一旁经过,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下次请假提前打招呼,不要让整个组都因为你乱了计划。”
年晓米一哆嗦,赶紧道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老板还想说什么,看见他手上的白金戒圈,突然动作一顿,然后扭头走开了。
年晓米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手绞在一起。忽然胳膊被撞了一下,team里的小姑娘珊珊冲他挤挤眼:“早走啦,看你吓的。”
年晓米抹了把汗:“昨天谢谢你们……”
“没事,大家都有要请假的时候么。诶,你把戒指戴上了。和女朋友订婚了?”
年晓米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笑起来:“嗯。”
因为是男性,先前一般组里跑外的活计都是他的,时不时还有在仓库搬东西和盘存类似的事。限量版的白金戒圈,丢了买都没处买,他生性小心,一直没敢戴着。但是没个东西在手上,难免容易教人误会什么。如今同事离职,他调回办公室,当然也自然而然把戒指戴上了。
小姑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戴上好,戴上安全。不过以后被Boss甩眼刀的机会就多了。”
年晓米茫然地看着他,小姑娘叹了口气,走开了。
然后,工作似乎就变得苛刻起来。写好的报告不断被打回来,被迫加班成了常事。年晓米一头雾水:“老板最近怎么了?”
对桌的同事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老板一直都这样啊,你看,我也被打回来了,这都改了第十遍了……不过,其实你该高兴才对。”
“为什么?”
小伙子四下警惕地望了一番,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安全呗。”
年晓米心里涌起一阵古怪:“啥?”
“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讲哈,咱们老板,是那个……就……他不喜欢女人……”
见年晓米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对方安抚道:“你也别害怕,他不潜规则人的。就是……看上谁就对他要求比较温和。唉,不过说起来也有点可怜,他看上谁谁结婚,不结婚也很快要结婚了,我在这边三年了,老板身边还是空空的。”
年晓米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庞大的信息量:“你们……不会觉得奇怪或者恶心什么的么……”
“不会啊,不能搞歧视么。”同事不以为然:“有点起鸡皮倒是实在的,但老板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他是老板么,这样看上去都让人忍不住同情他了……你没发现他有点谢顶了么。唉,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老了身边连个伴也没有。”
严先生的儿子想必是知道这事的,依然推荐自己进来……这种事简直不能细想。不过那是别人的事了。年晓米挠挠头,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报表奋战。
新工作和他从前那种埋头办公室的状态不同,接触的人更多,也更复杂。年晓米不算是很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大部分时间里都安分地站在一边,看项目经理跟客户方言笑晏晏。偶尔对方招呼他,他就礼貌地微笑一下。他凡事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多拿一点薪水。
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得多了,不论是否愿意,总能看见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这大概是唯一让人有些难过的地方了。
夏末所里一个大项目收尾,庆功宴之后客户公司的一个经理心生歹意,趁人不备拐走了所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幸而同事机警,发现得早。饶是这样,赶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女孩子也已经因为奋力反抗而满身伤痕了。所里大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时和这个女孩关系都很要好,当场就炸了,把人渣一顿胖揍。
事情闹到两方大佬那里,因为女孩子并没有真的被侵犯,那个经理也被打了,这件事对方出面道了个歉就算了结了。
年晓米始终不能理解,明明是强奸未遂,够得上刑事案件的事,为什么这么轻飘飘地就揭过去了。那个小姑娘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状态都